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一章《商路余波》

空怀恩把宋子明叫过来，见到他就笑着说。

“子明，夜魔人那边儿的事情，已经被帝国派过去交流的人员证明了，他们夜魔人确实跟树妖一族爆发了战争，战败后部族被迫迁移往沧海以东，但在经过落鹰峡的时候恰巧季风异变，因此就这么进入到了帝国东南三镇这边来。”

空怀恩说的这些，实际上最早是有谷喻镇总兵官戎泽西提出来的推测，此前曾经多次上告王帐那边儿，但因为缺少证据而从来都没被王帐真正采信。

现在帝国即便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但依然对解决当前的问题没有什么直接帮助，让空怀恩高兴的是这件事的被证实，证明了当初征澜军对夜魔人入侵帝国的判断正确性，这对于他这样的帝国老帅可是意义重大的。

宋子明也在笑，问空怀恩说。

“大帅，夜魔人口中的树妖，大概就是圣王陛下说起过的特奥菲卢斯·克里尔，如果那种可怕的杀戮者有族群的话，确确实实不是依靠人数优势就能够取胜的。”

空怀恩点头，皱起眉头来说。

“现在，过去接触的人员所掌握的信息有限，并不足以对我们战略判断产生帮助，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了，相信在接下来的接触中，我们跟夜魔人双方都能够找到很多共同点儿，从而求同存异为和平解决当前的问题，寻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出来……”

宋子明听的心里一动，突然就醒悟过来，空怀恩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有某种深意的，也可能是在提醒自己，王帐那边对于夜魔人的态度上，很可能出现了根本性的改变，或许和平共处的契机已经到来了。

众所周知，帝国的最终目标不是夜魔人，而是被夜魔部族隔绝了的神都故国，如果，而帝国跟夜魔人的利益冲突就在这，只是，此前双方根本就无法沟通，彼此之间都视对方为最大威胁，就算是有交流的意愿也是很难实现的。

但是，现在情况却是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夜魔人跟树妖一族的战争，导致夜魔部族离开了传统生活地，这就等于是让出了帝国通往神都故国的道路，因此核心冲突点儿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与此同时，夜魔人对于帝国东南三镇的入侵，实际上是在避难过程中的仓促表现，夜魔人所要谋求的不是占领哪里，而是要寻找一个安全稳定的，可以让部族人繁衍生息的新领地，而东南三镇这边除了战争，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的、让夜魔人为之战斗的条件。

夜魔人这是被困在这里了，而困兽之斗最是凶险，帝国的目标并不在此，跟夜魔人继续打消耗战是不可取的，而且，如果从长远考虑的话，帝国实际上跟夜魔人还有共同利益可以商量，比如说夜魔人被树妖一族侵占的故地，比如说帝国要重返神都可能会跟树妖一族发生的战争……

宋子明想到这里，瞪大的眼睛里顿时就充满了震惊，虽然说在他第一次听到宋冰说出帝国话的时候，也曾有过通过跟夜魔人交流，和平解决当前问题的想法，但这也仅限于是一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是从来没有真正认为它是可以轻易实现的。

“这，这，该不会重现帝国跟澜沧人的旧事吧？”

“有何不可？”

空怀恩神色严肃的说。

“无论如何残酷的战斗，最终都是为帝国利益服务的，只要是利益足够大，帝国并不介意跟任何敌人握手言和，目前这件事还只是在高层讨论阶段，你心里有数就可以了，不要随便跟任何人说起，等到跟夜魔人的谈判真正确定下来后，王帐会行文各军进行详细说明的……”

宋子明从征澜军返回摧锋卫后，独自一人在军帐里做了很久，心里所想的尽是在帝国跟夜魔人战争爆发后，那些牺牲了的帝国将士们，所迷惑的是如果后面帝国跟夜魔人握手言和了，那么因此而牺牲了的将士们，他们之牺牲却是意义何在？

如此又过了两日，王焕再次找过来说——宋家商园满了……

位于帝都天京东城区熙宁街上的宋家商园，是由原宋家布铺扩建而来的，说起这件事来也是乱七八糟干系一大堆，涉及到了将作监很久之前逃离的精金兽，当时因为宋子明跟精金兽的大战，造成宋家布铺被破坏严重，最后干脆扩建成了一个大型商业园区。

宋家商园的设计者，可是帝都钦天监大名鼎鼎的五官灵台郎庸峥，当时的灵感来自于宋子明护送帝国礼部尚书辞修远出访澜沧帝国时，在澜沧帝都上京城里看到的风物天下内环形建筑特点，商园中心有流水、假山、青草、凉亭、绿树、排椅，全部的三十九所店铺，全部都环绕中心所建。

实际上，宋家商园的创建当时也是个无奈之举，因为宋家那时候正在筹备澜沧绸缎生意，却还是不想丢了布铺这摊儿，也有顾忌那些贫寒主顾闲言的原因在，后面就建了这么一个门脸不大，却内有乾坤的宋家商园，建成后周围临商都感激宋家人仗义，前来道贺的却是不少，但真正看好的并没有几个。

后面，商园里宋子明知道入驻的商家，也就只有澜沧帝国公主纪姿，还有就是鸥家女郎鸥绫，等到领军前来谷喻镇之后，只听说过澜沧绸缎热销断货，猜着可能会吸引些商家进入，但却从未想过有一个商园会铺面全开。

王焕看到宋子明的神情，便知道了他的惊讶有多大，便笑着说。

“听宋大郎说，澜沧绸缎热销后，外面就有商家看上了园子里的热闹，一同搬进去了十几家，只是后面绸缎断货，影响到了高端点儿的顾客到访，让院子里少了许多的富贵气息，不过那些商家的生意还算过得去的。”

“后面，有所改善了？”

宋子明笑着问道，却见王焕古怪一笑，接着说。

“后面，商队这边出事儿的消息传到帝都，市面上便多了些对商园不好的谣言，等到月租到期后，竟然有近半儿商家撤铺了，不过，咱这边的反击展开后，算是稳定住了商园那边儿的局势，等到河西若家事发后，正巧赶上澜沧绸缎进京，想要进商园的人便多了起来，追月恼恨当初那些人的离开，把铺子租金又提高了三成，可就算是这样却还是被接踵而至的商家踏破了门槛……”

宋子明皱眉，追月的性子他非常了解，恼怒之下必然会提高店铺租金，以此来拒绝那些墙头草的进入，这件事倒是可以预见的，可铺子租金提高了三成，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跑来租赁，这便是让人不可思议了。

他心里疑惑，便开口问王焕说。

“宋家出事儿，让那些商家警惕离开却是自然，但后面铺子租金提高后，为何却有这么多人来租赁店铺，这件事儿想起来却是奇怪……”

“没啥奇怪的……”

王焕笑着说。

“本来若家事发后，熙宁街上便有很多商家看好了咱这边儿，加上澜沧绸缎进京造成的影响，已经证明了宋家有能力继续生意，而貌似强大的河西若家却遇到了大麻烦，这件事儿造成的影响极大，此前离开的那些商家也陆陆续续重新回来，而因为这次风波名气大振的澜沧绸缎甚至引起了疯抢，商园热闹的景象自然刺激的那些家伙们巴巴的往这边赶……”

宋子明哈哈笑了两声，对王焕意味深长的说。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得足够强大，再加上商园确实有商营价值，商家们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熙熙攘攘来来去去不过是逐利驱使罢了……”

王焕点头嘿笑，低声说道。

“咱这边儿收下枸、云、舞三家的礼后，那些家伙们便立即投桃报李的帮着宣传宋家商园，还隔着都在商园开了铺子，到了这个时候再迟钝的家伙也明白情况了，要为商者雪中送炭可能不容易，但要让这些家伙们锦上添花来，却是根本就不需要吱声的……”

宋子明笑笑，倒了杯水推给王焕，轻声说道。

“要说那河西若家也是可怜，在这个时候摊上了这么一件事儿，也不知道家族会被打击成啥样儿了……”

“啥样？结局应该是比较惨……”

王焕呲牙一笑，感觉跟只野兽一样寒光闪闪，低声说。

“初审听说对若家极其不利，此前那些还愿意帮忙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犹豫起来，大概是担心若家没救起，又得罪了咱这边儿，因此，嘿嘿嘿……”

宋子明听王焕如此说，顿时就放下心来，他的态度总体上来说是与人为善，可要是真的发生了利益冲突，却是很愿意把对方彻底打死，再踏上一万脚让其永无翻身之日的。

王焕斜眼看了宋子明一下，又说起一件事。

“宋大郎这次提到了件事儿，我感觉可能跟德澜古道这边有关系，因为可能会涉及到这条古商道的秩序建立……”

“什么事？”

宋子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笑眯眯的看向王焕问道，就见王焕点头说。

“对，颍昌府的枸家人，在商园铺子开张的时候，曾经特意拜访了宋大郎，带了不少的贵重礼物，临走时提到过死灵沙漠里沙盗的事情，跟宋大郎提议应该整合各家力量，共同维护好这条养活着大家的商道……”

“枸家人？他们是自家的意思，还是代表着其他那些人表态的？”

王焕笑着说。

“若家的事情，可把这些家伙们给吓坏了，这个时候再傻也不可能跟咱对着干，我猜这应该是那帮人的共识，之所以让实力较弱的枸家人来说出，大概是考虑到他们跟咱这边儿同属一府，多少会有些乡亲的情分，比较容易说话吧！”

“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宋子明看向王焕，这个家伙可是大家族出身，虽然对商业上的事情未必精通，但对那种勾心斗角的利益关系，却应该还是有所了解的，那帮家伙们现在畏惧宋家的手段，暂时服软愿意拉宋家人入伙儿，可这样的事情却是未必一定就是好事儿，宋子明想到的是如果宋家掺和进那个商会里，会不会在商业运作上被这帮老练油滑的家伙们给坑了。

王焕却是不假思索就回答说。

“好事儿，这可是好事儿，随着帝国跟澜沧帝国的共信深入，双方的商贸必然要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机遇期，而在荒泽人退出德澜古道管理后，真正控制着这条古商路的这个商家联盟，必然会在这其中担任至关重要作用的……”

宋子明皱眉点头，对王焕解释说。

“我明白你说的这种发展潜力，但顾忌的是宋家毕竟在商业经营上是新手，对于这些商业运作并不熟悉，会不会因此被人利用……”

王焕明白了宋子明的担心，笑着说。

“从你决定倒腾澜沧绸缎开始，就已经加入到这个商业战场上来，如果要是担心自己被别人利用，就更应该加入到这个商会里去，在里面通过咱这边的渠道力量来多发展朋友，这其实跟战场是一个道理，等到自己力量壮大到一定程度后，如咱摧锋卫现在这般，又岂会在意敌方的一些小小计谋呢！”

宋子明不吭声了，皱起眉头陷入到了沉思，把家族里的人依次想了一遍儿，最终能放心推出来跟那些家族对弈的，也就是三叔宋栖山了。

但问题是，宋家目前最为具有发展潜力的澜沧绸缎生意，在天水城至澜沧帝国这段管理上，却是完全靠着宋栖山在支撑，如果让他来负责这件事的话，那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兼顾这边的事情，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没有个放心的人选呀！

到了这个时候，宋子明才是真正认识到了大家族的底蕴所在，要是这事换做王焕这样的家族，宋子明相信他们会有很多称职人选的，这也是在宋家在天京城刚刚站稳脚后，他便立即开始让家族人出来做事的根本原因，宋家小门小户的底子还是太薄，只能通过实际工作来挑选可用人才了。

王焕似是看出来的宋子明的心思，在旁边低声说。

“这些事情上，你却是未必真正立即，还是让宋三叔自己挑选合适人员接替他这边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