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填海的烟头

苏雅饱含深情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些我完全不熟悉的味道，或许那种东西叫成熟，叫理解，也叫爱意，总之包含一切她想要对我表达的意思，我愣了很久很久，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苏雅会在这个时间、这个不合时宜的地点对我说出这番话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把我的手抽离出来，有些不知所措，继而我想到了烟，所以干脆摸出烟盒，带着些许颤抖地往嘴里送去一支烟，但尴尬的是我一时间找不到身上的打火机去哪了......

上下摸索一阵之后，依旧找不到，我的心情便瞬间莫名地烦躁起来，直接一把握住那支烟，然后被我用右手揉碎开来，烟草散落在我的裤子上，也被风带走了一些，不知道飘向何处.......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瞬间没了抽烟的心思，把烟盒随意丢在了地上，继而看着面前的街道一阵失神，我没有在看任何具体的事物，对面一个背着麻袋过路的流浪老人、一支棕色间着白色的猫、一个纯绿色的邮筒、一辆挂满广告的公交车、一个正对自己男人大声叫喊着的中年妇女等等这些碎片，共同构建了我眼前的世界，它让我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好像我不属于这其中的一员，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永远不会改变、没有动摇过的枯树，不论春夏秋冬，只等待着某一只候鸟在我的枝桠上停留片刻的枯梧桐树......

我想我大概已经树立了三十年之久了，可我的根动过吗？

忽然，苏雅的动作打破了我神游物外的幻想状态，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外套，然后弯下腰拾起刚刚被我随意丢在地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了一支递给我......

我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甚至没有说半句话，因为我也不知道在这种场面中该说些什么......

稍作停留，苏雅又看向我说：“我不想逼着你做任何决定，但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我的等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抽根烟吧……在这支烟的时间里，你可以思考任何事情，考虑清楚利害关系或者其他你在乎的一切事情，只要是你认真思考出来的结果，对我来说不论好坏，我都尊重你的抉择......”

我微微愣了片刻，想伸手去接，可又停在了半空中，因为我是因为没有打火机才毁灭了一支完整的香烟，又抛弃了一整包......

苏雅看出了我的窘迫，也不着急追问着什么，从外套的兜里拿出了一块复古式的打火机，又敞开了衣服替我挡住街道上吹拂的微风，那支烟便在她的包裹之中点燃了......

然后，我真的把这支烟的时间当作彻底放飞思考的时间，我只小小地嘬了一口，因为我怕抽得太猛，时间会消逝得很快很快......

真的！我的心情很复杂，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要是放在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苏雅这么问我，我肯定只会笑一笑，然后对她说一些不冷不热转移话题的话，因为那时候我一定会觉得她只是个乳臭未干、不经世事的年轻姑娘，还没有资格对任何人随意承诺，这当然包括我在内；可此刻，我没有那么想，因为我们一起经历得太多太多，多到我回忆起来足够想三天三夜，我见到过她幼稚可笑的一面，见到过她善良温暖的一面，也见到过她自私自利的一面，还有成熟成长的一面，特别是她的那句话：“杀了我.......让他们走”在我心里反复震撼着.......

扪心自问一下，我对她有没有感情？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我也很模糊，那种模糊的滋味恰恰导致了我此刻的迷茫状态。

我在想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可这未免也太令人不齿了，要是拍成一部电视剧，估计我能让所有看客骂死，说我是一个滥情、无良的人渣等等一切能想到了负面词汇，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可能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我也只是一个活在泱泱人海里的迷路者，我和活在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迷茫，一样对未知世界充满恐惧，一样会在感情生活中陷入危机，一样需要做选择题......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我配不上白药，也配不上苏雅，她们都太纯粹、单一、认真，而我却是一个会摇摆不定的落魄男人，这是爱情世界里最容不下的恶劣行径，如果非要对感情做一个明确的法律规章制度建设，那我应该起步无期或死缓……

想着想着，直到那支烟烧到烟屁股的地方，烫到了我的手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思考时间已经到了，而在我抖动的瞬间，苏雅的目光也和我一样聚焦在那个烧尽的烟头上，似乎一切后续都在这个烟头开始......

我下意识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可抽到嘴里却不在是烟草的味道，反而是过滤嘴被烧焦散发出的难闻异味。

我装不下去了，只好起身顺手丢进了旁边十几米远的一个垃圾桶里。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当我重新坐在长椅上后，苏雅的目光又聚焦到我身上，且没有一丝丝的躲闪。

我清了清嗓子之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说吧……”

“去哪？”

“我知道有个码头，那里靠海，而且风景很好，特别是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夕阳会洒在你看得见的海面上，形成一道又一道明暗相间的波纹.......”

没等我说完，苏雅便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她的话里是有重音的，那种感觉就像是非要在今天得到一个具体的结果，无论结果如何.......

........

搭乘过出租车后，我带着苏雅径直来到靠海的码头上，我还是照常坐在了平时我常坐的一块礁石上，而礁石之间的缝隙处有不少我和老魏抽的烟头，在我低头时，苏雅坐在我旁边，她也看到了那些烟头。

于是，她停了停，有些幽怨地看着我说：“你这段时间是抽了多少烟呢？烟头连海都能填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