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往事如烟（中）

“嫣儿，这是你男朋友吗？”、

在回去的车上，语嫣的妈妈问道。

“不，不是的，妈。”

王语嫣道。

“阿姨，您好！我叫陈浮，现在和语嫣都在二中实习。”

“给你添麻烦了，陈同学。你以后也在二中当老师吗？”

“不麻烦，阿姨。您别客气。我.......”

“妈，忘了告诉你了。陈浮考上研究生了，他实习完还去读书。”

王语嫣说这句话时，陈浮能听得出她情绪好转了很多。

“哦，要读研究生啊。那也挺好的。可惜了嫣儿了，本来也是可以读研的。我拖累她了。”

王语嫣妈妈说着，用手抹了一把眼角。

“妈，没事的。以后我想读研了的时候，还可以再报考。这两年我就想陪您。”

王语嫣手挎着她妈妈的胳膊，脸靠在她肩头。

语嫣妈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对了，陈同学，你是在岛城哪个学校读研啊？”

“阿姨，您叫我小陈就行。我去省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去哪里？”

“妈，陈浮要去省城师范大学。”

王语嫣突然轻声下来。

她妈妈没有做声。

陈浮好像意识到了问题。

但是，这也没法回避。

“师傅，您在前面停车。”

语嫣妈说道。

“怎么了，妈？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呢。”

“咱娘俩去医院。还是让陈同学回去吧。”

“不用阿姨，我今天没事。可以陪你们去医院。再说去二中，也正好经过医院。”

“不用了。我们下去。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妈妈说着就要推左边的车门。这下把司机吓坏了，赶快靠边停下来。左边那么车在奔跑，从左边下，被撞的概率太大了。

王语嫣没法，只好推开车门下来。

陈浮也下来。

“你们还走不走？不走，结账。”

司机耐烦了。

“师傅，您稍等。马上。”

”阿姨，您和语嫣先去医院，我再打辆车。”

事已至此，陈浮也只能这样做。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和嫣儿再等等。”

陈浮看了一眼语嫣。

她点了点头。

陈浮只得告辞，重新坐回车里。

“那女人有病吧？”

司机发动车后，突然来了一句。

“师傅，别这样说。她也不容易。”

“我多管闲事了。直接去二中？”

“对，二中。”

回到二中的时候，正好佟老师也在。

他问了问语嫣妈妈的情况，感叹了一句这孩子真不容易。

他希望语嫣能尽快回到学校来。虽然，整个教研组都比较看好她留下来，但是，这段时间还是关键的考察期。

这块香饽饽那么多人在盯着呢。佟老师还委婉告诉陈浮还有人通过教育局领导，在做工作。

话能说道这个程度，陈浮还是比较感激佟老师对他的信任。

当然，他也很希望王语嫣这个当老师的好苗子能顺利留下来，以后成为二中英语教学名师，说不定还能

分担他一部分职务。

这天，王语嫣没有回来。

第二天，佟老师告诉陈浮，王语嫣又打电话请了三天假。

虽然，照顾病人情有可原，佟老师还是有点不悦。

陈浮知道佟老师喝酒。就跑到校外的烟酒专卖店咬咬牙花了七百多块钱买了两瓶52度五粮液。晚自习结束以后，拎到他办公室，说这是王语嫣让买的，感谢佟老师的照顾，以后还得请佟老师多帮忙。

佟老师说照顾是应该的，他毕竟欣赏王语嫣；以后他可以尽力去为王语嫣争取，但是，在这学校他只是个主任，看着挺光鲜，实际权力却不大，很多事情，他连发言的声音都不能有，更不用说决定权了。一言蔽之，人微言轻，还得让王语嫣尽可能早返回来。实习期快结束了，像她这种打算留下来的，考核比较严。

陈浮明白佟老师身不由己。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亲情是最重要的。

工作和母亲二选一，王语嫣肯定会选后者。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

现在这母女相依为命。陈浮也只能希望她妈妈能早日走出阴影，王语嫣才能重新归来。

只是，三天后，王语嫣仍然没来，也没给学校打电话。

还有一天就是最终考核了。佟老师很着急。打王语嫣家里电话没人接，又把电话打到省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学院也不知道，还以为王语嫣仍然在岛城二中实习呢。

这一说，佟老师就知道大事不妙，就拜托省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领导联络一下王语嫣的父亲。

王语嫣的父母虽然离婚了，有王语嫣这根纽带在，怎么也不能完全断掉联系。

她父亲王处长又多方打探，才从王语嫣的舅舅那里知道，王语嫣的妈妈还是没走出抑郁，选择了跳海自尽。

王语嫣这段时间跟着舅舅和小姨刚刚料理完丧事。

她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好，连续多天睡不着觉了。

佟老师把这话告诉陈浮的时候，陈浮自己都觉得心痛不已。前不久还坐在同一辆车里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没了呢。

他也为王语嫣担心。

这个年龄，哪里能承受得住啊？

考核这天，王语嫣还是没有来。

佟老师和整个外语教研室都为她惋惜。但是，岗位却不能为她保留。

实习的事情尘埃落定。陈浮觉得已经不可能再见到王语嫣，本来决定当天拿着实习报告回海滨师范学院。

二中安排了一场晚宴，佟老师再三要求他一定参加。

他本带了王语嫣和陈浮这两个得意门生，而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下来，他心里也不好过。

陈浮也就参加了。

看不到王语嫣的身影，他和佟老师就一杯接一杯喝酒。

直到喝醉了，被人送回来。

雨还在下。

陈浮觉得百无聊赖，心里空空如也。

看不下去书，也睡不着，他只能看窗外的雨。

哒哒。

他一开始以为是雨打门的声音。

哒哒，又响起。

有人敲门。

他还以为是佟老师过来送行。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王语嫣。

她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和衣物往下流。

陈浮一把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像是完全麻木了。

过了良久，轻声压抑着哭，后来就是大哭。

“陈浮，我妈没了。”

她声音嘶哑，这字像是一点的气息从嗓子里挤出来。要不是离得这么近，都听不见。

“语嫣。都过去了。还得活下去。”

他搂紧了一些。

王语嫣手慢慢抬起，搭在他的腰上，脸靠着他胸膛，又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瑟瑟发抖。

虽然是盛夏，被大雨浇过，又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她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在雨水中的时候感觉不到凉气，现在却是周身的冰冷。

“语嫣，换件衣服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她摇了摇头。

陈浮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

又过了几分钟，她不哭了。

也许是这么多天，眼泪终于枯竭了。

“陈浮，我想睡一会儿。”

“好的。我在旁边陪着你。”

陈浮把他扶到床边。

悲伤过度的人，一切都是麻木的。

她心里没有了性别。

解开湿漉漉的衣裳。

陈浮把脸扭开。这是第一次有女生在他面前宽衣。

“陪...陪我躺一会儿吧。我一个人害怕。”

她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陈浮点点头。

办公桌上她那堆积的衣物还在滴水。

陈浮看到成年女孩子的胸罩和内衣，脸上一热。

她把自己 包裹在那层薄被子里面，侧身躺着。

仍然发抖。

六月的天，一下雨，还是这么冷。

陈浮前身是被王语嫣衣服上的雨水也浸湿了。但是，他不敢脱掉。幸好后背不湿，他还能上身平躺在床上，腰部以下，是靠在床沿，一只脚挨着地面。

“脱了吧，抱我一会儿。”

陈浮犹豫了一下，把上身和长裤脱下。

王语嫣松开了被子。陈浮拉过来一角，盖住自己。

他这呼吸一下就加重了，喉咙干涩，却不敢动一下。

王语嫣转过身来，脸贴在他的胸膛，把被子往外摊了摊，盖住他。

陈浮感觉有湿热的液体沿着他胸腔一点点滑向腹部。

那是语嫣的泪水。

陈浮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词汇，就那样机械地躺着，偶尔用右手隔着被子拍拍她。

“睡会儿吧，语嫣。睡会，会好点。”

语嫣脸蛋蹭着点头。

陈浮就轻拍着她，觉得她就是个伤心欲绝需要安慰的孩子。

“陈浮，我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妈妈在海水里的样子。”

“语嫣，都会过去的。”

“我不想去想。一闭上眼就是。”

“最亲的人不在了，都是这样。还得活着。妈妈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语嫣没说话。

陈浮感觉到她的热泪在狂涌，整个身躯在被窝里颤动。

“语嫣，哭出来吧。”

陈浮摸了一把她那湿漉漉的短发。

呜呜。

她又一阵的哭。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