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倾雨剑九字诀

类别:其他 作者:虬胡山主字数:6477更新时间:22/07/22 22:22:30
京娘连忙道:“小女名唤赵京娘,今年十六,本是潞州人士,但幼年时恰逢战乱,我爹死了,于是叔叔便带着我和我娘去了代州避祸,叔叔以卖酒为生,叔叔亦是潞州人士,曾与我父一同学艺。”

赵九重微微一怔,道:“那你爹和叔叔,以前是做什么的?”

京娘思索了一下,道:“应是当兵的,叔叔和爹的事情,我都是听娘说的,但我娘在我十岁时就走了……”

赵九重眸光闪动,不由得推测起了时间,八年前石敬瑭率军兵临洛阳,李从珂在洛阳紫微宫中**而亡,从此晋国建立,但传国玉玺也消失了。

拥有传国玉玺乃是正统之命,象征受命于天。

石敬瑭不会不找传国玉玺,但是没有找到。

当兵,那会不会……

赵九重道:“可是在洛阳当兵?”

赵京娘怔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正是在洛阳当兵。”

赵九重思序万千,如果是在洛阳当兵,那也许是在李从珂死前,将传国玉玺交给了亲兵也说不定,当然,这些事情也仅是赵九重推测而已,至于是否真是这样,还需要调查一番。

之所以对传国玉玺的事情如此关心,乃是因为赵匡济也许需要这传国玉玺的功劳。

片刻,赵九重道:“我恰好准备回到洛阳,从太原走潞州也可回洛阳,此次我便将你送回潞州家中如何?只不过……”

赵九重持着这半方传国玉玺,道:“这件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没有用的话,可以给我么?”

赵京娘惊喜万分,她无依无靠,现在天下大乱,她一个二八少女如何能够行走千里回到潞州,赵九重帮助她回去,那便一定能回到老家:“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想来是叔叔的东西,现在叔叔死了,恩公自然可以将此物拿去。恩公真要送我回家?”

赵九重有些不好意思,这东西看似无用,可实际上说不定价值甚大,单纯送赵京娘回家,也还是有些不足,但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道:“嗯,这就算是我送你回家的酬劳了。”

“多谢恩公!”赵京娘急忙向赵九重磕头。

……

五岳盟组建的消息犹如插上了翅膀,短短数日,便已经传遍天下。

慕容龙城的名号一时之间在江湖之中形成鼎盛之势,更多未曾参加华山武林大会的武人,开始试图想方设法,加入五岳盟之中。

原本,许多势力、武人并非不知武林大会召开之事,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不参与也不反对。

但现在五岳盟的力量太过强大,想要在江湖之中继续生存,自是要懂得站队才行。

慕容龙城对于这些想要加入的武人、门派、帮会来者不拒,而五岳盟的制度也开始逐渐形成完善的体系。

慕容龙城以天下间的大门派为中心,将周边方圆各门派小势力聚集在大门派旗下,以大门派为五岳盟副盟主正如军中统帅,小门派则成为大门派之下的将领。

一时之间,江湖之中各大门派的势力瞬间崛起。

许多少年英才,有志在江湖之中得到一方天地之人纷纷崭露头角。

……

华山临近的村寨所处,一处傍山的窑洞前方。

张寒城持着绿玉竹棒,一招一式的使着他所创造的“剑法”,这绿玉竹棒在他手中宛若一条青蛇,时而被内力所引,左右旋转,速度飞快,连带他的脚步腾挪,看起来竟虎虎生风。

苦竹先生持着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有些不屑的看着张寒城使着这套“剑法”。

俞青竹则是拎着另一根绿玉竹棒,聚精会神的看着张寒城的动作,眸光微微闪动。

张寒城一连打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将绿玉竹棒贴在后背所在,左手放在身前,做拜佛姿势,正是达摩剑法之中的收式“皈依我佛”。

苦竹先生擦了下嘴,冷笑道:“你说这是剑法?简直胡说八道。”

张寒城顿时一怔,道:“难道这不是剑法么?”

苦竹先生哼了一声,道:“你这如若算是剑法,那天下间无论是棍法、长枪、大斧、长戟、刀法之类的东西,都算是剑法了。什么狗屁的剑法,根本就左不通,右不通,简直一塌糊涂。”

张寒城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他这套用竹棒使的招式,的确有些乱七八糟,只要是用兵刃的招式,都被他塞了进来,而且,其中还有几招是他自创的招式,只是为了让招式更加连贯。

他见到苦竹先生与俞青竹是用这绿玉竹棒,觉得自己的剑法也是用竹棒,所以才生出了请教的心思,希望能够得到苦竹先生和俞青竹的指点。

结果这一下丢了好大的人。

苦竹先生道:“你根本不适合使用剑法,剑法基础都有些不过关,至少要达到、手、眼、身、法、步合一,才算是剑法入门,剑术一道,讲求以巧破法,快、准、狠,一招制敌,可你这所谓的剑法,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罢了,看的老夫头疼,你还是放弃创造剑法这一道好了,驴唇不对马嘴,乃是对剑法的污辱!”

张寒城尴尬无比,这苦竹先生说话有些太直了。

倒是一侧的俞青竹也不说话,只是道:“其实这招式也未必非要当做剑法,方才这套棒法,你使的很不错,除了不成体系之外,已经比江湖中一般的武功高明许多了。”

俞青竹的话音轻柔悦耳,十分好听。

张寒城愣了一下,想不到在苦竹先生和俞青竹这里,得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

苦竹先生神情古怪的看着俞青竹,只当俞青竹是心地善良,安慰张寒城。

结果,却想不到俞青竹竟然持着绿玉竹棒,走向了张寒城的对面。

张寒城吓了一跳,唯恐俞青竹要与他比拼,在这剑法方面,他自问就算是两三个他捆在一起,也不是俞青竹的对手。

俞青竹开口道:“我方才观你之棒法,虽然用法千奇百怪,但是应当可以分为九种用法,是以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刺,九种招数连贯在一起,虽然你使出了一二百招,但却逃不过这九个字。”

张寒城微微一怔。

接着,俞青竹便直接执起了手中的绿玉竹棒,放在身前使用了起来。

但见她起手式,便是一招探海屠龙,只是并未凝聚剑气。

俞青竹一招便收回了绿玉竹棒,道:“这一招剑法,应该可以当做绊来看,只是你使用的时候,打的还不够低,如果能够针对性的攻击敌人之腿,一定会得到更好地收效。”

说罢,俞青竹再次提起绿玉竹棒,执在手中,放在手掌前方快速旋转,那绿玉竹棒随着手腕飞快的转动,使用这一招的同时,俞青竹的脚步也在后退。

大约退了三步,俞青竹停手,道:“这是缠法,在剑法当中也有这种用法,但剑身多是扁平,想要缠好,必须要以剑身贴住对方兵刃平面之处,以下压力道缠住对方兵刃,令对方兵刃无法抽走,这一招缠法,在拳术、掌法当中也有运用,类似的招数当中,拖泥带水这样的招式名词,用的最是精准,实则这缠字,就是拖泥带水。”

张寒城认真聆听,心中暗自惊异万分,俞青竹竟然十分厉害,他这一招当时为的就是用自己的竹棒缠住别人的刀子而临时想的,他觉得好用,所以一直记着。

“只不过。”俞青竹指点道:“你这缠法其实并不适合剑法,如是你手中所使的兵刃是剑的话,就会发现你的缠法会导致剑的刃处于对方兵刃平整处相撞,致使这缠法无法真正缠住对方兵刃。这一招你以竹棒去使,则并无这个问题,但它缠力放在棒法当中,又不够强,所以你可以增加力道,你本身力气就大,缠住对方的兵刃后,以力量、内力进行补充,在对方想要抽手的时候,还是强推着他在你的缠法当中,他也就无论如何,都很难挣脱了,正如那蟒蛇在捕杀活物的时候,死死的以周身的力量,令对方无法挣扎。”

不得不说,俞青竹只是随意的指点,一下子就帮张寒城打开了一扇大门,原来武道还可以这样理解,以前张寒城对于招式都是想着顺手而为,随机应变而已,根本不思考太多。

比起张寒城来说,俞青竹更像是真正的研习武道之人,就算对方是个女孩也是如此。

苦竹先生在一旁听着俞青竹的话,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走运,碰到了我徒儿青竹,否则你这不是剑法的烂玩意儿,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俞青竹当即又抽回竹棒,突然间踏步向前,直接冲向张寒城,竹棒前端猛地朝着张寒城一刺。

但,这一刺,有些不像是正常的刺。

俞青竹将绿玉竹棒前端停在张寒城的胸口前方,缓缓收回,道:“这一招,你先前使用过,但是这不是剑法之中的刺,而是戳,刺与戳二者看似差不多,实则区别很大,你这一戳,使用的乃是臂力御动,而刺法,则是以腕力为主,配合剑锋攻击对手。这戳法,既然你用了,那保留也十分不错,你的力气较大,可以以臂力强冲,不要想着将真气汇聚一线,形成剑气,而是要让这棒法的真气变得粗糙,力量更大,如此才能给对手造成更强的伤害,虽没有刺那样灵活,可有的时候,这样一戳,或许能够带来更大的伤害。”

武功在许多人眼中的确是强身健体,但是,在俞青竹的眼中,却是杀人之法,她的理念从始至终,都没有脱离过攻击敌手。

张寒城自身是信奉他该以这没有剑锋的竹棒去救人,但却并不排斥俞青竹的说法,有的时候必须要击败、击杀对手,才能够去救人,所以杀人与救人之间,其实并不是完全相对的两件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能够相辅相成。

苦竹先生看着俞青竹,微微摇头,当年苦竹先生走遍天下,收集铭刻了越女剑法,散落在天下的各种石板,于是就生出了收徒的心思。

他对于当年教授三千越甲的女剑士阿青十分敬佩,所以收集到了剑法石板之后,就开始到处寻找女童进行培养。

这些女童来自各处,有些是有父有母,有些则无父无母。

俞青竹便是个无父无母的丫头,在幼年时,俞青竹并不是个真正聪慧的女童,她的父母死于战乱之中,她见到过那一幕,所以幼年时要比其他的小女孩更加的沉默。

她总是一个人呆着,也不与其他的女童交朋友,有的时候还被嘲笑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俞青竹那时并不聪慧,也就更令同龄的孩子嘲笑。

苦竹先生对于俞青竹这种没有什么天资的女童,都是要送走,或者是帮没有父母的孩子找到一处人家。

但每当看到俞青竹总是一个人,笨拙的使着越女剑法,一个人思考,苦竹先生有些不忍把送走,怕她去新家里面被欺负。

苦竹先生其实看不太懂他这个徒儿,主要是因为俞青竹从来也不说什么心事,尽管年幼,笨拙,可是却每天都比其他的孩子更加努力。

别人练习剑法一个时辰,她就要练三个时辰。

每日都会在树下练习刺剑,练习各种剑法招式。

结果……

突然间有一天,苦竹先生发现俞青竹竟然好似开窍了一般,剑术高超的根本不像是同龄的孩子,原本比俞青竹强了很多的女孩,都一一的被俞青竹打败,原本,这些女孩都是一直在击败俞青竹的女孩。

苦竹先生对于这件事情十分惊异,他特地对俞青竹进行了剑法理论方面的提问,最终发现俞青竹竟然比同龄的孩子,更加了解剑法的作用。

在俞青竹的口中,剑法是为了击败敌人而存在的东西,剑法想要更加厉害,就要用最少、最直接、最简单的招数将敌人打倒。

这是一种蛮不讲理的想法,而苦竹先生在再次查看了越女剑的石板之后,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石板之上所有的剑法,根本毫无花哨之处,纯粹的是杀人术。

这证明了俞青竹是对的。

于是苦竹先生便让其他女童都离开,唯独留下了俞青竹一个人。

俞青竹不负期望,剑法一道日冲千里,在十五岁那年,俞青竹就在剑招方面,击败了苦竹先生。

苦竹先生年轻时便有剑痴的称号,剑术在江湖中是数一数二的,当然,那个时候独孤还没有现世,而俞青竹能够击败他,可想而知十五岁的俞青竹究竟有多厉害。

因此,苦竹先生才带着俞青竹,四处寻找剑术高手进行挑战,想要得到天下第一剑法之名。

他的后半生全部用于研究越女剑法,更是培养了一个他认为剑术强大绝伦的弟子,自然要让天下都知道这件事情。

……

张寒城认真聆听俞青竹对于九种攻击方式的解读和看法,越发的聚精会神,张寒城的武功太过粗糙,缺少了这种针对性的方向。

俞青竹的见识与看法,正巧打磨了张寒城的粗糙。

就这样,张寒城和俞青竹在接下来的几天,开始不断地讨论起了这套棒法。

除了提升武功之外,张寒城也在通过沙坨鳄和叱罗蛇鹤,寻找天下百骑司,并试图联系丐帮方面,叱罗蛇鹤得知张寒城就是那个前段时间雀翎扇口中的百骑司神策大将军的时候,还吃惊了好一会儿。

……

夜黑风高,细雨初歇。

一道穿着青色衣衫的曼妙身影持着绿玉竹棒,在树下不断地练习着剑法。

张寒城睡不着,所以悄悄的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看着俞青竹练习剑法。

以今时今日,俞青竹的功夫来说,其实根本不必再如此努力,她很年轻不错,但是天下间除了独孤之外,真想要找出俞青竹这样厉害的剑术高手,应该根本没有。

那日慕容龙城和俞青竹比拼剑术,也是通过一记参合指的化用以及内力才能取胜。

俞青竹大概练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停歇的细雨竟再次淅淅沥沥的降落了下来。

但俞青竹却并未停止,那绿玉竹棒挑动着雨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而她的身形,则在雨中与雨滴碰撞,好似与天地相容成为了一体。

张寒城有心想要阻止俞青竹在雨中练剑,毕竟这样容易染上风寒,可是俞青竹是武人,又不惧这风雨,不会生病。

而且,张寒城也怕俞青竹误会他的想法,所以选择了沉默。

又过了一炷香,俞青竹才终于收招,此刻她的衣衫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清秀的面庞边上,发丝紧贴着脸蛋。

她转过头,看着张寒城这边的方向,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缕笑容。

张寒城一下子就感觉仿佛这下着绵绵细雨的天气,好似化作了晴天一般。

但感觉毕竟只是感觉,这绵绵细雨在一道雷霆声音当中,突然间变得急促而浩大了起来,竟转变成了一场暴雨。

犹豫了一下,张寒城从炕上离开,打开了门。

俞青竹持着绿玉竹棒,挪动着脚步,走了过来:“张兄在偷学越女剑法么?”

张寒城顿时窘迫万分,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是仔细一想,他那竹棒法里面,其实也化用了越女剑法,只能干咳道:“就是看看。”

俞青竹道:“张兄的悟性很好,我很羡慕你,其实我也在偷学你的那种棒法呢,也许你看出来了吧?”

张寒城怔了一下,他方才思序翻飞,看着俞青竹练剑,其实并没怎么太用心,所以其实没看出来。

俞青竹道:“看来我学的有一点不好,张兄竟没看出来。”

“不是的。”张寒城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有些走神,所以没有注意。”

俞青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张寒城道:“别站在门口淋雨了,进来避避雨?我去烧火。”

俞青竹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她生在江南水乡,哪里懂得将这北方的土炕烧起来?既然张寒城邀请,她也就没有拒绝,毕竟衣裳终究还是要烘干才是。

俞青竹进了张寒城的屋里,看着张寒城从土炕的一侧捡起柴火,塞进土炕底下的炉子里,又用火折子点燃。

张寒城忙碌完了以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你……”

他觉得俞青竹的衣裳湿了,不应该穿在身上,应该回去先换一身衣服,但是此刻外面正下着暴雨,俞青竹去取衣裳,回来的时候,换好的衣服也会是湿的,至于他去帮俞青竹取衣服,进别人的屋子,又总归有些不好。

俞青竹道:“张兄这里有衣服吗?可否借给我穿一下?”

张寒城呆了一下,没想到俞青竹竟然主动提到这件事情,当即道:“有,有的。”

俞青竹道:“那就多谢张兄了。”

张寒城赶紧跑去取了衣裳递给了俞青竹,然后就去到了窑洞门口处,看着外面的雨水,等着俞青竹换好衣裳。

只是他毕竟也是个少年人,纵使知道不对,可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好奇俞青竹换衣裳是怎样的景象。

他赶紧又默想了银铃儿,心里又觉着有些对不起银铃儿。

“张兄可以转过来了,我已经换好了衣裳。”俞青竹开口道。

张寒城这才红着脸转过身,俞青竹穿着的衣裳,其实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家遗留的衣裳,十分的朴素,也都是补丁,可即便是这样,穿在俞青竹身上,也有种难以言明的气质。

他赶紧收拾心神,去俞青竹那里接过了衣裳,而后小心的取来了玄铁重剑,靠在炕的一边,将俞青竹的衣裳搭在了上面。

俞青竹擦了擦被打湿的头发,道:“麻烦张兄了。”

张寒城道:“没,青竹姐姐不必客气。”

这些日子,张寒城与俞青竹交流武学,所以相对的拉近了一些关系,俞青竹本就是江湖儿女,并不特别拘泥于男女之别,况且她也并不觉得张寒城是怎样的人。

张寒城特地烧了一壶热水,让俞青竹坐在椅子上。

等热水烧好了,张寒城就给俞青竹倒了一碗。

俞青竹道:“多谢张兄,如不是张兄的话,我回去后,恐怕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这火也不知该怎么点燃。”

张寒城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研究明白。”

俞青竹捧着水碗,道:“多谢张兄夸赞。”

张寒城也坐了下来,接下来两个人便各自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子两边,目光扫视着院落中瓢泼般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