第147章 爱丽丝的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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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轻响的雪声渐弱。

追踪着雾气中留下的脚印，以赫蒂为首，在雪地上小幅奔跑的几人慢慢缓下了步伐。

“应该很快就要赶上了吧。”

望了一眼四周朦胧的建筑轮廓，处在队伍一侧的瑟维斯低声说着，继续将目光落向了前方持续延伸的脚印。

因为需要随时警戒黯灵的袭击以及可能存在的陷阱，他们始终都没有把前进的速度放的太快，不过即使是这样，相比最初发现的位置，现在脚印新鲜的程度也已经高出了许多。

“好像差不多了。”

低声回应的是卡米拉，和其他几位战斗员相同，她正将先前背负在身后的步枪紧握在手中。

“总感觉她走路的样子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和队伍失散的样子……这样的人，应该已经确实没有可能会是这次任务小队里的逆能者了。”

“那会是谁？”

发觉卡米拉的话语中显出了些许的忧虑，稍微开口的瑟维斯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太能猜出来，而且从她最近走过的轨迹看来，她也没有寻找附近的意思，不如说，她更像是在这里散步？”

“乔伊斯队长。”

卡米拉的猜测之外，队列中的一位战斗员少女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叫过了走在前方的赫蒂。

“这次的任务，除了我们和其他分部派来的小队，还会有另外的人到这片区域里吗。”

她的声音显得很是谨慎微小，这样略显压抑的环境下，移过视线的赫蒂看出了她的不安。

“只是在理论上来说的话，按照最早做过的侦查，应该不会有那种可能……不过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还是小心一点吧。”

赫蒂的话音很快淡去，苍白的迷雾间，又有几处落满积雪的枯草丛与长椅被留在了连绵不断的建筑后方。

依然维持着不再变化的搜寻速度，环顾的几人看向了道路的一旁，相邻的似乎是一座用作展览的建筑，还有一些别具风格的石柱分布在刻有纹理的外墙边。

（这么久了……还没跟上吗。）

重新观察过了四周空寂的街道，沉思着的卡米拉在身前展开了地图视窗。

可以从上面注意到的是，如果他们再这样简单地跟随对方走下去，那么接下来调查与返回的路程还将延长很多。

（奇怪，为什么是这条路……）

脚步未停地思考着，开始有些难以理解对方行为的卡米拉想要说出什么，不过在那之前，走在稍前位置的赫蒂突然停下了。

紧绷精神的几人一并停了下来，随着装备的轻响，他们都试探地抬起了各自的武器。

“怎么了，乔伊斯队长。”

“看到前面的人了吗。”

简短的话语凝固了紧张的气氛，有所反应的同时，赫蒂小队中微调站位的两名战斗员少女迅速排在了阵型的一侧，紧随其后的是警觉的卡米拉与加登，他们会意地在另外一侧抬起了武器。

于是很快，队列中停留在赫蒂身后的只剩下了瑟维斯与艾丽卡，以及无法看出战意的希格莉德。

被静默覆盖的阵型继续向着远方的长街推进了短暂的距离。

从模糊到显出形体，漫天飘零的雪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位少女孤单伫立的身影，暗淡的色彩从单调中明晰，能够大致看到她斗篷般的衣物，以及从额头分至两侧的浅灰短发。

此时的她正闭着双眼，不知何意地站在雪中面向着几人。

“……克拉克，副队长？”

最先开口的，是赫蒂队伍中的一人，她低语着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与其他几人一同迟疑着放低了枪口。

“等等！”

缓慢推进的队伍停下了。

不止是因为赫蒂低沉的声音，而是他们看到了某种东西。

就在与少女背后紧邻的位置，有一片静止的巨影从迷雾中浮现了，无声无息，那隅诡异的黑暗侵占了四周的光芒，在雪与雾气之间笼罩下了极度压迫的阴沉。

“这是……”

隐约可以捕捉到尖利的轮廓，站在原地的几人呆怔地注视着远处的景象，片刻之中，那抹变化的阴影旁掠过了数缕黑尘。

一切的起始，骸骨间的核心散出暗光，一轮代表不详的光芒由无形的波纹扩散着，从中心传递至了黯灵身躯的每一处。

随之起伏的寒风与浮雪间，渐淡的残光映亮了黑灰的毛发，在那之后，黯灵的头部亮起了三对眼芒。

呼咯咯咯——

颤栗的低吼传开，对于此时的几人来说，那片沉浸在余辉间的幽亮就是迷雾中的死亡星辰。

“是死疫！当心……”

还未等赫蒂从武器纷纷架起的响音中做出应对的准备，伫立在黯灵身前的少女静默地睁开了双眼。

同为暗紫的色彩，从她瞳孔中透出的，是某种平静。

令人恍惚的平静。

流逝的时间有了刹那的空隙，一触即发的思绪停止了。

（……嗯？）

默然呆立了一会，仍然紧握着手中[夏莲娜]的艾丽卡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她枪口所瞄准的长街远处，四下笼罩的雾气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无法听到任何声音，只有眼前稀疏的雪花还在飘坠着，轻缓安和地落上了她的短发与肩膀。

（奇怪，怎么了……）

在身边似乎如常的气氛中放松着手臂，思绪莫名变得有些空置的艾丽卡缓缓放低了枪械。

好像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消失了。

她继续发呆般地站在原地，任凭四周有些冰冷的风吹动着脸边的发丝不时撩过眼前。

不知不觉，直到似乎快要凝固的视线转动了几次，她发现了自己正孤身一人的事实。

（？！……其他人……）

随即而来的慌乱里，急划视线的艾丽卡抬起手中的枪械，回身看向了还处于死角的后方。

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空荡的街路上还留下了一个人，那是将枪械垂在身旁的卡米拉。

“……队长？”

低沉的喃喃没有得到回应。

有些感觉到了面前的异样，开始显出更多谨慎的艾丽卡试探着走出了几步，然而不远处微低目光的卡米拉却一直像是有些低落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雪地，始终没有理会她的呼唤。

“队长？”

困惑的艾丽卡又走近了少许，想要抬手触碰对方。

积雪在脚下响动，这样漫长而近在咫尺的距离缩短着，令她没想到的，就在两人即将完成会合的前一刻，眼前的卡米拉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不会……让你……”

冰冷的话语中，那双本应透出平和的瞳孔改变了情感。

伴随着从未见过的杀意，毫无预兆行动的卡米拉挡出了手臂。

喀呤——

空灵的械音响动开来，一时没能理解现状的艾丽卡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绝对不会……让你夺走……”

荧亮的光芒在半空先后具现为了纯白的部件，微明地附上了卡米拉发梢的配饰。

“等等！队长！”

稍晚反应的艾丽卡伸出手，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一道闪烁的青色屏障瞬间出现，阻隔了她与卡米拉唯一的交汇机会。

很快，萦绕的气流化为了汹涌的风浪，席卷着推散了四周飘浮的雪片与雾气。

（是月光爱丽丝……怎么回事，队长怎么会……）

被冲击震退的艾丽卡踉跄着稳定了身体，紧皱起眉头停在了逐渐明晰的雪路上。

那片被淡蓝色彩所点亮的白还在降临，此起彼伏地在卡米拉的身外轻响着组装为了巨大的外甲。

[精神化模块同步失败]

一点淡红闪过，所有青色的护盾杂乱地闪动着，最后稳定在了深蓝的状态。

等到所有散去光芒的部件归位，沉下目光的卡米拉挥动机体一侧快速重组的刀刃，启动引擎冲向了还站在原地的艾丽卡。

“……！”

霜花四起，破空的刃光切毁了长街的道路，在拂开雪花的地面刻下了大幅碎裂的创痕。

勉强躲过攻击的艾丽卡翻滚着滑向了一旁，就这样，紧接追击的卡米拉继续粗暴地砸下了机体的光刃，震起了大量裂解的碎石与雪尘。

“队长！醒醒啊……”

焦急地呼喊着对方，试图寻找对策的艾丽卡后退接近了临靠的建筑。

不过很快，眼前深蓝的护盾推散了浮尘，闪耀的光芒间，转瞬加速冲出的卡米拉在道路间划起了一路霜尘。

这一次的速度几乎快要接近艾丽卡反应的极限。

刹那的错身，由护盾保护的机甲撞毁了建筑的外墙，混杂着不断塌碎的残骸，震撼的烟尘爆散而出，覆盖了她的视野。

“咳咳……”

为了避免被可能发生的突袭击中，稳步将枪械背回身后的艾丽卡及时退出了弥漫浮起的尘雾。

途中轻咳了几次，她将手臂挡在身前，看向了开始漫向街道的烟尘。

喀嗒——

金属的重音落下了。

来不及去思考太多，与深处迸发的火光一同，数缕耀眼的弹线突破浮尘，从试图闪避的艾丽卡身旁擦过，震撼地击碎了后方建筑的墙面与结构。

在此之前的第一次作战中，她已经亲眼目睹过了[月光爱丽丝]的杀伤力，只要被击中，即使是虚假者的装甲也无法与之对抗。

（到底是怎么了……）

破碎的街道在颤动，向着对方瞄准的范围之外，通过机动尽力躲避的艾丽卡远离了卡米拉所在的裂口。

持续的攻势并没有停下，追踪着她移动的方向，留下灼热轨迹的弹线扫动着，粉碎了一切所接触的物体。

震响间的碎石残片不断飞溅塌坠，稍晚发觉了没有能够命中的迹象，在将对面建筑的大片楼构摧毁殆尽后，倾洒的火力停止了。

尘雾散去的建筑中，由深蓝的护盾所映亮的，指挥外甲两侧机炮架起的卡米拉现出了身影。

可以看到，同步她抬动手臂的动作，已经有大量流动的淡芒聚集着开始汇向了其中一侧炮身之间的磁轨结构。

（那是什么……）

刚刚结束了弹雨中无休止的逃离，后滑在残骸间稍作停留的艾丽卡轻喘着凝起了目光。

印象中的卡米拉从未使用那一处的武器。

一并察觉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为了能将对方的攻击引向高空，她被迫退离道路，动身继续跃向了街边楼骸的更高处。

对方轻挪的炮口也在随着她抬高移动。

一层又一层，留在下方的卡米拉身影开始在外甲与炮身的能流映照下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直到一刻的静止，那团在湛芒中被压缩至极致的能量明闪着从炮轨与四散的光痕间飞射而出，将四周的街道染为了眩目的蓝。

（糟了……）

紧跟仅留下残影的亮芒，无数放射的电弧与扭曲的空气共同迸发开来，震颤地推散了途经地面的余雪与浮尘。

近乎窒息的压迫连同气流的震动传递着，就在迅速武装面甲的艾丽卡急转跃离墙壁的同时，厚重的石砖外墙被尽数贯穿熔透，一片更加夺目的闪光吞噬了她眼前的建筑。

来不及将手臂架在身前，紧随而来的冲击波已经抵达她的位置，将她沉重地撞向了下方的街道。

视野中存留的是一片令人晕眩的白。

几乎有些模糊了时间的概念，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痛感，在雪路上划出一道漫长裂痕的艾丽卡仰躺在地面，缓缓睁开了眼睛。

夹杂着落下的雪花，无数朦胧的光粒正在残骸间飘坠着。

与之相映的，遥远的街道早已化为了废土，只能看到些许的尘霾与残存的淡淡荧光。

[护盾已失效][已检测装甲损坏区]

[警告，黯尘暴露中，请保持面甲着装，及时使用修复剂并前往最近的安全区进行净化医疗]

[定位异常，请检查装甲系统]

视线的一角，少许排列的文字浮显在了半空。

稍后注意到了面甲的显示还未损坏，从中回过神的艾丽卡想要支起身体，但由先前冲击带来的钝痛已经盖过了她的努力。

“队长……”

几次的尝试未果，侧伏在雪层间的艾丽卡解除了面甲，轻挪着目光从烟尘与光粒中寻找起了卡米拉的位置。

喀——

是足甲踏裂石砖的声音，声音来自先前遥远的某处。

“……？”

想要呼吸更多空气的艾丽卡虚弱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落在一旁的[夏莲娜]。

枪械尚且完好无缺的表面上覆盖了一层薄雪，两者相同的色彩让它此时与雪地的界限显得有些模糊。

喀——喀隆——

远处无法看到的沉重脚步开始变得连续了起来，随后比艾丽卡的思考更快的，引擎启动的声音被某种建筑倒塌的碎音遮盖了。

声源正在接近。

（哪里……）

警觉的艾丽卡抬起目光，看向了道路彼端出现裂痕的建筑。

泛动的震音中，缝隙中淡蓝的光一扫而过，远远越过了与她相对的位置。

因为看不清建筑内的情况，艾丽卡只能尽力坐起了身体，将手臂伸向了眼前的[夏莲娜]。

隆隆喀——

“……！”

距离她更远的道路旁，投影着冲锋护盾的月光爱丽丝撞碎了建筑的外墙，在飞散的碎石尘烟间滑带着茫茫雪浪转身急停在了街道中央。

（可恶……到底怎么才能让队长清醒过来……）

挪动身体的艾丽卡终于抓回了枪械，雾气中的流光亮了。

将机体态势稳定的卡米拉抬起了手臂，与此同时，部分保护的装甲展开变化，将机身两侧的飞弹仓逐一启动进入了待命状态。

[锁定系统启动]

短暂弹出的窗口消失，有两枚深蓝的能量准星额外投影在了对方的面前，最终的目标正是她的方向。

感到压迫的艾丽卡强撑着站起了身。

眼下尚未恢复的身体无法支持她逃离，无法得知中断引导的方法，她只能选择使用手中还能运作的枪械攻击卡米拉，或是祈祷并不存在的奇迹发生。

（……队长。）

扣在扳机上手指还是放松了下来。

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摇晃着尽量站直身体的艾丽卡垂下了原本抬起的[夏莲娜]，平静地对上了卡米拉阴沉的目光。

喀嗡——

[无可追踪目标]

[锁定失败]

泛红的准星闪烁着消失了，但卡米拉还是挥起手，强行启动了飞弹的发射系统。

无数淡蓝的光芒从纯白的装甲间弹射飞出，留下渐变的轨迹相错升向了高空。

由于没有任何锁定的目标，大多飞弹都直接穿透了相邻建筑的外墙，其中也有少部分绕开了阻碍，改变路径隐入了遥远的迷雾。

（什么……）

仰视上方的艾丽卡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毁灭的音色响彻开来，眼前的高处，此起彼伏的湛蓝爆炸推散了笼罩的雾气，也彻底摧毁了高大建筑的支撑，只有由飞弹母舱抛洒的散弹还在半空闪烁着余芒，穿过倒塌的楼骸继续向地面坠落着。

做完这一切的卡米拉停留在了原地，就在她的身旁，不断有破碎解体的楼骸砸下，击中震开了邻近的雪层。

艾丽卡的神情改变了，从最初的迟疑转为了惊惧与慌乱。

“快躲开！队长！……”

用尽全力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嘶哑，她想要起步冲上前，却被身体的不平衡打断动作，被迫将手中的枪械支在了地面。

四散落至尽头街边的弹雨掀起了闪耀的霜花，掩盖了她的声音。

毫无反应地，伫立在苍蓝热流中的卡米拉抬起头，看向了遮蔽天空的巨大阴影。

这是最后的一刻，在那之后，挟带着尘雾与残雪坠下的昏暗楼骸庞然地震陷道路，在艾丽卡的视线中压垮了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月光爱丽丝。

（队长……）

苍白的雪尘与余波几乎遮天蔽日地泛开，震动带来的晕眩，以及无法支撑的无力感。

所有绝望混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