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背后的心思

因为桌上的菜全都被县丞给端走了，沈瑞只好让下人从厨房里面断来了一小碗的咸菜。

方本初和沈瑞一人抱着一个碗，共同吃着小碗里的咸菜。

“难道那个小吏真的就有这么大的能力？”吃饭的时候，方本初对于刚刚沈瑞讲的那些事仍然是不敢置信。

“俗话说，宰相家仆四品官。更何况他一个在官府做事的小吏。听说他深的知府大人的器重。在官府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这样的小人，正是我们下面官员最怕的人。”

“即是小人，又是恶人。”方本初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平淡的说道。

“唉，那又能怎么办呢？我也只能让县里的百姓出去的时候尽量绕路。”沈瑞夹起一小块儿咸菜放到嘴里面，然后又将一大口饭塞进了嘴里面。

方本初看见沈瑞这副吃相，没有说什么，看着碗里粒粒可数的咸菜，也夹起了一小块儿，然后就着一大口饭扒拉到了嘴里面。

“沈叔，我押回来那些土匪你们要怎么处理？”方本初问道。

“对他们的罪行进行审问，判罚。然后上交给府里。活捉了这么多的土匪，估计府里面会下发一笔奖银下来，到时候县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段时间。”

听到沈瑞的话，方本初立即摸向了自己的胸口，可是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钱财了，即使有也不够支援人家一县的。

“不过我们打算过几天再将这些匪徒送到府里面。”沈瑞皱起了眉头“这几年以来，我们县外加其他县，已经有不少人全都死在了这些混账的手里面。有些百姓的尸首被我们找了回来。可是还有好几十人的尸首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我要准备从这些混账的嘴里面问出来那些百姓尸首的下落。”沈瑞的语气慢慢变得愤怒起来，握着碗筷的手也用起力来，仿佛要将碗筷都给捏碎了一样！

方本初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一群人渣！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轻松了他们！”

“好了，小友就莫要在如此生气了。”沈瑞笑着劝了劝方本初“他们一定会受到他们应该有的惩罚。”

“嗯。”方本初认真的点了点头。

晚上，方本初便留宿在了县衙里面，睡进了沈瑞给他安排的客房当中，因为今天这一天折腾了不少功夫，一到床上，方本初的眼皮立即就打起架来，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沈瑞的书房仍然是在亮着灯，沈瑞坐在桌前，仍旧没有休息。

县丞也没有休息，他坐在沈瑞的对面。

“大人，这样做不太好吧？”县丞语气不忍的说道，看他的神色显露出了他心中的纠结。

沈瑞的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忍，但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决绝的表情，无比果断的说道“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县里的百姓的生活过的好起来。而且还能让那个小吏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可是，这对方公子有点不太好吧？他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县丞的语气无比担忧。

沈瑞吐了一口气，脸上再度露出了一分不忍之色“我也知道这样会让方小友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但我敢保证朝廷一定不会伤害方小友的。方小友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强劲的实力。以朝廷对于年轻武者的向往，他们一定不会为难方小友的。”

“可是，万一方小友他不肯加入朝廷呢？”县丞有些担心。

“没事的。”沈瑞让县丞安了安心“到时候的情形，我想以方小友得聪明，他是绝对会选择最好的选择。再说，你我也要尽力劝劝方小友。要是让方小友加入了朝廷，那岂不是皆大欢喜！”沈瑞笑道。

县丞的表情还没有放松下来，可见他的心里还是无比的担心。

“大人，要不……还是算了吧……”县丞小声地说道。

“算了？！”沈瑞的声音立即高了起来，他立即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窗外，好像是在指城外的那个树林！

“你说算了？那我们怎么跟那些死去的百姓交代？我们要怎么跟他们的家属交代？我们要怎么向朝廷交代？！”沈瑞的情绪有些激动！

“是！我知道我这样做恐怕会害了方小友！他替我们除了那些土匪！他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被卷进来！可是……”沈瑞的五官拧紧在了一起看起来好像无比的痛苦，然后他哎呀一声，捂着脸坐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啊！”

县丞沉默了，他了解这位县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现实却给了这位大人迎头一击！

因为上言得罪了高官，结果就被发配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金牙当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县令。

可是沈瑞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心里仍旧在坚定着踏入仕途时的初衷。即使被发配到了这里，沈瑞依旧没有失去任何信心。他要将金牙成为他重新开始的起点。

可是……唉，现实总是爱跟沈瑞开玩笑，原本当年朝气蓬勃，每天走路抬首挺胸的少年郎早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弯下了腰杆。

金牙县好像就是上面的人用来惩罚一些不听话年轻官员的地方。把你们扔到这里，看你们还消不消停。

县丞是金牙县本地人，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过了多少年了，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县令。每一任县令全都是年轻人，他们每个人的任期全都没有超过一年，然后他们就被调走了。

“唉。”县丞叹了口气，其实沈瑞想要离开也很简单，向上面的人道个歉，承认个错误，他也可以离开金牙。

沈瑞的身体虽然已经弯曲，但是他内心的脊梁却并没有弯曲。他依然在坚持，或是在执拗着守护着自己心里的那件东西。

县丞有时也会在想，沈瑞这么坚持又能有什么用呢？估计上面那位，恐怕心里早就已经将你忘了吧。现在就算是沈瑞服了软，他这后半生恐怕也只会在金牙县渡过了。

府衙里面的那个小吏可以说是压死沈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前所相信，所信奉的东西已经是彻底的粉碎了！

身为一地父母官，竟然连自己辖下的百姓都保护不了，他算个什么父母官？看着县里一户户人家支离破碎，而他又无能为力，他忍不住的抱头痛哭！

这次，沈瑞就要借着突然出现的方本初，来好好的报复那些不作为的人，即使会搭上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好，大人，我会支持你的。”县丞走到沈瑞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县丞的年纪要比沈瑞大上不少，现在这一刻，县丞真的就好像是沈瑞的长辈一样，站在他的身后给他鼓励与帮助。

“多谢。”沈瑞回过头来，朝着县丞笑道。

县丞微微一笑，他心里又何尝不是想为金牙的百姓某一份福利。

“不过……大人，我们绝不能让方小友替我们受到这无妄之灾。”县丞一脸认真的嘱咐道。

“嗯。”沈瑞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比你更加担心方小友的安危。”

“好。”

沈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燃灯旁。低下头，看着灯罩内那根短小但依旧发出足以照亮一间屋子的光芒的小蜡烛。

“一切就全都看明天的了。”沈瑞悠悠的说道，随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屋内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

方本初今天是自己睡醒的。

“咦？怎么没有雄鸡打鸣的声音呢？”方本初从床上坐了起来，抬起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语气疑惑的说道。

意识稍微清醒后，方本初才明白过来“这金牙县还真的是穷啊。再怎么说，一个县里面也不能没有一两只公鸡啊。”

金牙县的贫穷又一次超乎了方本初的想象，要知道即使是在青枫村，公鸡这东西几乎是家家都有的。

“看来这些偏远地区的县真是比不上内陆的那些地方。”方本初在心里面如此想到“匪患如此猖獗，为什么上面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呢？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一个小吏阻挡，那些大官就成了睁眼瞎了？”

今天的早课，方本初一直都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在他打拳打到一半的时候，沈瑞来了。

看见方本初正在打拳，沈瑞立即背过身躯，同时语气有些抱歉的说道“抱歉啊，小友。我不知道你在练拳。”

方本初不在意的笑道“没事的沈叔，你可以看的。就是一门普通的拳法。”

听到方本初的话，沈瑞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方本初打拳。

虽然沈瑞突然造访，但是方本初仍然是按照平常的速度打着拳，心里没有一丝着急。

沈瑞也是一样，安静的看着方本初打拳，没有催促。

直到方本初打拳完毕，收势后，沈瑞才笑着说道“小友能有今天的实力绝不只是因为幸运。方小友，你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年轻人。”

沈瑞这一番夸奖可是够大的，方本初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多谢沈叔夸奖。”方本初朝着沈瑞微微行了一礼，沈瑞也是稍稍的回了一礼。

“小友，昨晚休息的如何？”两人走进了房间后，沈瑞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笑道。

“很舒服。”方本初笑道“在荒郊野地里睡得时间长了，这一下子又睡到床上了，感觉真的很舒服啊！”

“小友喜欢就好。”沈瑞笑道“我们金牙的条件简陋，我还真的怕小友你不喜欢呢。”

“没有没有”方本初连忙摆手“以天地为床被我都很适应了，更何况是真的床呢。”

“哈哈。”沈瑞轻笑了两声。

“沈叔，你怎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方本初坐下来问道。

“是有些事想要告诉你。”沈瑞点点头，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苦楚。

“发生了什么吗？”方本初皱着眉头问道。

“唉。”沈瑞叹了口气，伸手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了一沓纸放在了桌子上面。

“这是昨晚对那些土匪的审讯内容，他们把这两年做的事全都给招了。这些东西我看的实在是难受。我想小友你应该也应该知道一下，所以一大早就给你拿来了。你看看吧。”

看着桌上那一张张写满黑字的笔录，方本初心头涌上了一丝不好得预感:这些土匪这些年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全都写在了这张纸上。

方本初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这一沓纸拿在了手上，逐页的浏览起来。

看完第一张的时候，沈瑞已经注意到，方本初握着纸的手已经要将它们给捏碎了。

但方本初仍旧不动声色，将第一张纸放到了最后面，然后看起来下一张。

一张一张纸被方本初放到了最后面，方本初的表情依旧很镇定。

但是就要抓破纸张的手，渐渐重起来的呼吸以及房内渐渐沉闷的气场全都暴露了方本初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很愤怒！

没错，他很愤怒！

沈瑞也察觉到了方本初的愤怒，但他心里对于方本初表面上依旧镇定的样子表达了赞赏。

终于，差不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本初终于读完了这一沓并不厚的笔录，他将他们缓缓的放在桌子上，并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沈瑞也没有说话，即使自己已经看完有一段时间了，他心里的愤怒依旧很难平息。

“该杀！”突然，方本初的嘴里冒出了两个字。声音小的连坐在一旁的沈瑞都没有听见。

“该杀！”方本初再一次说道，声音要比之前高了不止一个度！而且方本初的语气里还蕴含着真气。

他这一声满含真气的又极具杀意的两个字，立即席卷了屋内所有的地方，屋内所有的物品都忍不住的剧烈的摆动起来！

就连沈瑞的心甚至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帮人，他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