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苦短，迭代1-3

近处的6001虽被火焰蒸发一空，但远处的6001还在不断地翻滚增殖。近十分之一的躯体被一下消灭对它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损失，不过数秒便又胀大成山峰一样大的腐烂肉块，堪称遮天蔽日，狰狞无比。然而，愈是胀大，6001似乎就愈是无法维持自己庞大的躯体，就像被阳光照射的雪堆一样，越大、被光照到的越多、融化的速度就越快，立马就有浊泥似的血肉洪流因过度融化而从山坡上倾泻而下，海浪一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易升几人顾不得说什么俏皮话，趁有伊万诺维奇的拒绝力场在，跳皮筋似地纵身一跃，踩着顷刻间便涌至脚下及身后的浊泥洪流，像在跑步机上跑步一样，奋力朝那座腐肉山峰跑去。

路易丝几人可不是用掉现实扭曲能力就跟空蓝的一般魔法师一样，只能干瞪眼或是抡着法杖上去白给，他们的身体素质也是超越人类的强大，比起将所有强化点都投入可以提升身体素质的血能的易升也是毫不逊色。浊泥似的洪流流动起来的声势几乎能和一泻而下的瀑布相比，但所有人都跑得十分轻松，没有一个人被落下。

数十秒后跑至6001的半山腰，路易丝一声令下，易升又一次鼓动【热情】之力，朝上对着山腰轰去一记【全力一击】加持下的灵压。晦暗而又极端炽烈的火柱顷刻间便以狂猛的姿态反怼着倾泻而下瀑布一样的浊流向上冲去，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直接将那瀑布打出伞盖一样的泥之花，无数哀嚎惨叫着的泥点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易升继续用灵压开路，生生在山体上烧出一个洞来，几人就这么趁着顶端的浊流还未积蓄够足以对冲灵压的质量，朝浊流覆盖下更深处的山体跃去。

远处，还未被冲塌的site内，分散在各区域执行收容任务的机动特遣队“玩笑”的成员，瞧见那又一次出现、又又几乎要突破天际的炙热火柱，一时都傻了眼。

那个新人这么猛的吗！

怪不得有资格参加此次的收容行动。

约翰几人也有一样的疑惑。

6001内似乎是个异空间，黑咕隆咚的，超乎寻常的大，听不到风声，十分安静。

虽然感觉不到重力，但并没有失重。

不知道是往下还是往上“落”了好一会，迟迟不触底，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伊万诺维奇打破沉默，好奇地问易升：“你是哪个级别的绿型？3级还是2级？”

“绿型？”易升不解。

他扑腾了两三下，想抓住不知在哪的路易丝，但什么都没抓到。

头盔里的声波反馈地图没有了后续变化，谁都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只能凭还有微弱信号的无线电进行通讯交流。

“绿型是基金会对现实扭曲者的另一个称呼。”约翰解释。

“哦哦，绿型是这个意思啊。”易升说，“我也不清楚我是几级的。”

“2级的绿型会被子弹打死，3级的绿型能让射来的子弹变成巧克力，口味任选。”克拉伦斯说。

“这么夸张的吗！”易升有被惊到，“那我铁定是个2级啊，这还问什么。”

“别听他胡说，觉醒的3级才有那么强，你应该算才升入3级的绿型。”约翰说，“2级不可能像你这么强。”

“呃...是吗？”易升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绿型，兴许照scp基金会的划分标准，自己的【热情】、血能、灵能都算现实扭曲能力，但换个副本又会有所不同，说到底还是看具体的设定，“那觉醒要咋觉醒？”

“不知道。”几人异口同声道。

“...路易丝？你知道吗？”易升问。

“我也不知道。”路易斯说，“不过基金会一定知道。”

“那我看来是没机会知道咯。”易升撇了撇嘴。

迭代外的基金会已然毁灭，迭代内的自己刚才没有死在6001外头，那么待会就一定会死在6001里头，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去问已经不存在的基金会这个问题。

又随便聊了会，几人聊到无话可说，闭上了嘴。

下坠似乎没有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

隔热服内的氧气被消耗到仅够呼吸三分钟的紧要关头。

一股令易升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迥然不同的意识抽离感突然袭来。

...

简陋的客厅、饭桌、房间。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来，洒在地上。

叫做妈妈的人笑呵呵地从厨房端来饭菜。

只有八岁的易升和他的四个兄弟姐妹坐在炕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半米外的电视屏幕，等待最近热播的《scp基金会》播出，没有听到妈妈的叫喊。

不一会，广告结束，屏幕一闪，《scp基金会》的片头曲徐徐响起，一个由三个指向圆心的箭头和圆构成的logo出现在五人眼前。

“看，是343！他让一个人消失啦！”

“哇！快看173！173！它扭断了一个人的头诶！”

“看什么173，快看682啊！它嘴里咬的是人吗？天呐太酷了！”

“106的表现也很不错！我不许没人提他！你们也要像我一样爱他！”

“还有513！牛铃！我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玩具！你们要不要看啊！”

易升的四个兄弟姐妹大呼小叫起来，又笑又闹。

瘦小的他瞧了眼手里的白色陶瓷面具，那是不久前买的玩具，脸上也在跟着笑，不过笑的十分勉强。

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往都能跟着兄弟姐妹们开怀大笑的自己，今天为什么笑不出来。

二十分钟后，《scp基金会》的片尾曲徐徐响起。

由正义的石像超人173、正义的魅魔超人166、正义的奇妙超人343、正义的蜥蜴超人682、正义的面具超人035、正义的不可爱超人106、正义的铃铛超人513、正义的肉肉超人610、正义的章鱼超人2662、正义的变形超人2006、正义的爱之超人6001，一同组建的爱与正义联盟，又一次惊险地挫败了邪恶组织scp基金会的阴谋，捣毁了这个叫site 67的窝点，又一次漂亮的守护了人类、守护了和平！

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可算是想起了某件事。

他们七手八脚地关上电视，跑到饭桌旁吃起了凉透的午饭。

易升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触手和触脚，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似的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他的兄弟姐妹们见他居然这么蠢顿时哄笑出声，饭桌旁端坐着的妈妈立刻严厉地训斥道：“你们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他！听清楚了没有！”

“是，妈妈！”他的兄弟姐妹们大喊，对易升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然后用触手握起刀叉，叉住餐盘里的食物，朝其他人的口递去。

易升有样学样，小心地为姐姐递去食物。

结果触手才伸到一半，姐姐就咬走了哥哥递过去的食物，满足地咀嚼吞咽了下去。

“不要嫉妒，小升，因为你是他，他也是你，她也是你。”妈妈说。

“我...是他？他是我？”易升不解。

我就是我，咋会是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是其他人，咋会是我呢？

“是的，你是我，我也是你。”妈妈说，而后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小姐姐，小姐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哥哥，小哥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妈妈，小妈妈越过脐带，捧起一个餐盘递到易升嘴边：“你是我，他是我，她是我，它是我，祂是我，没有人不是我，所有人都是我。”

“我们要像爱其他人一样爱自己。”

“所有的理解、宽恕，牺牲，都是为了我们自己。”

“我们...是谁？”易升问。

妈妈露出微笑：“我们是人类，自爱、爱他、我爱的人类。”

懵懂的易升傻乎乎地看着桌上浑身鲜血的小妈妈，点了下头，喂起了饭。

妈妈说得对。

姐姐说得对。

哥哥说得对。

弟弟说得对。

妹妹说得对。

我也说得对。

所有人都说得对。

所有人都是我。

我就是所有人。

是的。

我就是所有人。

啊~

美妙的音符。

所有的一切。

尽归于我。

因为我爱着我。

因为我也像爱着我一样的爱着你们。

因为你们也像爱着自己一样的爱着我。

因为你们也像爱着我一样的爱着你们。

——莫名其妙，你没有兄弟姐妹。

我有四个。

——不，你没有兄弟姐妹和母亲，你是个孤儿。

你在骂我，但我爱你。

——你的家不在这。

我们是不分亲疏老幼人种地界的一家人，你就在我家，我也在你家。我爱你。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我看不到你。

——你看得到我，你一直都看得到我。

“我看不到你啊！”易升近乎无意识地发怒，突然一拳捶在饭桌上，震起餐盘碗筷。

嘭！

餐盘碗筷漂浮着落不回去。

四个兄弟姐妹齐齐投来视视视视视线。

一团火焰从易升手心钻出。

“看到了吗！别恶心我！”

“你不是我！其他人更不是我！”

“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我！”

火挣扎着喊道。

易升的本能在呐喊，在排斥。

妈妈站了起来，威严地斥责道：“你就不感到羞愧吗！火！”

“我爱的是我自己！”火对她说。

“自私、愚蠢、低贱！”妈妈吼道。

几乎要从嘴里呕出另一个她来帮她一起吼。

“是的。但这就是我。”火说，“你说你妈呢！”

易升就这么瞪着一脸的震惊的妈妈，返身走到炕边，拿起白色陶瓷面具，为自己戴上。

火势狂升，顷刻间便吞没了他。

地面融化，带走了掉在地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