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出院

白谨言还在笑，笑着笑着眼中却染上了湿意。

终于还是等来了她的恨，等来了她亲口说讨厌他，说恨他。

值得吗？

不知道。

可白谨言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就像他预料的那样，陈若玟是沉寂了很多年，可她最终还是挺过来了，她拥有了新的人生，再也不用被自己连累，不是吗？

至于她理不理解，重要吗？

大概他们注定了无法相互理解，注定不适合当恋人。

他们性格中的差异从来没有停止过，回到朋友以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

“朋友？”陈若玟闻言冷笑了一声，“我没办法跟我爱过的人做朋友，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时间仿佛倒回了十二年前，陈若玟逼着白谨言给她答复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她说她没办法跟喜欢过的人做朋友，所以一旦白谨言拒绝她的表白，她会搬走，会转学，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她还是这样，逼着白谨言给她一个交待，然后她下了最后的结论：老死不相往来。

陈若玟还是那个陈若玟，她一点都没变。

他们的结局仿佛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

老死不相往来。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认识。

“白谨言，我祝你永远孤独，永远清醒，长命百岁，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梦到我。”

陈若玟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开，留下白谨言在原地漠然。

永远孤独，永远清醒。

他一直都是这样。

可是，不再梦到她？

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决然地走过这段路口，当身影从白谨言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陈若玟整个人像虚脱一样，跌坐在墙角，抱头无声地抽泣。

他们错过了一生啊。

白谨言是大义，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拯救爱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可她错过的青春，她沦为牺牲品的爱情，她的意愿，谁又能弥补呢？

原本完全可以是另一种结局的啊。

她的人生，她的遗憾，谁能负责呢？

空荡荡的走廊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压抑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揉了揉陈若玟的头发，将她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若玟咽下哭声，抬起头，下意识往高唐怀里蹭了蹭，用他身上的病号服擦了擦眼泪。

“你怎么来了？”

“你出去了好长时间，我担心。”

陈若玟刚想说话，突然变了脸色，飞快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将高唐也拉了起来。

“伤都没养好你乱跑什么？不能下地，不能做剧烈运动，你把医嘱都当耳旁风是吧？路都走不好还乱跑，你想让我守寡是吧？！”

高唐揉了揉耳朵，乖巧受训，然后任由陈若玟一边唠叨一边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回病房，又神经兮兮地关心了半天他的老腰。

“对不起。”高唐突然开口。

陈若玟哼了一声：“知道错了就好，再乱动小心在床上躺一辈子。”

“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我一直都知道，却一直瞒着你。”

陈若玟一愣。

高唐又道：“因为我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也因为我想自私一次。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还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趁虚而入，可是就算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高唐看着陈若玟，眼中一片坦然。

“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让人讨厌的人。就算你怪我、恨我……讨厌……我，我也不想放手。只要我抓住了，就不会放手。如果你后悔选了我，我……”

“你什么？”

“我也不放手。”高唐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滚刀肉模样。“你就骂我不要脸吧，反正我就是不放手。”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要让我去找白谨言？”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活不成了，如果早知道死不了，我才不说那种话。”

陈若玟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后面那句，也是以为活不成了才说的？”

“后面那句？”

高唐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的“临终遗言”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然后悲催地发现，好像断片了。

陈若玟没去提醒他，也没有对高唐那番关于“自私”的言论做任何回复。

这一页好像就这么翻篇了，又好像没有。

第二天的检查很顺利，到办完手续出院的时候，迎接高唐的亲友团队伍更是无比壮大。

陈、高两家人就不必说了，高唐的一堆狐朋狗友特意赶了过来。

回花满庭后夏心把高唐的轮椅推去阳台，两人单独待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夏心面带颓色，高唐倒是神色如常。

一大队人在花满庭蹭完晚饭，才依依不舍地在高唐的催促下走了。

“终于走光了。”高唐直翻白眼。

住院的时候身边一堆电灯泡，想跟老婆单独约会都没机会，好不容易回家了，那群人还一点眼色都没有，都杵在他家干嘛呢？

电灯泡。

看到陈若玟面带微笑地朝自己有过来，高唐不自觉挺直了身板，然后又做出一副大病未愈的虚弱样子直喘气。

“累了一天了，老婆，我们休息吧。”

陈若玟点头，伸手扶高唐上楼。

高唐的眼睛里闪烁着雀跃的小火苗，一瘸一拐地跟着陈若玟走到卧室门口。

然后，陈若玟扶着他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就是字面意思，走过去了。

高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过了陈若玟那间带阳台的卧室，然后推门走进了那间被他打入冷宫三年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墙照片的卧室。

离家两个月，一回来老婆就要和我分居？

陈若玟把高唐扶上那张特制的超级大床，长舒一口气。

“这间屋子陈设最简单，只要你晚上别滚地太厉害，应该碰不到。你身体还没好全，万一睡着后从床上滚下去就完蛋了。”

原来老婆是怕我受伤……

高唐美滋滋。

然后下一秒又苦哈哈。

所以，期待半天的同床共枕，还是没有了？

陈若玟体会不到高唐心里的苦，给他喂完药盖好被子就回屋休息了。

然而，高唐不作妖，那他还能叫高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