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愣头青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叔度只能稍稍做一些舒缓的活动，徐来寸步不离。

在这不足二十天的时间里，他们促膝长谈，把酒话江湖，天下大势，尽归二人心中。

何叔度很清楚，徐来是个聪明人，他与战王罗战合作，绝非振兴清风门那么简单。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封子阳。

人如其名，这个人是个“疯子”，他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战王罗战设计杀死了刀王傅黑雪，封子阳一定不能容忍。

徐来说过，他是接到了战王罗战的传信才赶到无名峡谷。

可是，这个消息战王罗战又是如何得知？

慕容霸天与封子阳之间的关系渐渐浮出水面，一旦真实暴露在江湖视线当中，封子阳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慕容霸天同样如此。

官商勾结会被人诟病与不耻，这比官官相护更加可恶。

江湖中人，行的正，端的直，更不屑于官家妥协，封子阳这样做，无疑犯了大忌。

如果被天下人知道慕容霸天与太上盟算计暗袭武林中人，偌大的六扇门也将在江湖寸步难行。

何叔度自忖还不是封子阳的对手，可他却不认为最终的胜利者会是封子阳，就算给项羽一千次机会他也打不过刘邦，这就是英雄跟枭雄的区别。

封子阳自负有凌云之志，可惜格局似乎太小，眼界狭隘，真英雄何愁无用武之地，却逞一时之意气。

他喜欢杀人，尤其是那些看似会对他前进道路上造成阻碍的所有人。

自负的人往往也自卑，因为他时刻担心自己会失去现在拥有高贵的一切。

自卑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世界，自负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没人比得上自己。

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选择杀人解决问题。

如果杀一个比自己强的人能解决问题，以后山外青山楼外楼，能杀多少？

所以，何叔度虽然担心封子阳，那也只是担心他会屠杀许多无辜之人，其实心底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真正对手，他的杀人行径无疑是一种自我否定，这样很明显是告诉别人自己不如他，更何况还留一个嫉贤妒能的恶名，只不过还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封子阳不过一乱世枭雄，即使何叔度也算不上英雄。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何叔度与徐来也离开了银河村，这里不过是一个过客的驻足点，甚至连回身观望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南来北往又西东，过客难停脚步匆。不管雷鸣和闪电，何愁雨雪与尘风。

羊肠小道上的人呐，还是要往前看的。

“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徐来好奇地问道。

“京城！”

何叔度这一路耽搁了太长时间，现在还真有些担心叶小西的安全。

他与慕容霸天之间没有所谓的深仇大恨，可一旦叶小西真的遭遇不测，他不介意将整个六扇门屠戮殆尽。

“听说独臂鹰王已经出山，在我来之前已经开始寻找你的下落。”徐来突然开口说道。

何叔度一愣：“独臂鹰王？”

这个名字似乎很久远了，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叫秃鹰王，因为他还双臂完好。

秃鹰王乃是一草莽野僧，少林鹰爪功的集大成者，怕是当今少室山都未曾如他一般将鹰爪功修炼到如此登峰造极的状态。

江湖传闻，秃鹰王呆傻充楞，嗜武成性，乃是一地地道道的武痴，不计其数的寻找武林高手挑战，被打的鼻青脸肿、断壁残桓，依然孳孳不倦、乐此不疲。

何叔度也算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成为秃鹰王挑战的对象。

对于此人，何叔度倒是没有杀心，七进七出，何叔度一共击败过他七次，令他心服口服。

可是，传闻在五年之前，秃鹰王在北境混乱之森寻找猛兽修炼鹰爪功的时候，被一条十几丈的巨蟒大虫咬了一口，而他第一时间斩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最后却得知着种巨蟒是没有毒的。

可见他的眼中除了武功，什么常识都不懂。

所以，秃鹰王成了独臂鹰王，而这种愣头青的性格，整个江湖都对他没有戒心。

徐来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何叔度淡淡一笑：“这样一个人如果能找到我，那就太令人惊奇了。”

徐来不禁问道：“你的伤势已经全部痊愈了吗？”

看着何叔度一瘸一拐的走着，徐来心中总会怀疑，现在的这种状态，真的是自己极力拉拢需要合作的目标吗？

何叔度自信地点点头：“就算只有五成，对付这种愣头青也足够了！”

徐来叹息一声：“你可知愣头青也有成龙的那一天？”

何叔度嗤之以鼻：“我当然知道。”

徐来眉头一皱：“你知道我所说的含义？”

何叔度微微一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一种自负。

愣头青，在古老的坊间记载当中又叫百响千足虫，还有一个神奇的名字——土龙。

传说中“愣头青”是一种难得一见的怪物，它如蜈蚣一般有很多脚、绿色却十分巨大，头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见到任何活物都会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它满口毒牙丛生，人一旦被咬中必死无疑。

何叔度自嘲般笑了笑：“愣头青有毒，却因为巨蟒的撕咬而斩落自己的手臂，听起来就足够可笑的。”

徐来眉头紧锁：“所以，他根本不是愣头青。”

何叔度摇摇头：“不，他是，他才是真正的愣头青，一个可以化龙的愣头青。”

如果不是因为看似一个茶余饭后都付笑谈的大笑话，独臂鹰王还能活到今天吗？

有些人不会说话，让人觉得嘴笨，其实倒不是真的笨，而是脑袋里冒出了太多想说的话，无奈只能去选中那句最不该说的。

徐来忍不住问道：“你对他为何如此了解？”

何叔度冷声一笑：“因为他是觉非大师的弟子。”

大相国寺藏经阁阁主，天下公认功力最为高深的得道高僧觉非大师，这独臂鹰王竟然是他的弟子。

“他也是大相国寺的余孽？”徐来一愣。

何叔度突然色厉内荏地喝道：“余孽？你真的觉得大相国寺的幸存者是余孽？！”

徐来瞬间向后退了一步，内心一紧，远处一道身影突然映入眼帘。

随即，一声当头棒喝传来：“所以，师尊的死，有没有你徐来的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