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夜谈（下）

他们此时处于中原地带，都是狂风暴雪，那一直在北方的李太后那里，又是怎样的风雪酷寒呢？对于自己这个“身份”上的妈，姬明泽虽说没有太多的情义，但也并不是毫无感情，毕竟是他叫过娘的女人。

“哥，要是天下太平了，阿娘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姬明昊满面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阿泽，如果我说，我不愿让阿娘回来，你可会怪我？”

姬明泽：“啊？”

开始姬明泽以为李太后作为大杀器在外游荡，是起威慑作用的，可看姬明昊的意思，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而且看他现在一副肠胃不适加便秘的表情，这其中不仅有别的事情，还是大到难以解决的事情？

在姬明泽的印象中，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当时在别苑遇到刺杀，都是一副风淡云轻，胜券在握的样子，从没见过他面有难色，这可现在这又为难、又痛苦的表情……姬明泽心里那个后悔啊，原本挺温馨的，自己怎么就提了这事儿了呢？！

又是沉默了好半天，姬明昊才继续说道：“我时常会想，到底什么才是尽孝？侍奉在旁？她是太后，我是皇帝，哪里需要我去亲力亲为，不过是做个可以让天下称颂的样子罢了，可我不需要天下称颂，我只愿母亲能得偿所愿。阿娘曾和我说过，她是将军，将军的归宿应在战场，而不是内宫或朝堂。可最终是为了父皇，离开了那广阔天地，困于宫墙之内……。

这话说的含糊，但姬明泽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他娘不想回到这伤心地，宁愿战死也不愿憋屈死……也是难为了姬明昊，作为大哥，能和弟弟说父母的浓情蜜意，却无法说爱恨情愁。

姬明昊对孝道的解释，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当初他用一切课余时间打工赚钱，就想日后可以将爷爷接到大城市养老，每次提起，爷爷都是笑而不答，如今想想自己从未想过爷爷是否真的想到大城市生活，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尽孝”罢了。自己连姬明昊这样的“古人”都不如……

姬明昊用银针挑了挑灯芯，望着那跳动的烛火，说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卢氏也是个可怜人，她七岁入宫，一直认为自己会是父皇的妻……所以我不安排宫女给你我……”

这话的前半句姬明泽没听明白，后半句听明白了，原来姬明昊的确是觉得女人易受感情影响，但不是怕被影响后对自己不利，而是怕自己祸祸了人家闺女。这哪里像杀了小半个朝堂的人的心思啊？！要是被别人听了，估计要给皇帝陛下安排一下驱邪仪式了。

“所以……”姬明昊突然转身看着姬明泽，笑着说道：“你明白我为什么提给崔仲鸣和小七赐婚的事情了吧？”

只听懂了半句，就考试，这难度有些大了，小七也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啊，好像不能套用吧？姬明泽想了一下，决定老实回答：“额……哥，你给我解释解释前半句吧。”

“你啊！”姬明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前半句的意思是：男人若是恋上女子，要丢便丢太容易。女人若是恋男子，要想解脱难挣离。你不是喜欢那张家小姐吗？那就别给其他女子，任何的念想，尤其是小七，咱家可就这一个妹妹啊。”

这么一说，看过那么多情感杂志，对狗血剧情也算耳熟能详的姬明泽立即反应过来了。自己还真是当局者迷，这种事情是没有如果的，一旦有了小火星，便是燎原之势，难以控制，最终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有人替自己操心都细致到这样了，姬明泽不可能不感动，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做下情感回馈。

打草稿了一肚子，兄友弟恭，兄弟情深的肉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哥，很累吧？除了国事，还要为我们操心。”

姬明昊愣了一下，随即欣慰的笑了，说道：“你们可比别人重要多了，如果我是天下人口中的明君，却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从穿越开始，姬明泽就时常想，一定是没有漫天神佛的，不然自己从不作恶，怎么要经历这些？这会儿他突然觉得，或许真的有神佛，这里虽然没有电脑、没有空调、没有高铁、飞机……但是这里走一遭，他遗憾的那些，老天都补给了他，亲情、友情、还有张嫣……

刚才如果说还想着情感回馈，这会儿姬明泽没有半分别的心思，只想为姬明昊做些什么，心甘情愿，高兴万分！他眼眶微湿，看着姬明昊问道：“哥，需要我做什么？”

姬明昊眉头微挑，装做嫌弃的说道：“今天才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我们阿泽长大了，这会儿又变回去了？”

姬明泽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说道：“只要你说，我一定努力做到。这……这是我的心愿，你不能只管阿娘的心愿，不管我的……”

姬明昊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姬明泽的脑袋说道：“好，好……”

态度和决心是有了，可真要做的话，姬明泽还是一脑袋晕，最后他借着冬雷的事情，将新朝、东汉那会儿就自己知道的，大概和姬明昊说一下，重点在于灾荒、内乱上。接着又从内乱，说到了客栈的事情，最后对于控评的事情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以及建议，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给姬明昊讲故事了，讲的就是当时他在客栈说的天神转世、神仙下凡、十八层地狱那些。

开始姬明昊沉默不语，后来目光深沉，再后来眼睛亮晶晶的，听故事听的兴致勃勃，不停的问这问那……

性格除了决定命运，还决定这会儿是屋内暖和、舒服，还是在屋外吹风、卖力。

软剑、软刀之类的，是杀人越货的利器，却不是战场杀敌的法宝。小七的武功都是军中所学，大开大合，一招毙命的那种。若说杀人，崔仲鸣不是她的对手，可要是比武，当时她回答姬明泽的话并非谦虚，她是真的未必打的过崔仲鸣。

原本小七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自从到了岭南，她渐渐明白，功夫的作用不仅仅是战场杀敌，尤其在假吴忠那把软刀下吃了大亏，那疼痛记忆犹新……小七便开始精益求精，但仅都是理论思考，好不容易有崔仲鸣来让她实践验证一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因其剑身柔软如绢，小七时而以鞭法挥动，时而以剑法旋割，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崔仲鸣疲于防备，上蹿下跳，欲哭无泪。书中都说花前月下，虽说现在没月亮，只有雪花，但也不是眼下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