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习惯

杜衡睁开眼睛，盯着自己斜上方的雕花大床的上缘看了一会儿，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来。

自己这究竟撞了什么大运呢？竟然来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里。哎，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小姐，您醒了吗？平安在门外候着了。”

“就来。”杜衡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终究是慢慢坐了起来。

门外的柳儿听到里面的声响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准备服侍自家小姐梳洗。

“行了，东西放这里吧，我自己来就行。”

柳儿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放在了梳洗的架子上。

“那，小姐，我替您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嗯。”

待杜衡梳洗完之后，柳儿捧着衣服走向前来。

杜衡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是这件衣服？”

柳儿一听，吓得赶紧举着衣服跪了下来。

“小姐恕罪。”

杜衡看了一眼这个动不动就跟自己下跪的柳儿，也实在是头疼。明明跟自己都是一样的年龄，她自己就是再厉害，此时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至于这么怕自己吗？

唔，这要怪就只能怪原主性情太过乖戾。没有办法，她本是正房夫人所出，但是奈何自己的娘是个不受宠的，空担了堂堂正二品官员的正牌夫人。不过 这也不能怪她那个娘。杜衡的爹杜守敬本来也是一介穷书生，后来金榜题名，也算是光宗耀祖，她娘也算是熬出了头。但是谁奈杜守敬被当时的当朝首辅看中，并要将他的小女儿许给杜守敬为妻。

杜守敬当时连想都没想，伸手就抓住了这通往富贵的橄榄枝。但是事后想起家中的妻女，杜守敬才犯起了愁。但是人家刘阁老说了，这件事情好办，就是将杜衡的娘林招娣降为姨娘，他的女儿刘清兰为正妻即可。为了表示刘阁老的宽宏大量，特许把杜衡记在刘清兰的名下，对外就宣称是杜家的嫡女。刘清兰本来不同意，但好歹是个女娃子，对她造不成多大的威胁，散养在乡下也就是了。

可是后来，杜守敬的老母亲病逝，林招娣就携了杜衡来京城投奔杜守敬，这一过也就是8年。

而杜衡和她娘来这里的8年，过得其实并不好。杜衡虽然是名义上的杜家大小姐，但是平时并不招人待见，她甚至连出门交际都不被允许。于是人人都知道，杜家有一个病娇的大小姐，却从来没有见过杜衡。

要说，杜衡原本来个大小姐的名分都没有，还是杜守敬觉得愧对她们母女，所以才坚持说杜家有一个大小姐，因病在外养病，乃为发妻所生。

刘清兰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再加上她当时刚刚嫁给杜守敬，哪里跑出来这么大的女儿，这不是败坏她的名声吗？于是杜守敬想了一下，说：“那便称衡儿的娘已故便是。”

刘清兰听了之后，哑然。但是丈夫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知道是该让一让，于是也就默认了。

杜守敬想的是，乡下女人知道什么名分不名分的，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就是了。可是，杜衡确是他的女儿，他不得不为杜衡的将来着想，这也权当是对林招娣的补偿。

杜衡平担着这杜家长女的名头，过得确是跟下人一样的生活。杜衡看着刘清兰生的儿女过得那么好，心里渐渐变得扭曲，平什么都是爹的儿女，她为何却过得如草芥一般？但是，她知道，她并不能争取些什么，可是她恨！她怨！于是就把这份恨意加注在她身边人的身上。

对她好的，如她的娘，杜衡从来都是恶声恶气！如她的丫鬟柳儿、仆人平安，她从来都是动辄则打、则骂！好歹她那个爹知道亏欠自己，对她也是纵容。

杜衡从自己的“回忆”当中醒来，就看到自己的丫头柳儿已然是举着衣服摇摇欲坠。

杜衡见状，赶紧把柳儿扶起来。

“我没有怪你。”

对于杜衡这不痛不痒说出的话，柳儿更是害怕，杜衡往往就是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对她做出最残忍的举动，于是柳儿当下就又要跪下。天爷啊，她身上可是没有什么好地方了。

“我真的没有怪你！”杜衡拦住柳儿要跪下的身子，诚恳地又说了一遍。

柳儿张皇失措地看着杜衡，见杜衡没有打骂她，于是就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

“奴，奴婢再去给大小姐找一件衣服。”

“行了，就这件吧，不用麻烦了。”这原主的品味她有些不敢恭维，就她这种尴尬的身份而言，能用到的好料子自然不会是多好，但是她也是有办法，能弄来这些花里胡哨的料子。杜衡看着这件大红色的劣质衣服，实在是有些无语。

“等等！”杜衡坚持了一下，还是没有坚持下去，“衣服放这里，你去摆饭吧。”

“是，小姐。”柳儿领了命之后，马上退了下去。

杜衡无奈地看了柳儿急不可耐的背影一眼，认命地去衣橱里找起了衣服。

杜衡一看，嘴角更是不由自主地抽搐。

“这都是些什么啊！”杜衡抓狂。

她找了好半天，才从一堆在杜衡看起来是破抹布的衣服里面找出一件藕色的衣服来。尽管颜色、样式俗不可耐，但是杜衡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

挽发她是不会的，于是她就随随便便编了个麻花辫子出门了。

杜衡迎着阳光出门，内心别提多么惬意了。话说，原主病了几天，这算是杜衡第一天看一下这个世界了。

杜衡穿过堂屋，走到院子里，真真切切感受着书里的世界。

院子里的柳儿和平安看着这样的杜衡，愣了一下，直觉此时的杜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早啊！”杜衡开心地和两人打着招呼。

柳儿和平安回过神来，马上上前去候着。

“小姐，饭已经摆好了，奴婢伺候您吃饭。”

“唔，我刚刚已经看到了，不急，先锻炼一下，舒展舒展身子，我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躺硬了呢！”

“小姐？”柳儿有些听不明白杜衡的意思，但是杜衡这么好声好气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倒是令她吃惊得很。

“我说，不用急，我先走走。”杜衡好脾气地又解释了一句。

“是，小姐。”说着，柳儿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杜衡身后。

杜衡见了，好笑地转身：“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跟着我。”

“小姐，您有事儿吩咐。”

杜衡知道柳儿的意思，于是说道：“柳儿，我有事儿会叫你。”

“是，小姐。”柳儿知道杜衡的脾气，于是应了一声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平安，你来。”杜衡对着平安喊了一声。

平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杜衡，慢慢走了过去。

杜衡看着平安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力。平安比她和柳儿还要大三岁，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当初杜守敬外任时，遇上灾荒，收养了父母都被饿死的平安。后来想到杜衡这里就一个小丫头照顾着，于是就把平安拨了过来，这一晃也两年多了。

“小姐。”平安在离着杜衡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平安，我想问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平安并非奴籍，平时也并不受府里规矩的管束，只不过念着她爹的恩情，才在杜衡手底下言听计从。当然，原主平时也没少在平安骂面前挟恩图报。

“小姐想出去？夫人是不会同意的！”平安想都不想，当即说道。

“我并不是以杜家女儿的身份出去！”

平安不解，疑惑地看着杜衡。

杜衡见平安对自己的警惕心这么大，知道自己一时之间也不能如愿，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是五两银子，你出去帮我置办一些礼品。我，去拜访一下二婶婶。”

平安听后，看向杜衡的眼神更是惊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拜访”！？

杜衡仰天叹了一口气，想笑又想哭。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杜衡发现她就不能跟他们好好说话！

“是，小姐！”见杜衡这么疾言厉色，平安想都没有想，拿过钱来，就跑了。

杜衡见平安跑得样子，倒是和刚刚柳儿的样子如出一辙。杜衡摇头失笑，原主真是害人不浅！

“柳儿~”

“小姐！”柳儿赶紧跑过去。

“进屋吃饭！”

“是，小姐！”

“小姐，饭要凉了，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您热一下？”

杜衡看着面前的清汤寡水，说道：“去了也是受人冷眼，就这样吧！”杜家就一个大厨房，大夫人手底下的人，她能赚到什么好？

“是，小姐！”说着，柳儿就上前给杜衡布菜。

“你吃了吗？”杜衡出声问道。

“回小姐，吃了的。”下人们开饭普遍都很早，赶在主子醒来之前服侍。不过柳儿命不好，旁的院子里都是轮班制，到她这里，一个人当几个人用，睡觉的时间屈指可数。

“坐下，再陪我吃一点儿。”

“奴婢不敢！”柳儿吓得扑腾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杜衡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仰天长叹！这都是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