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众人

一只接近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大片，就这么开进了济宁。

自从王大王的队伍人员数量超过两百人之后，他们走过任何村子的时候就都看不到大活人了。所有村民看到这么一大群人马，都要躲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不敢出来。

一般这种阵仗，只有两个村里的大家族相互械斗的时候才能有。

当然了，现在王大王要干的事情，也得算是械斗。

王大王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狗东子，问道，“那个什么怀恩堂，在哪里？”

狗东子指了指远处的山峰，说，“那个就是峄山了，就在山下，镇子外面。”

“好！”王大王一挥手，带着呜呜泱泱的人，向着怀恩堂的方向进发了。

……

另一边，怀恩堂内，郭茂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大堂中，恭恭敬敬地向着坐在座位上的方至成行了一个礼，然后汇报情况，“堂主，那个王大王，带着好几百号人，已经进入济宁府界内，冲着我们来者不善啊！”

方至成坐在他父亲留下的那个堂主宝座上，披着他父亲的那件豹皮大裘，用手撑着腮，正在皱着眉头在思考。听到郭茂报道，许久才问了一句，“那几百号人可都是精壮？会不会武功？”

“会不会武功不知道，但是老弱妇孺什么都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色蜡黄，看着不过就是一帮流民罢了。”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方至成忍不住笑了，“这个王大王太有趣了，他是要用这些老弱给自己当肉盾，然后杀进来怀恩堂寻仇么？”

“堂主，这个王大王诡计多端，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您要当心啊！”郭茂言语中都是恳切，“还有，她……她也来了。”

“谁？”方至成脸色大变。

“寇家小姐。”

“她……她也来了啊。”方至成仰起头，靠在了椅背上。许久，他突然眼神坚定了下来，“来了也好，恩恩怨怨，做个了断吧！”

“堂主……这……”

“你不必再劝我。”方至成手一挥，制止了郭茂的劝阻，随机下令，“带上吕迈、严必成、施德，每人一颗庞心丸，优先解决那个王大王。绝不能让他们打到我们堂上来！”

“是！”

……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一个气派宏伟的院落。它占地数十亩，挨着小镇建立。

王大王暂停了队伍，做战前动员：

“父老乡亲们，你们看这是什么。”

说罢他拿出了怀中的房契和地契。

“这两张纸上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说的就是前面那个超级气派的大院子，还有周围六百多亩的土地，都是老子的！”

王大王身后的流民听到后，都嘁嘁喳喳开始议论。当然讨论并不热烈——你的土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老乡们，这个房子里面，有个叫方至成的人，还占着我的房子和地。现在我就是要去把他们赶走。这事情成了之后，那六百多亩地，我就租给你们耕种。”

大家兴致提高了一些，毕竟大家就是丢了土地才成了流民。现在有地种，也算是条活路，就是不知道这个王大王收的租子到底多重？

“我知道很多人当过佃户，留下了一人两石粮食，剩下的就都要交给地主。但是我这里不一样。我是赎买制度的，懂么？地白给你们种，种出来的粮食你们爱留多少留多少，剩下的交给我，折算成银子，用来买你们正在种的土地！”

人群中有一些人已经听明白了，眼睛发出了金光！

“还没听懂？你们如果一亩土地上每年交给我一石粮食，按照地价和粮价算，十年以后，这一亩土地就是你的了！”

基本上所有人都听懂了，剩下没听懂的基本上也是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发生。人群中像是炸开了一样！

王大王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人的目光扎成马蜂窝了。

“你敢立字据么？”人群中有人喊。

“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一人一张契约书，我找县太爷给你们公证去，靠谱不靠谱？”

众人议论声已经快把王大王吵死了。

“真的？”

“不可能啊！”

“谁知道啊？”

“我觉得有谱啊，你见过施粥，然后还教武功的善人么？”

“是啊，这个王公子是奇人，别处哪里也没见过这种啊。”

“说不定他做得出来呢？”

“这个王公子是哪里来大富豪家的败家子吧？”

“呸，恩公是活菩萨，敢再这么说恩公，看我不打死你！”

狗东子也挤到了王大王身边，偷偷问，“真的假的，我能不能也种地去？”

“得了吧，你老老实实跟着我混。”王大王瞪了狗东子一眼。

狗东子缩了回去。其实他现在每个月的月钱比种地不知道赚多少倍了，但是华夏人嘛，只要听到土地就很迷恋，治不好的。

“恩公，恩公王公子，你是活菩萨啊！”前排有一个老妪，听懂了这个“赎买制度”之后，情绪非常激动，趴在地上就要磕头。

“站起来！别跪下！”王大王心想，老子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别急着道德绑架我啊！“我是有条件的！很严苛的条件！”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了，莫非事情还有变？这个王公子还设了什么圈套？

“凡是租种我的土地的人，土地赎完之前无需交官粮，但是必须按时按人头向我上交内力！如果长时间不向我上交内力，我会和这个人解除契约！”

众人傻了，这算什么严苛条件？内力这个东西就好像地里的野草一样，吃饭睡觉都会慢慢增长，要是专门打坐运转还能回复地更快，你抽走了也就是虚上一阵子，不用半个时辰就好了。就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就能拿来换赎买土地的机会？这不还是跟白送没多大区别么？

“还有！还有一个严苛的条件！所有满六岁的孩子、无论男女，必须入学跟我学习！要学认字、科学、技术、武术，十二岁之前不得以任何理由辍学！”

有人怯生生地问，“女孩也得去学么？”

“女孩儿也得学！”

“要多少钱？”

“不要钱，但是不管饭！”

众人又傻了，这又算设呢么严苛条件？给上学，还不要钱？虽然不能让小孩子帮忙干活了，但是上私塾可是大户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现在就这么白给了？

“还有呢！”王大王很担心一次提这么多条件，落后封建的带明人会接受不了，“在我这里，所有女孩一概不许缠脚，一个都不行！”

大家盘算了一下，反正都是穷人庄稼汉家的女孩，本来就没准备缠脚。这不还是白赚么？

刚才那个想要磕头的老妪等了半天，没见下文，就问了一句，“这就完了？”

“对啊，完了，吓到没有？需不需要考虑一下？”王大王其实有点心虚。

“我给菩萨磕头了！”那老妪二话不说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然后，扑通扑通，一大片人，就这么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样，一个跟一个跪了下去。

这个是王大王真的没想到的事情，他眉头都攥成一团了，“全都起来！全都起来！站直了不许跪下！”

但是无论怎么扶，他们就是不起来。

还没有跪下的人，只有半山居的一部分人。这些人原本就没准备去种地，而是想要跟着王大王继续混的。

他们长期受到王大王的影响，明白他其实最讨厌奴颜婢膝的人。下跪不行，感恩也只能用行动感恩，不许跪下。

王大王一看怎么都拉不起来这些人，叹了口气认清了现实。要在他们的灵魂中注入骄傲，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教育。

“今天……今天就这样吧……”王大王捏着鼻子认了。然后他突然冲着众人吼了起来：

“但是今后！今后我不许你们任何人！再这样轻易的跪下！

从今以后，我这里的人只有三跪！

跪天！跪地！跪双亲！”

天地君亲师，本为儒家五祭。王大王直接去掉了两个。

王大王死命忍住了，没把后面那句“皇帝来了也不许跪”说出来。

跪着的众人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脾气很好的恩公，居然会对下跪发这么大脾气。

但王大王发誓，总有一天，要把“皇帝来了也不跪”这句话，种到每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