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丹雾山上小道童

那一年的冬天，下着鹅毛般的大雪。

山河裹素，处处银装。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缓缓推开了破旧道观的大门。

他穿着缝缝补补过的破烂道袍，提着一个木桶，慢慢向着山坡的‘三生池’走去。

三生池是一处热泉，纵然天寒地冻，也会有温热的泉水从地下喷涌而出。

他曾听道观中以前的医师说过，用三生池的泉水炼丹，效果最佳。

自立冬以来，天气越来越冷，仿佛有妖怪吹来飞雪，弥漫在天地之间，显得格外的冰冷与阴沉。

他年迈的师父也在寒冬之中病倒，如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偶尔开口说话也是在说胡话。

什么“乾天第一”，什么“仙宫之主”，什么“长生仙人”。

他觉得可能是师父太向往修仙长生之道，因此成了心中的一个执念。

“有个念想也好，不然岂不是太无趣。”

他并不懂得太多道理，只是盼望着寒冬早日过去，太阳出来以后他就能进山采药，眼下观中的药材已经不多，最多只能再坚持三天。

如果断了吊命的宝药，师父一定会没命的。

他原本是俗世的孤儿，是被师父带上山抚养到这么大的，师父对他亦父亦母，他必须报答师父的恩情。

师父传授的炼气诀，他才刚刚入门，提着装满灵泉的木桶，他踉踉跄跄的走回道观。

“先把今天的药煎完，明日若不下雪，我便上山采药。”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能等药材耗光再去采药，那样很可能就来不及。

相对于外面的漫天大雪，师父的性命显然更重要，他已经是炼气士，不怕山中野兽。

将木桶提到丹房，他轻车熟路的召出一个一尺高的小炉鼎，将热泉倒入其中，开始为师父熬炼救命的药汤。

“如果医师还在，师父肯定不会病倒。”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好在医师留下了不少书籍在丹房，他也识字，能一边看书，一边寻找治病药方。

炼丹是门技术活，他就算炼出丹药，也不敢拿去喂给师父吃，所以只看了那些能帮他唤醒师父的药方。

“清心散，以琼枝、玉叶和百香花为引子，辅以……”

他照着药书上写着的步骤，一点一点在炼制清心散，不敢丝毫大意，马虎就会出错。

就这样，他紧绷着小脸，在闷热的丹房待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炼成了两副和药书描述相似的清心散。

“我先试试。”他小心用手指沾了些许，喝着热泉吞服下去。

盘坐在蒲垫上，五心向天，神静清安。

一点点青白色真元在他体内流动，仿佛娟娟溪流，顺着蜿蜒曲折的河道，流向无垠之海。

“有用。”他蓦然睁眼，体内的真元活性有所提升，心中的焦虑也平息不少。

这让他心中一喜，小心抓起两副清心散，便往师父的卧房跑去。

来到卧房前，他脚步一缓，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耳朵微动，听见轻弱呼吸缓缓传来。

卧房中有股异香，比檀香丹香还要好闻，香气的源头正是他师父。

他蹑手蹑脚走近，师父面色微黑，依旧昏迷不醒。

“师父，我照着药书炼了清心散，已经尝过，真的有效，我一共炼了两副，先喂你吃一副，如果有好转，另外一副你也记得服下。”

他从桌上倒了一碗清茶，茶水温热，正好用来浸泡清心散。

清心散呈米黄色，入水即化，溶于无形之水。

将师父微微扶起，他就将清心散茶喂师父喝下了。

许是昏迷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师父的嘴唇有些干裂，身体也消瘦了几分，他眼中浸满雷光，低头轻声走出卧房。

“不等明天了！”

“我今天就要上山，我要炼制融灵丹！”

他给师父留了一封简信，将道观事务收拾清楚，穿着大了许多的蓑衣，手里拿着药锄，背着药篓。就这么往深山走去。

飞雪倒是停了，山道积雪却有一两尺，他不敢乱走，害怕积雪之下虚浮一片，若是踩空，怕是要坠下山崖去。

小心翼翼又走了许久，他凭着过去虽师父上山的记忆，来到了有药物出产的地方，只是看着满地白雪，他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办好。

“挖。”

他是个直性子，非常固执，只认道理。

反正师父不能死，他一定要救师父。

拿着小药锄，他趴倒在雪地中开始刨雪，誓要把地里的药材挖出来。

挖了一个坑，又挖了一个坑，挖到他气喘吁吁，挖到他两手通红，他的药锄不知碰到了多少回石头，这才从地里挖到了一些药材。

只是如今天寒地冻，药材并非都耐寒，许多都已经死掉，他眼中又多了泪水，低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洞。

“不可以，不可以。”

他很着急，将平整的雪地挖得坑坑洼洼，只找到一些药材根茎，将之收入药篓，又换了一片雪地继续挖。

半天过去，他在夜晚来临前赶回了道观，将挖出的药材一一分辨，看着药书去研磨烹煮药液。

一万过去，师父并未苏醒，但脸色的黑气少了不少。

第二天，他一大早喂师父服下了第二副清心散，继续上山去挖药。

山中就有融灵丹的药材，他从医师留的药书中看到过药材生长分布图，认真将地点铭记，今天就冲这些地方去。

又过去一天，他满载而归，融灵丹的药材还差一些，明天再去找找兴许就能凑齐。

回到道观，他处理好今天挖出的药材，搭配着丹房仅剩的药材，熬炼了一碗驱寒汤。

师父气色变得红润，连呼吸也不再微弱，卧房中的异象消失，劳累一天的他，趴在桌边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已经长满白头发，他的皮肤也起了褶皱，成了一个古稀老者。

他看着一个黑衣男人从天上掉了下来，一头栽进了水中。

“哎呀，快点救人。”

他心里非常焦急，这一着急，梦就醒了。

在桌边睡了一晚，他有些腰酸背痛，揉着朦胧睡眼，他打算去给师父煎药，回头往床榻看去，他顿时懵了。

又揉了揉眼睛，他睁大眼睛看着床榻。

师父没了？

什么情况？

他看到床榻上多了一个石盆，盆中有一株小草，草上沾有一丝露珠。

这是很普通的小露草。

石盆下面还有一张信笺，上面写着几个字。

“小元，道观留给你了，吾已寻仙去了，无须对吾挂念，待汝修成元神你我，自然还能相见。”

“丹雾许真留字。”

他握着手中师父留下的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再起身时，已是泪人。

……

孽龙江畔，有一处小草庐，忽然间便有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

“爷爷，那个天上掉下来的人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