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陌生老人

平时没有生病时，人们常常把死挂在嘴上，一副把生死看的很淡的样子，可是当一个人真正的面对死亡时，又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

沉默了好一会，东华才沙哑着声音，问道：“小庄，师傅生病的事，你师母知道吗？”

“师傅……师母......。”小庄吞吞吐吐的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东华淡淡的道，“有话就快说，别老吞吞吐吐的，像个女人似的。”

“师傅，当您晕过去后，我就给师母打了电话，师母到了厂里就和几个领导闹了起来，说师傅您是在厂里出的事，就应该算是工伤，厂里必须负全责。”

“师母还说，厂里必须出钱把你的病治好，而且她们母子今后的生活费，厂里也要全部承担。”

“胡闹，”东华摇了摇头，然着闭上双眼，这才又道，“厂领导是怎么和你师母说的？”

“厂领导的答复是，如果医生检查出师傅您确实是因工受伤，厂里将负担您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并且按您现在的工资的双倍赔偿您住院期间的误工费，如果不是工伤，就爱莫能助了。”小庄道。

“本来师母也跟着救护车来县医院了，只是当她听说师傅您得的是肺癌而且还是晚期的时候，就......就直接回去了。”

“你师母走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

“师母说，家里没有钱给你治病，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在这陪着你，让你醒过来后，自己想办法筹钱。”

“哦，我知道了，”东华说着翻身下了床，沉声道，“小庄，麻烦你去和医生说一下，我这就出院。”

“师傅，您的病还没有好呢，怎么能出院呢？如果您实在担心医药费的话，我手里还有两万多元，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去借。”

“去吧。”东华摆了摆手道，“你的好意师傅心领了，师傅如今得的是癌症，如果做手术的话，医药费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花了钱也不一定能治好，况且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师傅怎么忍心再拖累你呢？”

小庄拗不过东华只好去办了出院手续，然后又租了辆出租车把东华送回了家。

东华回到家后，既不去厂里上班，也不做家务，每天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睡觉，为此冯兰没少骂他，他都装做听不到。

一天、两天这样，时间一长，东华就睡不着了，就开始想以前的事。想自己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地里干活，自己就坐在地头玩，那时家里虽然没钱，可是他很快乐；后来，自己长大了，娶了老婆，有了女儿东涛，老婆非常贤惠，对他和女儿都好的很，那时候家里也已经有了些积蓄，虽然不多，可是他也很快乐；再到后来，老婆去了天堂，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两年，直到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冯兰。

初见冯兰时，冯兰说她不在乎自己的年龄，也不在乎自己有一个女儿，还说她会把东涛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自己竟然相信了，竟然就和冯兰结了婚，还和她生下了东宝，虽然又有了老婆，还多了一个儿子，可是东华却发现，自从东涛的妈妈走后，自己就没有开心过。

于是，东华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和冯兰结婚，他开始自责，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他又开始想念起女儿东涛来，可是他不敢去找女儿，也不敢让女儿来看他，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再见到女儿，也没脸去地下见自己的老婆。

越是想念女儿，他就越是自责，越是自责，他就越想念女儿，就这样在身、心双重煎熬下，东华的病变得更重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东华就从年青力壮的青年变成了形容枯稿的老人。

最近几天，东华总感觉到自己大限到了，就越发的想念起女儿来，他很想去小江村找女儿，他要在自己去地下见老婆之前见女儿一面，可是，如今的他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好，徒弟小庄来看他，于是他就拜托小庄帮他去给女儿东涛送个信，让他告诉东涛，自己想她了，让东涛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

小庄到小江村见到董涛后，他就告诉东涛：“你爸生病了，他现在很想你，所以，希望你能回去看看他。”

说实在的东涛非常恨那个家，她恨冯兰，也恨她的爸爸，可是当她听说爸爸生病了，很想自己的时候，仍然是二话没说就和小庄回去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爸爸的不是很严重，是不会让小庄来找自己的。

路上，东涛几次问小庄：“小庄哥，我爸爸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小庄每次都是说，“到家你就知道了。”

小庄把东涛送到家门口就回去了，东涛再三邀请他进去喝口水再走，都被他拒绝了，因为小庄知道，父女两见面后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东涛都有两年没有进过这个家了，所以当她走进屋子后不由得一愣。以前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好家具，可是摆放的却是井井有条，现在呢，一屋子的名牌家具摆放的却是乱七八糟，而且家具上面落满了灰尘，地面也一副好久没有人打扫的样子，到处都是垃圾和灰尘，更过份的是茶几旁的垃圾桶旁竟然堆放着一堆西瓜皮，有一部分西瓜皮已经腐烂散发出一阵阵的酸臭气味。

看着眼前的情景，东涛心中莫名的一慌，直觉告诉她家中一定出什么事了，她连着喊了几声“爸爸”，没有得到回应，她就连忙冲向了爸爸的卧室，卧室里没人，她又接连打开小弟东宝和客房的房间，依旧没有人，最后她忐忑不安的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手放在门把手上，东涛犹豫了一会，这才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门。

东涛的卧室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小床和一个旧木箱，小床是东涛四岁和爸爸妈妈分床时，妈妈和爸爸一起去家具店给买的，而木箱则是爸爸自己做的，爸爸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用来存放玩具的。

其实东涛也没有什么玩具，一把爸爸自己做的木刀，还有一个上紧发条后会蹦蹦跳跳的玩具小青蛙，后来，东涛这一生仅有的两个小玩具也被冯兰给扔了，东涛长大后，这木箱就被她用来存放衣服了。

东涛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房间内的一切都和自己两年前离开家时一样，唯独不同的一点是，床上多了一个陌生的老人。在老人的枕头旁则放着一张全家福，相片上的小女孩笑得非常的灿烂，就像是一轮小太阳，一男一女则微笑着坐在她的两边，相片的上方写着一行金字，“毛毛四周岁纪念照。”

看着床上的老人，东涛心如刀割，尽管老人廋的几乎只剩下一张皮，早已没了当年的风采，可是直觉却告诉东涛这个老人就是她的爸爸东华。

泪无声的流下，东涛做梦也没想到只是两年不见爸爸就变成了如此一副模样。

她想大声叫喊，喉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她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床上的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