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交心的一夜

夜逐渐深了，似乎外面还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因为我听见了雨滴拍打在空调外机上的声音。

我不想因为这样一件小插曲让本该愉快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所以摁灭了手里的烟头，转头对着白药笑了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长途跋涉一定很累，赶紧下楼去洗漱一下吧，正好苏雅也去她舅舅那去了，你也清静许多！”

“不用！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想陪着你......”

我有点局促：“可......我怕......”

白药摆了摆手：“没关系，我把床垫搬出来，我就睡在客厅里，你睡在沙发上！我想和你聊聊天，就这么简单！”

......

凌晨一点，我和白药都洗漱好了，此刻她在客厅靠近空调的地方放下了床垫，躺在上面；我就从卧室里抱出了一床被子，也直接睡在沙发上。

我活了二十年还没经历过这样奇怪的睡觉方式—有床不睡，睡沙发、地板！

我本想开着灯，可白药非得把灯关掉，说这样会显得比较有气氛......

“张扬！”我听见白药在黑夜里轻声叫我。

“嗯！你说，我听着呢！”

“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就是你上次对我说过的：你和你的那个意外去世的童年小伙伴韩颖的故事……我想听听！”

很久没人提起这个名字，忽然从和韩颖长得很像的白药嘴里提及，我感觉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滋味儿……

我不想把我的童年描绘得过于悲情，仅仅因为一个出人意外的结局而去定义一整个故事，无疑是自私且不客观的，我所希望的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回忆起时，更多的是美好以及乐观，我愿意用一种平实的色彩来讲述所有的故事，让白药也能体会到那份我尘封已久的心路历程才正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选择用第三人称向白药讲述了俩小孩在老街巷子里发生的故事，一个叫“小胖妞”，另外一个叫“叉烧”......

言毕！我的双眼早已湿润了，说是客观，可当我再一次认认真真回忆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时，一切本来模糊不堪的映像却忽然像是一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电影一样，重复放映在我的脑子里，没有绚丽的色彩和线条，只有昏黄的街道和老屋门前那棵有上百年历史的梧桐树......

我和韩颖都出现在那棵树的余荫里，我在面向南方，她面向着北方；我在夜里数着猎户座有多少颗星星，她则在嘴里默念着老师布置下来的数学作业—背诵九九乘法表！

在我的脑子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里，只要我们站在那棵梧桐树下，就好像从来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天上既可以有星星，也可以有太阳；两人合抱粗的梧桐树既可以是昏黄色，也可以穿上夜的面纱，以叶落示人时间变换......

因为是黑夜，我也摸不清白药在听完我的故事之后，是怎样一种感受？她是否可以体会我的心境？

沉默了一会儿，白药问我：“那你后悔吗？后悔让韩颖去河边摘桃子吗？”

“当然！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没有之一……”

她长叹一口气：“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界上每天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故，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看开些，别让这成了你一辈子的心魔……韩颖肯定也不希望看见你低落的一面……”

“我明白！”我又转移了话题问她：“你呢？讲讲你的事情吧……”

“我啊……我能有什么事情啊？回忆起来，一览无遗，我甚至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用来当作特殊回忆的，你的过往虽然有点悲伤，但总归还是人生独特的经历；反观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学习里度过的，我的家庭不允许我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别说像你一样，有很多故事......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剧？人生的悲剧.......”

“我不相信一个人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或喜或悲都可以！”

白药沉吟了一会说：“跟男孩牵手，被我爸发现了，然后罚我抄诗经算不算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坐起来笑着问：“你不是个乖乖女吗？怎么还会和别的男孩牵手？”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啦！什么都不懂.......”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听你说的话里，不难看出他们对你要求挺严格的！”

“我爸是在政府机关上班的，我妈也是个老师！我也算是继承了我妈的衣钵！”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以后要是和白药上门见家长，她妈是当老师的还好说，但他爸这关指定不好过……

白药见我没说话，又追问我：“张扬！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我半开玩笑地说：“我在想我该怎么跟老丈人搞好关系……”

“臭贫！他呀！最讨厌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坏小子了，你这样的，他可能不仅不满意，说不定就算你进了家门，还会被他给赶出去......”

我夹着嗓子，装模作样地问道：“那我怎么才能讨好他呢？”

“那前提条件肯定是必须先照顾好他女儿，不能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给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让她每天都开心......”

“我会努力的！一定会！”

“......”

夜里，我和白药进行了一番交心的攀谈，我比以往更加了解她，她也一样更了解我！她外表冷漠，内心却也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渴求温暖，不愿把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罢了……

经历这一夜，我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

......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客厅时，我闻到了早餐的香气，连忙睁开眼看向白药的方向，却空空如也……

她已经收拾好了地面，桌子上有她留下来的纸条：“张扬！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别担心，我还没有走！鉴于你昨天的表现，我打算多留一天时间，现在我去跑步了……不想叫醒你，你再多睡会儿！”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我这才放下悬着心，安心地吃着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