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苦短，迭代3-1

觉察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在渐渐衰退，正与巢穴的碎块洪流拼杀的忘乎所以的易升冷静了下来。

虽然现在说丧气话好像有点为时过早，一定还可以多撑一会，但易升清楚，自己的认知并非坚不可摧，自己的热情也并非无穷无尽，那随热情、冲动、意志迸发出来的火焰力量迟早是会用光的，那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热情】本身其实是一种近似“唯心”的“我要有”然后就会以火焰的姿态实在地出现在现实中的力量，说是无穷无尽并不为过，毕竟动脑袋想又不费事，分解一丁点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提供的能量、材料，就足以让大脑的神经元轻松呼唤出这股力量。然而，人的神经元、神经组织、灵魂，作为呼唤和输出【热情】之力的通道和端口，却一定是有其耐受极限的。

超过这耐受极限，【热情】之力就会烧死易升自己。

他毕竟是个人，哪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触及无限力量的权柄。

在前一个副本，易升付出了灵魂受伤的代价。

而在这个副本...

“草，爷怕不是又双叒叕要死了！这根本怼不过啊！”易升心底直呼scp-6001不可战胜，不过他手持巨剑挥砍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用来烧灭无数紊乱杂波、烧毁巢穴的火焰也没有减弱半分，就是此前像是要给天捅破个窟窿来的强大气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咸鱼的念头爬上了他的脊背。

——反正烧不光，多烧一点是一点吧。

——放轻松，玩游戏一定要笑着玩。

“笑笑笑，我笑你妈笑！”易升不甘心地大吼出声，意识到自己即将葬身于此，他本就不那么牢固的认知簌簌地落下崩溃的碎块，本来也不是很富足的理性逐渐蒸发消失，歇斯底里的求生本能飞速膨胀压垮人性，得自祖先遗传、浸没在潜意识之海的原始兽性浮现而出，轻而易举地便取得了这火焰之躯的支配权。

易升眼含戾气，嘴角狰狞，不顾一切代价地压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发出野兽似的呐喊和咆哮，像是要自杀似的，直接一头朝碎块洪流最为密集、反馈而来的余波杂波最为强大的方向冲去。他不仅是在对抗scp-6001本身的力量，也是在对抗因他的下沉而变得暴躁狠戾的心出现变化的精神现实，反作用给他的力量。

用绳索、臂力压制一只宠物狗，宠物狗会向压制它的人屈服。

而用绳索、臂力压制一头老虎，老虎会先拍烂那人的脑袋。

宠物狗本也有咬伤人然后逃走的机会，但它已被驯化的部分阻止它那么做。

老虎生来便在野性上超过宠物狗，就算被驯化也还有脾气，所以它敢向人挥去肉爪。

这也就是说，决定一个人是否敢以生来便存于心底和基因深处的兽性对抗这压迫的，其实早在出生前就已确定。

迭代内某处，看着将要被吞没、连看都快看不见的易升，“游戏”自语道：“你到底是条狗，还是头老虎？”

“不要让我失望啊。”

下一刻，祂觉察到，迭代与迭代间的障壁被一股力量击穿了。

——易升跌进了迭代3。

“嗯~~~不错。”

祂高兴地跟了下去。

...

迭代3是由路易丝的一部分和幼虫的一部分嵌合而成的错乱世界。她的精神体被幼虫不断地压缩时，于接触面上发生了结构和力量的不规则破碎，幼虫用来压迫她的那部分也受到反作用破碎开来，这个错乱的世界便是由这相悖的两种结构、相反的两股力量，在永不停止的对抗和拉扯中形成的稳定构造。这构造中既不存在空间也不存在时间，可以说是个纯粹无秩序、纯粹无理性、纯粹混沌的泥潭沼泽。

实在的物质和依托乃至先验于物质的概念、知识、想象的实体，一来到这，马上就会被磨碎、解构成一个个内在毫无意义的原子，然后被填充进某种低于熵而又超越形而上领域的不可名状之物，最后变成一滩由错乱无数、存在而又不存在的概念和矛盾又自洽的逻辑充实起来的可怖虚影，被迭代3无止境地解构、填充、诠释、解构、填充、诠释下去，成为这不可被认知的奇异运动中的一部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无止境的疯狂运动就是这迭代3里唯一可被认知的事物。

而这场运动...就叫“狂欢”。

只有受路易丝保护的人，才能在狂欢中勉强以本来的面貌存在下去，不至于立刻被那运动裹挟着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而就算已被解构的零碎，路易丝也能通过影响和干涉运动本身将那人救回来，就像易升，他就是这么从迭代3回来的。

“我知道你在。”路易丝突然说。

“游戏”向巡弋在迭代3里的路易丝看去，那是一束带有scp基金会和路易丝本人信息的“光”，“哦？这个就是你的杀手锏吗？不错啊。”

“易升是被你故意扔进迭代3的吧。”路易斯说。

“啊，有这么明显吗？”祂惊讶地说。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路易丝冷声问。

“嗯...差不多算是个考核吧。”祂说，“易升的‘成绩’不错，我决定给他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他这次的表现。”

“你们的话，其实是顺带的。杀得了那虫子也好，杀不了也罢，对我、对他，其实都没什么影响。不过，谁也不嫌好处多吧？说不定运气好还得到你们scp基金会的友谊呢！这可是大好事！”

“你根本不是派他来解决问题的。”路易丝说，“你就是派他来送死的。”

“没错，要不怎么叫考核呢，你不会觉得笔试应付一下就行了吧，当然得怎么狠怎么来，否则考核还有什么意义。”祂坦然道，“我的标准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与其以后作为我的主角让我失望，死早点不是更省心吗？”

“我就不该跟你搭话。”路易丝说。

“确实。”祂笑道。

路易丝于是不再回话，她在迭代3内的活动时间十分有限，马上闷头寻找跌入迭代3的易升，没过多久便找到了他。

...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十分热闹。

易升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身处何地，不知该去哪里，不知自己是谁。

他时不时会摸一下自己的嘴唇，那时脸上就会露出费解的神情，似乎在思考。

然而这思考时断时续，每次都不长久，不消片刻他就会把触手垂下来，平静地迈开步伐，重复那永不停止的行走。

“找到你了。”路易丝停下来，递去一个黑箱。

黑箱是scp-3005的封装，她有能力制约scp-3005在自己手中爆发威力，但易升不行。找到scp-6001的核心后，让易升打开封装，封装就会立刻包裹住他，如此一来，脱离封装束缚的scp-3005就会在不伤害到他的情况下拖着幼虫去“理想第五位面”，杀死幼虫。

“...”

那人接过黑箱，看着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路易丝顿感愕然。

下一刻，那人挥掌砍掉了路易丝的脑袋。

...

听到身后有人在笑，易升心头悸动，连忙挤了过去，看到了一具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

嗯...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具尸体么。

不过，到底是谁杀的她？

易升如礁石一般沉默地站在往来的人群中，审视着每个人。

根植于心底深处的模因...驱使他寻找答案。

“老兄，借你命一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触手攥成拳头，一拳打翻一个路过的无辜路人。

然后就这么捏着那人的脑袋将提起，嘴里念起某种秘法口诀。

他要献祭，以求得通往真相的知识和智慧。

...

易升的人性、兽性，俱已被荒谬的错乱填满。

他没有也无法记忆任何事，不能进行依托于理性与感性的任何思考。

所有可以被称为人的属性，都已被剥离殆尽。

天上的祂好奇望来，想知道什么都不剩下的易升还有什么。

就像拆房一样，所有的墙都可被拆去，但只有承重墙被拆掉时房屋才会轰然倒塌。

去除掉易升的所有属性，唯一存在的便是使易升之所以是易升的某物。

而那物，就是易升的承重墙，是他存在的“基石”。

“不得了，不得了...”

祂为看到的某物苦笑了起来。

只见一个个拳头大小，纯白无垢的光团，一个又一个浮现于易升身旁。

他遇到一个人便献祭一个人，献祭一个人光团便多一个。

被光团碰到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碎裂，化作一束束白光射入他的身体，而后消失不见。

——五阶门秘法，万物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