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风出事了?
类别:
其他
作者:
沅芷字数:10545更新时间:22/07/25 17:03:43
第二天的晚上,我和小风已经带着疯狗回到了“基地”,接待我们的还是那名老头。
以前看老头的时候,只是感觉这老人是一个能够很轻松的洞察人心的老人,而且很和蔼,当然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力也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之后听过青衣的话之后,现在我再看这个老人的时候,心里却总是有一点戒备,只是因为青衣的一句“我不相信他”。
当然了,这种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还是不会被我轻易的表露在脸上的。
于是,简单的吃了两顿饭之后,我和小风已经在第二天的早上离开了基地。
至于疯狗到底是要怎么在基地中生存,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了,而且很显然,老头也没想让我们去考虑这些事情,在我们将疯狗送到基地之后,老头已经送疯狗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团聚去了。
离开基地,我也是终于回到了我“久违”的工作岗位,然后便是带着满腔的激情……又去混日子了。
虚度光阴这种事情,以前我是非常的向往的,比如什么荒淫无度呀、虚度光阴呀、醉生梦死呀、纸醉金迷呀等等等等,这些生活都是我十分向往的,因为在我看来,能够做到这些的,基本也都是成功人士了,即便他是坏人,但是那也得承认他在某一个方面是非常成功的。这就像是日本拍片的,和那些出卖劳动力的建设者们之间的比较一样,大家所比较的无非就是能干和能干的问题,至于造成什么样的结果,那都是后话。现在人很多扯着大旗骂秦始皇的不是也多了,但是却不是也不能阻止人家成为了千古一帝的称号的结局。
但是,当我真正的开始体验虚度光阴的生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踏马的还是一个**丝,因为在经过了漫长的几个月的虚度光阴之后,我居然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了。
草!我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玛德,没个长劲,活该自己一辈子当**丝。当然了,这跟我虚度的方式还是有区别的,人家都是在酒吧里撒钱,而我却是在酒吧里喝青岛,那能一样吗?而且,人家是吃完玩完就走,我还得屁颠屁颠的去自己付账。
要不说这无聊就不是好事呢,就在我感慨生活的灰暗的时候,我非常清晰的接到了一个信息。
为什么说是非常清晰的呢?是因为这信息是在我的脑袋里直接响起来的。
“任意,你猜猜我是谁。”灵台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猥琐至极。
我吓的啪嗒一声就把手里的香皂扔在地上了,看我的旁边几个一起洗澡的干警一愣一愣的,而且都将身体隐隐的朝着我的反方向转了一下。
哎!哎!哎!你们误会了,老子不是那样的人!哎!哎……
我默默的捡起了香皂,脑袋里却是已经展开了一场天人交战。
“阎老五,你丫的就不能事先打一个招呼吗?”我咬牙切齿的骂着。
于是,澡堂子很快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我抓着香皂,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咬牙切齿。
“任意怎么了?”
“不知道。”
“他不会是恨上咱们了吧?”
“为啥?”
“因为咱们没配合他捡香皂。”
“握草!你这么一说,我怎么也觉得有点像呢?快走!快走!”
和我一起在澡堂子里洗澡的几名干警就像是被狗撵了一样,一溜烟的就消失不见了,我甚至怀疑,他们跑的时候倒是穿没穿利索衣服。
“我和你打招呼也得直接出现在你的灵台里,你还是一样要吓一跳的。”
玛德,老子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你突然跑出来干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阎王继续一脸猥琐的笑着。
“好的。”
“经过漫长的时间,魂族一战终于是结束了,地府最终获得了胜利。”
“坏的呢?”
“这胜利并不全面。”
“老子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为啥呢?”
“你不这么说,这书咋编?”
总之呢,阎王这次带给我的消息具体的说就是:魂族之战地府代表着正义一方的势力最终获得了胜利,但是这胜利不圆满,魂族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很可惜,魂族的最根本的力量跑了,而且好死不死的还正好跑到了人间。于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便变成了我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我的事情,阎王给出的理由让我根本无从反驳。
“反正这魂族的一战也是你挑起来的,他们跑到人间去肯定也是为了找你的,就算是你想躲也躲不了。当然了,为了阻止人间生灵涂炭,你们也要肩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毕竟,人间能打的就你们几个。”
“你们地府在人间不是有办事处吗?”
“你也看见了,办事处就那一个人,而且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地府也不可能继续的在办事处中增加人手了。”
“为啥?”
“没钱。”
没钱?我劈手就薅住了阎王的脖领子。
“你丫的说这话走心了吗?啊!你丫的说没钱,你是在这糊弄鬼呢?每年的逢年过节,谁家不是给你烧点?而且还都是几百亿几千亿的烧。”
“你知道个屁,你要是不说这事,我还不生气。”
“咋了?影响地府经济发展了?”
“就是因为你们人间的这些人,没事就烧一堆的大面值的纸币下来,最主要的是,这里边还有假币。”
完了,看样子是真的影响地府货币流通了,你说你,烧的本来就是假钱了,你丫的还烧假的假钱,不想让自己的祖宗在底下混了,我要是你丫的祖宗,我……我……我踏马高低也得把你带走。
“何止是影响货币流通,经济发展了,现在地府都通货膨胀了,一块钱都买不了一根火腿肠了。”
切,一根火腿肠,一块钱你在人间也买不了,要是在景区,你十块钱都买不了。我瞪着阎王,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要不我号召一下,让人们给你们烧点零钱?”
“你还号召个屁,现在上坟都送鲜花了。你号召一下,自己进了局子,人间的事怎么弄。”阎王骂骂咧咧的说。
微微停顿一下之后,阎王继续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组织魂族的人,省得他们在人间惹祸。”
“不是,我说老五,这人间的事,你操啥心?”
“他们不得死吗?地府虽然大,但是现在也人满为患了,再这么下去,地府人口一旦超过了负荷,那三界就会根基不稳,到时候咱们就得一起完蛋了。”
草!老子最恨的事就是拯救世界,我朝着阎王狠狠的比了一根中指。
阎王根本没有在意我那根笔直的中指,瞥了一眼之后,手中光芒一闪,一捧枯黄的沙土便落在了我的灵台之中。颜色枯黄,了无生气。
“这是啥玩意?”
“黄泉土。”
“那是啥?”
“坟堆。”
我草你大爷!我嗷的一声就蹦起来了,你丫的天天和死人玩,你不隔应,老子还隔应呢。更何况,你丫的在老子的灵台里弄个坟堆是几个意思?
“这坟堆有好处,以后你就会慢慢的发现了。”阎王说完也不搭理我,然后手掌又是一晃,一卷竹简便出现在了手中。
你滚!老子不要!我嗷嗷叫着往后退,因为那竹简我认得——生死簿。
“这个由不得你不要,黄泉土和生死簿必须要配合在一起才能用,两件东西缺了一个,你就会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你丫的这叫强买强卖你知道不?老子要到消协告你去!我对着面前空荡荡的空间大喊。
阎老五走了,我也一脸死了亲爹的德性从灵台里爬了出来,于是我便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西装皱皱巴巴,白衬衣的领子和袖口也已经磨的开花了,男人的胳膊下夹着一个已经掉皮的皮包。
你踏马的找人不分地方吗?你一身西装的现在澡堂子里,俩眼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是什么意思?
来人自然是那个因为缺少资金投入而寒酸无比的办事处工作人员。
“又咋了?”我瞪了男人一眼,一脸烦躁的说着。没办法,老子现在看见地府的人就难受。
“有个文件给你。”男人也不在乎我的态度,皮包拉链拉开,然后从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就递到了我的面前。
文件非常正规。
文件名:地府关于任意同志的任免通知。
各处室:吧啦吧啦吧啦
总之呢,这文件就是我的一个任命,大致的意思就是我以后就主抓地府在人间的事物了(外勤组)。
我看着文件,敏锐的政治敏感性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哎,这各处室都是哪些处室呀?”
说实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非常忐忑的。既然文件已经这么发了,那便说明这各处室一定是存在的,而文件的内容也充分的体现了我在这些处室中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地府驻人间办事处。”男人说,语气之中都带着自豪。
然后……然后……然后男人便没了声音。
“没……没……没了?”我的声音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没了。”
我……我……我现在已经不想骂人了,我还是想想自己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吧。
“那文件为啥要写各处室?”
“这些处室,地府之前是想成立的,只是到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便搁浅了。”
还踏马的种种原因。
“是不是因为没钱了?”
“是。”男人回答的很干脆,把光棍的性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所以,我在极度的悲痛中突然就高兴起来了。原因很简单:反正老子也没法更惨了。
“哎,地府还有a4纸和彩色
打印机呢?”
“有,再过一段时间地府也准备架设通信网络了,叫那个什么来着?什么4什么的。”
“4g?”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对,就是4g网。”
我把脑门子拍的啪啪作响呀,但是同时,我也为阎王的聪明才智感到由衷的佩服。
丫为了避免纸币对地府完成太大的影响,居然开始架势通信网络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地府没准就支持微信和支付宝扫码支付了。
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直接杜绝了有人给祖宗烧冥币或者是假币的想法。想烧?你丫的来地府扫码支付呀。
又与男人闲聊了一会,男人最终扔下一个任务,同时带走了我银行卡里仅存的745块钱。
当然,这钱我是心甘情愿的给他的,因为丫说他一袋方便面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而且今天来这里的车费还是借隔壁那个四十多岁的寡妇的。
当时,在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了男人眼中那一抹隐藏的非常深重的无奈、苦闷以及那因为生活的逼迫,下海伴舞为了生活得悲哀。
拿去吧,都拿去,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我握着男人的手,眼中满是激动的泪水,脑中则是办事处隔壁那个最少九十公斤以上的女人的窈窕的身段。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加油,主任!
—————
男人走后,我也一步三晃的叼着烟回到了宿舍。
然后,我掏出手机,接通了青衣的电话。
“地府来人了。”电话接通之后,我没有半点铺垫的说了出来。
“有时间吗?”青衣问。
“有。”
“回来说。”随后青衣便挂断了电话。
于是,我踏马的探亲假回家了。
“怎么回事?”众人再次聚集在一起,青衣一脸平静的问。
于是,我讲阎王突然到来,然后男人随之到来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魂族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青衣皱着眉头说。
“这么说,我们也是能够再返回地府的了?”绾灵心显然也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差不多。”我点头。
其实,这些人之中,都对地府有些一些割舍不断的感情。不说我那老丈人和老丈母娘都在地府之中吧,就是刘结巴这个所谓的孤儿,也是对着地府有他独特的感情在里边。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故乡,人间对于他或者是其他人来说,更像是一个他们必须来的地方而已。
男人留下的任务很简单,收拾魂族流窜到人间的这个烂摊子,至于怎么收拾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是弄死一了百了,还是抓住以后说服教育,都是我说的算。
其实这任务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抓鬼。而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我突然升起了一个感觉,玛德,老子是不是变成了林正英老前辈了?
当然,对于一个我这样的人来说,指望着我能够积极主动的接受这个明显需要耗费无尽心血,以及漫长的无法想象的任务,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我如同看到了火腿肠的哈巴狗一样,飞扑过去,接受了这个任务。
“通过这个任务,你们可以返回地府。”
我听的很清楚,是你们,不是你。
而如果我们想要回到地府,那么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积阴德,就像是做任务一样,攒够了积分以后,便可以回地府了,而为了能够攒到足够往返于地府的阴德,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替地府做事,而目前,我们能够为地府做的事便只有擦魂族这个烂摊子的屁股,说白了,就是抓鬼。
踏马的,阎老五,你牛逼,两头堵呀。
所有的事情在经过我的叙述,以及青衣的梳理之后,一切都清晰的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提升境界,因为如果不达到灵境,我们根本感受不到魂族那些孤魂野鬼的存在。
于是,我们瞬间便投入到了积极的准备工作之中。
修炼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们之中即便是我,也是带着几百年的修炼经验的,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经验包。
当然,除了修炼以外,我们也需要做一些其他的准备工作,而这个准备工作,则是为了我们能够“比较自由”的在人间干我们抓鬼的勾当。毕竟,我们可是生活在一个深受马列主义熏陶的社会中的,鬼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别说抓了,就是说说,没准都得被扣上一个宣传封建迷信思想的罪名抓起来。
“什么身份合适呢?”青衣皱着眉头看着满屋子晃悠的人影说。
“不知道。”这种事,你都不知道,你问我?我看着青衣耸了耸肩膀说。
然后,我和青衣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正在那边各种自拍的月牙儿身上。
于是,我和青衣对视了一眼,并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清晰的答案。
于是,青衣再次投入到了股市的海洋中。没办法,指望我那点工资,或者是猿王的废品收购站赚的那点钱,别说拍电影了,估计能买个单反相机都费劲。
不得不说,青衣绝对是我的大宝贝。
一个月之后,在我的探亲假结束之前,我和青衣已经揣着巨资来到了工商局。
于是,三天以后,我们的公司便已经成立了。公司名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之下最终定为“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金一亿五千万。所涉及项目更是令人发指的直接填满了一页a4纸。当然,这还不是最令人发指的,最令人发指的是我们公司的地址。
只见我们公司的地址一栏里写着这样一行醒目的大字:某某自治区某某市某某旗某某镇某某小区某某栋b座。
就这地址,不管谁看,只要是不傻,就知道,这踏马典型就是一个皮包公司。
当然,我们不是皮包公司,我们所有手续齐全,并且合法合规,与任何法律法规以及指令性文件无任何冲突。毕竟,我和青衣最初除了注册资金以外可是还带着多余的一千万出去的,等到我们三天之后办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我们那多余的一千万可是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而这三天的时间,我们茶叶盒送出去几十个,档案袋若干,信封无数。当然,这期间,我市各大知名酒店都曾出现了我和青衣的身影,而在我们身边的无一不是……
停停停,嗯……嗯……再说和谐了昂。
总之呢,我们的事办完了,公司成立当天,我们举行了盛大的酒会——涮羊肉。
而参与我们的酒会的领导有: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任意先生、正经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及财务总监及导演及策划及后勤主任及监制及保姆青衣先生、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演员绾灵心、沁芯、小白、七仙女、月牙儿五位女士、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保安江七先生、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司机猿王、刘结巴先生。
酒会盛况空前,场面宏大,所有正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人员悉数到场。期间吃掉羊肉十七斤,牛肉六斤,毛肚二斤,青虾四十尾,其他各类青菜若干,以及青岛啤酒十四箱。
并且,酒会结束后,还举办了舞会,舞会场面空前混乱,董事长怀里搂着演员一名,总经理怀里搂着演员一名并候后期不知去向,保安手里牵着女演员一名,而其余四人,对此类场面似乎也是司空见惯,浑然不为所动,其中一名疑似未成年少女演员抓着啤酒瓶疯狂自拍,一名温文尔雅女演员抓着麦克风怒吼一曲“天上人间”,还有两名疑似司机男士在角落中大打出手。
玛德,这圈真乱。
总之呢,第二天,我们是全都耷拉着脑袋出来的,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并口中低低自言自语“老子再喝酒,老子就是狗!”
我的假期结束,回到单位上班的第二天便听到了一个消息:疯狗死了。
于是,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已经冲进了老张的办公室。
“疯狗为什么死了?”
“这事你不用知道。”老张阴沉着脸看着我,声音从嗓子里低低的窜出来,带着勉强压制的暴躁。
“其他人呢?”我指的自然是老张的老婆和儿子。
“他们没事。”
不对呀,无论是疯狗还是疯狗的家人,即便是他们全都死光了,老张也绝对不会如此的愤怒的。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烟头,目光却是“不小心”的掠过了老张那青筋暴起的拳头。
“有其他事发生?”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老张看着我,这一刻,我甚至在老张的眼睛里看到了压制不住的疯狂。
这绝对不是老张的性格,所以……
“小风出事了?”
我几乎是本能的想到了这个答案,基地之中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是那些其他人终究还是其他人,生死虽然与老张多多少少的会有一点关系,但是那却达不到老张现在这种疯狂的程度。
“嗯。”老张紧抿着嘴唇,声音随着滚动的喉结从鼻子里哼出来。
一时间,老张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老张不想说什么,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老张。
直到再次有人敲响了老张的办公室的房门的时候,老张才微微整了整衣领,正了正身子,低声说了一句进来。
等到来人推开门看到老张的时候,老张脸上已经再次变成了那副监狱长的面相。
这一刻,我居然在老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悲哀,不多,或者说是被掩饰的很好,但是却很浓郁,像是一条溪水一样,缓缓的流淌在老张皱成了一个川字的眉头之间。
来人很快离开,只是来处理一些单位的琐事。来人将办公室的房门带上的瞬间,老张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将自己颓然的仍回到了宽大的椅子里。这个时候的老张,真的是一个老人了,眼中没有神采,脸上没有光彩,就连那青筋暴突的手掌都好像苍老了许多。
“小风昏迷了……”
老张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正在拖拖拉拉的追赶着时间的垂垂老者,又像是蹒跚学步的稚嫩孩童。
小风已经昏迷了七
八天,起因是因为疯狗的死,却不是因为疯狗。
疯狗回到基地,一家三口终是团聚,而且疯狗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隐姓埋名,安享中年。只可惜,事情终是在疯狗回来之后的二十多天发生了突变。
这一日,疯狗依旧是在房间里逗弄着儿子,眼睛盯在老婆那妖娆的身段上,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个时间本应该是疯狗吃过早饭,然后去找老人,领一些任务干活的时间。本来正放在儿子的头上的手掌猛的一紧,将孩子那依旧有点毛茸茸的头发都是不小心的抓掉了几根。
孩子吃痛,嘴里诶呦的叫了一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瞬间便爬满了脸颊和发梢。
听见儿子的叫声的妈妈也从厨房中赶了出来,两只手掌在胸前的围裙上简单的擦拭着,嘴里也是无奈并且幸福的嘟囔着:“让你看一下孩子,你也不消停,天天就知道祸害孩子……”
妈妈嘟嘟囔囔一脸幸福的从厨房里钻出来,可惜只是一个瞬间,脸上的幸福便如同被雷声惊到的邪祟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重的惊恐和担忧之色。
疯狗还是坐在床边上,但是那摇摇晃晃的身子任谁看见,都会感受到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
的确也是这样的,疯狗双眼紧闭,身子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晃动着。
妈妈快步冲出,终是赶在疯狗滑到床下之前接住了疯狗。
疯狗倒在自己女人的怀里。
那一瞬间,女人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疯狗的身子正在剧烈的颤抖着,幅度虽然不大,但是那频率却是让人有点害怕,老人都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筛糠。真的就像是筛子里的糠皮一样,疯狗的身体正在快速的哆嗦着,以至于女人都能够听见疯狗的牙齿互相高频的碰撞所产生的咯咯声。
疯狗的浑身滚烫,手脚却是冰凉。
女人惊叫了几声疯狗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也不知道身体之中是哪里来的力气,女人腰杆一挺,已经将那足有一百六七十斤的疯狗抱到了床上。简单的安置好了疯狗之后,女人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走的匆忙,就连那胸前的围裙都忘了摘下。
老人的房间中,一个紫黑色的香炉里正在冒着一缕缕的轻烟,房间之中也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老人手中虚捏着两颗核桃,正在无声的揉搓着,双眼也是微微的眯着,乍一看倒像是正在对着太阳打盹的老人一样。
疯狗倒下,女人扯开房门冲出来的时候,老人的双眼陡然张开,目不转睛的盯了一眼身边的香炉之后,随即又是缓缓的闭上,只是那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却是三根手指微微的掐动了一下。
老人又变成了要睡着的架势,微眯着眼睛,只是那嘴角却好像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人的房门被轻轻的敲响,很轻,可见来人的心情也是非常的平静的。
在老人喊了一声进来之后,房门缓缓打开,小风的脸出现在了房门的后边,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老人。
“这么早呀,风丫头。”老人依旧没有张开眼睛,手中的核桃也是在无声的旋转着。
“爷爷这一手文玩,越来越厉害了。”小风没有回答老人的话,倒是看到老人手里的核桃之后,先夸了一遍老人的文玩手法。
“一大早上就来啪爷爷的马屁,是不是有事求爷爷呀?是不是想出去玩了?”老人终是睁开眼,嘴角挂着微笑,笑眯眯的看着小风。
而这个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老人手中的核桃陡然停下,随后被老人轻轻的放在了手边的桌案之上。
“我去看看是谁。”小风轻轻说了一声,身形一转便已经朝着房门的位置走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老人正紧紧的盯着小风的后背,眼光之中流转着一丝……惋惜?
门外传来疯狗的女人和小风交谈的声音,很急促。
“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人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手中拄着一根拐杖。
疯狗的女人便是来找这老人的,如今老人出现,并且给出了这么一句话,自然是一脸的欣喜,随即便是身形一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小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爷爷,在看见老人默默的点头之后,小风的身形也追着女人的身形冲了出去。
于是,老人看着小风的背影的眼神中又是一抹惋惜闪过,只可惜那丝惋惜只是瞬间便被一抹决绝彻底的掩盖了下去,眼珠再次转动一下,那抹决绝的神色也消失不见,老人再次变成了那个老眼昏花的老人。
回到房间的时候,盖在疯狗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粗重的呼吸声正在疯狗的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冒出来,像是正被狠命的摁在水里的瓶子一样。
简单的看了疯狗的情况之后,老人朝着小风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他的病不好治,有可能有性命之忧,你要有心理准备。”
老人的话不可不说是非常残忍的,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正在宣判自己的这一生的灰暗开始。
听完这话之后,女人突然安静了下去,身子一软便已经坐在了身后的床上,呆呆的像是广场上摆放着的套娃一样。
“小风,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风已经找来了一张轮椅,听见老人的话之后,小风已经上前将疯狗的身体从床上抱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放进了轮椅之中。
小风推着轮椅,在轮椅咯吱咯吱的声响中离开了房间,女人则是艰难的跟在小风的身后,肩膀抵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双腿。好像那双腿也是矛盾的,本能的想追上去,却又在惊恐的后退。
老人的话,女人是非常的信服的,因为自己刚刚来到基地的时候,疯狗已经告诉了自己的情况,而那之后的某一天,疯狗带回了两颗药丸,看着自己和儿子吃下之后,疯狗便是放心的笑了,说了一句没事了之后,便转过身去逗弄身后的儿子了。
轮椅转过走廊的拐角,女人看着轮椅和小风慢慢的消失,然后消失的便是老人,宽大的走廊之中只剩下自己。
一瞬间,那本来便安静异常的走廊更是凄凉。女人心中一酸,眼泪终是噼里啪啦的滚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自己胸前那漂亮的围裙上,再也控制不住。
女人感觉力气正在从自己的身上一点点的抽离,很短的时间,很快的速度,很慢的过程,很虚的感觉。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直到一声不算是太大的爆炸声响起之后。
女人脚步踉跄的冲出,几步便已经跨过了那短短的距离,出现在了走廊的拐角之后。
拐角之后一另一条走廊,底部是一扇宽大、透明的玻璃门,走廊并不长,大概之后几米的距离,而这个时候,轮椅就停在那透明的玻璃门之前。
玻璃门上满满的全是血迹,还有一些细密的裂纹,轮椅上已经没了疯狗的身影,只是在那玻璃门上,还有玻璃门附近的墙体上,有着一些衣物的碎片能够依稀的辨认出那是疯狗的衣物。
小风倒在轮椅之后,白皙的脸上也是布满了血迹,像是戏台上唱红脸的关公一样。
老人稍稍的落后了轮椅几步,此时素灰的麻布衣袍上也是有着点点血迹,手中的拐杖此时已经被老人举起,横在胸前的位置。
只一眼,女人已经无声的栽倒了下去,身子瘫软的像是暴晒的天气里低垂着的柳条。
老张在当天的中午便已经返回了基地。
他返回基地的时候,小风正安静的躺在自己房间中的床上,雪白的床单,一如小风那白皙的脸一样,柔软、温暖,却没有一丝的生气。
疯狗死了,爆体而亡。小风当时正在疯狗的身边,所以,小风也受到了波及,肉身没事,却是魂魄受到了重创,所以才变成了如今的状态。
这是老人告诉老张的结果,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人眼中流露着更加浓重的惋惜。
有救吗?这是老张问出的唯一一句话。
没人说话,老人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老人的境界,老张即便是不算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一个大概,据老张所知,老人一定是在魂境之上的,老张只是不知道老人到底是达到了魂境的什么程度而已。
所以这个境界,带给老张的也是绝对的信服,毕竟这魂境的境界,对于老张这个只有灵境初期的境界来说,是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小风是我女儿。”老张长叹了一声说。
说出了这些,老张的心情似乎也终于是缓和了少许。
手掌颤抖的抓向了办公桌上的烟盒,抽出来一根之后,将烟盒朝着我扔了过来。
烟盒歪歪斜斜的朝着我的身侧飞了过去,我伸手捞过,老张也将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烟是颤抖的,因为老张的嘴唇上满是努力的压制着的颤抖。手中的打火机也是颤抖的,老张正在努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将那脆弱的打火机捏爆。
老张最终颓然的放下了手里的打火机,嘴里叼着烟,朝着我看着,嘴角挂着自嘲、无奈、疼痛的苦笑的。
烟是我给老张点燃的,老张就那样叼在嘴上,任凭青灰色的烟雾将自己的脸都是满满的笼罩了进去。
雪白的烟灰落在了自己赶紧、笔挺的西裤上,老张却是不知道,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办公室的某一处。
我顺着老张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摆着一只相框,相框中插着一张照片。照片的中央是一个满脸、满头蛋糕的小女孩,小女孩正在盯着自己满是蛋糕的小手,肥嫩的胳膊伸的笔直,正遥遥的朝着镜头的方向抓着,一个一脸温暖笑容的女人正在努力的打理着小女孩头上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