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十剑

踏入的瞬间，凛冽寒风裹挟着如同刀片一样的雪花扑面而来，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山，抬头看去，却看不到半点山峰，雪山的上半部分被狂风和冰雪淹没成了另一个世界。

弯腰下去，雪花冰凉、坚硬。

很真实的感觉，我看着茫茫雪山，却总是有股愁容挥之不去。

身形在雪山上不停的纵跃，地面在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白点，整个世界里似乎只有这一座雪山，直直的插向苍穹。

半晌之后，我落在平台上，平台上的姑娘正在俏生生的看着我，晶莹剔透的长剑就悬在身边。

姑娘俏生生的打量着我，随后却是一声轻叹，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不是他。”声音清脆，但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却更显落寞。

“我不是。”我声音很轻，有点害怕伤到这落寞的情绪。

“你也是来拿剑诀的？”姑娘转头，眼中落寞被仔细的藏了起来。

“是。”我答应，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是却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这个姑娘，是真的，直觉，我相信，这不单单是场景。

“你应该不是用剑吧？”姑娘突然和我聊了起来。

“不是，我好像……没有兵器。”我迟疑了一下。

“外物吗？”姑娘却是突然又沉默了下去，只有轻灵的、冰雪凝成的长剑在她的身边缓慢的游动着。

冰冷的气息从身上扫过，不同于这雪山的冰冷。

“呵呵，那个姑娘不错。”姑娘轻轻朝着我笑了一下。

“修行的确是孤独的，高处不胜寒，也许你以后会懂，可惜，我们终归是人，有羁绊、有不舍、有不得、有爱、有恨，有无数的感情，恒古至今，谁又能真的孑然一身？外物虽是死，却也是相思寄处。如果真的变成无欲无求，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冷冰冰的外物。”姑娘手掌抚过长剑，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动听，一改落寞，却是充满了温暖，还有希望。

“谢谢你呀，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苦苦修炼了数万年，如今这一道坎却被你这一句话点醒。”姑娘抬头朝着我一声轻笑。

一瞬间，春暖花开，冰雪似乎也不再寒冷，倒是变成了一个个调皮的孩子，扯着罡风的尾巴，在雪山里追逐嬉戏。

“我？谢谢？这个……这个……我没法接呀。”我吞吞吐吐的回答着。

“以后你会懂的。”姑娘说。

“为了谢谢你，我决定要严格的考验你。剑诀绾青丝，本是九剑半，如今总算因你补全这十剑。你可是要小心哦。”姑娘俏皮的朝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靠！有天理没有？我是帮忙的，不过看样子似乎还是要更严格，不是应该放放水吗？我瞪着眼前这姑娘，一脸的无奈。

另一边，光晕中一声轰响，一道人影直射而出，倒地后鲜血狂喷几口，随即站起，发疯一样扑上，却被那光晕牢牢阻止在外，无法前进分毫。

“一剑，只一剑，妈的，我不服！”人影嚎叫着，疯狂的攻击着眼前的光晕，却是没有半点变化。

轰轰声如同传染一样，不停响起。

人影不停的从光晕中射出。

一道、两道、十道、二十道、三十道，直到光晕中只剩下三条人影的时候，轰隆声似乎才停了下来。

被弹出来的人，自然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是在面色铁青的看着光晕中仅存的三道身影。

片刻之后，轰隆一声，青衣倒射而出，空中旋转几次，身形稳稳落地，面色略有苍白，但是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不断收缩的瞳孔，清清楚楚的在诠释着青衣遭遇了什么。

七剑，青衣接下了七剑，却在第八剑的时候，被一个起手式彻底斩了出来，失败瞬间，意识重回身体，身体瞬间被光晕弹出，肉身虽未受伤，但是这精神层面的受伤，却是更加难受。

光晕里还有两个身影，一个是任意，一个是流云派的绾灵心。青衣看着两个身影，嘴角扯开一丝笑容。

果然，还是没办法跟变态比。

片刻之后，又是一道人影射出，是绾灵心。

绾灵心倒射而出，踉跄几步之后站稳，胸膛一样剧烈起伏，随后却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面色瞬间如金纸。

流云派其余几人赶紧上前扶住，却见他们的师姐正定定的望着光晕中那道唯一的身影。

不知为何，从进入的时候，绾灵心自己就相信，这功法最后绝对会被这个叫任意的人拿到，是那种根本无法抗拒的直觉，尽管自己只和他有过极其短暂的交流。

八剑，自己顶住了第八剑，却输在了最后一剑。这是绾灵心自己的认知，殊不知，在那一刻，这剑诀已经凑足了整整十剑。

一剑：只影。一声脆响，姑娘身边长剑直刺而来。没有杀气，如同只是平日里师父教导徒弟练剑一样。

挥拳，荡开来剑，剑身上的力量传来。一般，我评价，剑走轻灵，所以这个力量也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吧。

冰雪长剑被荡开，乖巧的回到姑娘身边。

姑娘调皮一笑，脆喝声再起。

二剑：流年。

长剑一动

，剑势如浪潮一样，迎面扑来，真的如同似水流年。挥拳抵挡，剑势虽密集如水，但终有结束。

长剑再次转回，这次却是只微微一停，已经再次斩来。

三剑：暮雪。

剑还未到，冰冷寒气却是如潮水一样瞬间已经把我包围，刺骨的冰冷，我甚至能够看到我的睫毛上都挂上冰蓝的结晶。下一刻，丹田中的火元素突然冲出，寒冷的气息瞬间从我的体内扩散而出，冰晶瞬间消失不在。玛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大爷的，你当老子丹田是城门吗？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怒斥丹田中那簇不守规矩的极阴之火。

暮雪无功而返，第四剑随即斩到，却是与第三剑差不多。

四剑：千山。不同的是，这次的剑势却是带着勃勃生机。可惜，又被极阴之火极其蛮横的轰烂了。

姑娘眼中似乎也有光芒流转。

五剑：金戈。剑还未动，血腥、残暴的气息却是滚滚而来，我如同置身于万军从中，一人一剑，独对千万刀兵，铁、血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孔，不断的挑逗着自己的神经。身体中暴戾的气息扑出，疯狂的撕咬着这些混乱的气息。

长剑刺来。

拳定天下！一往无前的惨烈气息再次爆发，长剑荡开，乖乖的回到了姑娘身边。

真是让人意外呀，姑娘看着我，眼中的光芒更加浓烈。

六剑：断山。力量，绝对的力量上的压迫。我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已经在缓缓开裂。吼！

我爆吼而出，这次却是不等长剑袭来，我一跃而出，一拳轰向了正飘在姑娘身边的长剑。长剑迎上，拳头轰击在剑身，如同轰在了铜墙铁壁。我身形一瞬间暴退，身形落下时，酸麻的感觉已经在右拳中升起。还有四剑，我默默的计算着。

七剑：寂灭。死亡，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不受控制。抬眼望去，姑娘脸色也是涌出一抹苍白。以命换命？我的感觉，很清晰。身体再次爆射而出，我不能等，姑娘于我无杀气，我于姑娘也是无冤无仇。拳头轰上剑身，剑身一颤，死亡的气息消失不见，姑娘眼中光芒闪过，我再次身形暴退，左拳已经皮开肉绽。

八剑：忘返。生命的气息蔓延而出，如同之前第四剑的千山一样，一抹虚影出现在姑娘身后，虚影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姑娘，手掌一引，冰雪长剑却已跳入掌中。长剑刺来，我挥拳迎上，长剑中的力量不似第七剑那么强大、那么不可抵挡，但是却是连绵不绝、密集如雨。我感觉力量正在不停的消散，我拼命的压榨着自己体内的力量，每一分、每一寸肌肉、骨骼、皮肤……。不知道何时剑势停了下来，大口的浊气从胸腔挤进嘴巴，然后再从嘴巴里吐出来，化成雾气，消散在这茫茫雪山。

九剑：问天。姑娘眼中凝重如水，却是在担心眼前的男孩。第九剑，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如铁石一样的心肠。眼中凝重瞬间撤去，一丝决绝涌上，问天悍然发动。

冰蓝长剑爆射而起，直射天空，转眼已经踪迹全无。

压迫感传来，还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恐惧、悲伤、哭泣、疼痛、哀默、思念……，无数的情绪瞬间灌入我的意识。是眼前的姑娘的情绪，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姑娘对于一个人的思念，一人独面大千世界的恐惧和悲伤，迟迟等不到的悲痛。

我深切的感受着这些情绪，尽头我却是看见了姑娘，孤独一人，嘴角还有两行清泪。

没事，不怕。我心中默念。

抬头，天空中一丝阴影呈现，慢慢变的巨大，是那把冰雪的巨剑，携带着雷霆之势狂暴刺下。

涤魂！

惊蝶步！

拳定天下！

我能用的功法只有这些了，没有丝毫保留的发动。

身形爆射而起，悍然迎向了那开天辟地的一剑。

力量疯狂的灌入左拳，皮肤开裂。不够，继续。骨骼上传来清晰的骨裂声。还不够。左手轰然炸开，只有一团光影在拳头的位置凝聚。还不够！我意识中一声暴喝！全身力量瞬间一空，再无半丝力量。整条左臂轰然炸碎，一条光臂代替左臂轰然迎上巨剑。

一瞬间，空间似乎凝滞，渺小的人影和遮天蔽日的巨剑诡异的进入了一个静止的状态。

片刻之后，我身形下落，自由落体，直直摔向地面。巨剑微微一颤，剑尖处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裂纹出现，随后裂纹放大，快速向着远方蔓延，转瞬间已经满布整个剑身，下一刻，巨剑轰然炸裂，化成了点点光芒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身体下落，带起的气流鼓动我的衣衫噼啪直响。

还有一剑，我不能就这么倒在这。

涤魂！给老子动！

意识中一声暴喝！

涤魂功法如同蛮牛一样，瞬间已经扯碎了我的身体，然后聚合，再扯碎，再聚合。轰然落地的时候，我一脸微笑的看着姑娘，身上的疼痛炙烤的脚下的雪地都在迅速融化。一瞬间，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运行了多少遍的涤魂功法，很疼，但是一定是值得的。

拳定天下：百分之一百二十。

阳关三叠，

觉醒。

这两句就够了。

此时的我，全身充斥着狂暴的力量。阳关三叠就是简单的三个招式：一坠、一崩、一吼。左臂已经恢复如初，我尝试着轻轻的握着拳头，很有力的感觉。

还有一剑，我笑着看着面前的姑娘，姑娘的小脸上满是惊诧的表情，见我微笑的看着她，抿嘴一笑，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剑，最后一剑。

十剑：不归。姑娘喊出名字的时候，一股悲伤的气息席卷而出，我感觉我的心瞬间被狠狠的扯了几下，那种感觉……野**里经历过，小九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冰雪长剑剑身一震，发出一声悲鸣，似乎也是在迎合着姑娘的心情。只是这一次却不是直直刺来，或者是从天而降。剑身一震，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转瞬之间，足足三千剑。

“三千剑，一剑一青丝，一青丝一华年，一华年一永远。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还归不归？”姑娘低低的声音想响起，愁绪瞬间填满了这一座雪山，山上银白的积雪都像是变了白发的青丝。

三千剑再震，随后而来的却是无限的期望，是那种斩钉截铁的相信的期望。少女信他终会回来，回这雪山之上。

力量充斥在雪山山顶，强大、执着，同样的一往无前。

“看来这第十剑，当是不问归期。”我眼睛里同样有着毫不动摇的相信，庞大的压力似乎一瞬间变成了陪衬。

“好一个不问归期，这绾青丝送你了，至于你想做什么，那就是你的事喽。”姑娘摆摆手，身形渐渐虚化。

“那……再见？”我习惯性的挥挥手。

“再见？说不定哦，有缘一定会再见的。”姑娘身形彻底消散。

下一刻，三千剑剑身一震，朝着我爆射而来，这一刻雪山上的千年积雪开始快速崩塌，整个雪山都在摇摇欲坠。

惊蝶步发动，我身如惊鸿，穿梭在剑影之中。拳定天下，百分之一百二的力量充斥着全身，格挡着这些四面八方爆射而来的剑影。涤魂也在不断的修复着我受伤的身体。

滚滚白雪从山顶狂暴冲下，气势无可阻挡。

阳关三叠！

一坠，身形如定在山石之上。

一崩，无穷崩劲释放而出，周身冰雪长剑悉数崩碎。

一吼，吼声响起，如远古巨兽咆哮，响彻云霄。

最终，三千剑悉数崩裂，力量，剑意潮水般退去，雪花簌簌而下，落的我一身银白，却真像是满头杨花，等着丈夫归来的妻子。

一块如泪珠一样形状的晶体凭空浮现，晶体透明，里边有姑娘的虚影在舞着一把冰雪长剑，剑法正是绾青丝。

伸手抓下的时候，雪崩也狂冲而下，我被弹出光晕。

光晕迅速退去，场面恢复了平静。非常压抑的平静。

三十多人的目光都在瞪着我，身上气息也是毫不掩饰的释放而出，虽然庞杂，但是有一样却是异常纯粹——杀了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三千剑，绾青丝最后一剑，真的不是那么好扛的，那一刻我面对的如同荒古巨兽，几乎本能的躲闪着所有的攻击，三千剑，自己身上也是三千道实实在在的口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些口子别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我干笑一声。

涤魂发动，伤口瞬间愈合。

“看来，各位是不想让我走了。”我抬头看向眼前一群人。

“我们只是想知道兄弟到底是有没有什么收获。”一人说。

“呵呵，有没有大家怕是都不会放了我吧？只是，这么多门派，我还真不知道应该去谁家做客。”我撇撇嘴，斜着眼睛看着眼前众人。

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这样，兄台就到我三山派小住几日吧，我会保证兄弟安全。”三山派毕竟是十派之首，最终也是由他们来打破了这寂静。

挑事自然是不可能这么简单挑起来，但是我需要的也只是在他们心里埋下颗种子就行了，慢慢总会发芽的。

“呵呵，我要是不呢？”我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毫不掩饰。

“怕是由不得你。”三山派带头人轻哼一声。

一时间气氛压抑的如同陷入沼泽一样，粘稠的气息让人举步维艰。

“我流云派，不参与此事，但是此人与我派渊源颇深，怕是此人我也要请回去招待一些时日。”绾灵心迈步走出，语气平静，但是偏袒之意也是表露无疑。

“流云派？”一声轻蔑笑声传出，无归谷中一人踏前一步。

“我们不介意把你们也留在这里。”此人一脸阴狠。

“我希望你有这个本事。”绾灵心毫不相让。

“这个，功法呢，还真是在我这里，不过，你们确定真的要试试吗？”我摊开手，手掌中透明晶体光芒闪烁，晶体中剑风激荡。

“兄台可否将这功法让与我，三山派感激不尽。”三山派带头之人抬脚跨出一步。

我嘴角微微撇出，手掌微翻，功法已经重新被我装回怀里。

“想要？杀了我。”我朝着众人挑着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