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脑髓震颤，热情

另一个杜克·卡尔实验室。

“我还是不懂，您为什么要拿人脑来做计算机？”

博士微笑着看向远道而来的两位客人。

问话的那人叫孙仁，前帝**人，军衔为上校。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名帝国皇族的后裔。具体是哪位皇子或皇女的后代不得而知。它抛弃了姓名和人类的身份，只作为帝国高层建筑的一块砖而存在。非要有个叫法的话，只能是“无名72”。无名就不说了，72是它的序列号，代表了它在皇族中的地位。

饶使是见多识广的博士，亲眼见到这个“人”，也难以理解它的存在，更猜不透它到底在想什么。换作是博士，可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少数族群的地位。被统治的人们更希望统治自己的人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而不是某种非人的东西。这也许就是叛乱爆发的如此之激烈、如此之迅速的原因，至少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人类不容许不是人的东西凌驾于人类之上。

“孙上校，你觉得我缺高性能的计算机吗？”博士说。

“您是说，制造人脑计算机是您的兴趣？”孙仁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人类的大脑是容纳智慧和思想的自然造物，是一个人之所以是人的根本，用来做些其他计算机做不了的事也就算了，但人脑计算机的性能不怎么样，并非不可替代，他感觉这个肆意摆弄人脑的家伙就是在故意践踏人类的尊严，是在取笑和小看自己。身为人类的孙仁实在无法忍受博士那种站在食物链顶端向下俯瞰自己的态度，更无法接受博士对人上之人的帝国皇族的轻蔑。他是来交易的，不是来受气的。

“你别误会，这只是一份工作，不代表我的任何观点和立场。”博士憋着笑。

孙仁脸色铁青。

他是个军人，不是外交官，更不是商人。

能诉诸武力的事，孙仁绝不多说一句话。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孙仁乃至没落的帝国皇族惹不起的。

他憋屈坏了。

“我们要的东西还没到吗？”孙仁紧绷着脸，转移话题。

“最多半个小时就到。”博士说。

“癌魔不是你最强的异魔吗？”孙仁怀疑地看着他。

“但她们也很强啊。”博士敷衍道。

孙仁不说话了。

依照通用的实力划分标准“阶梯”，癌魔只有一阶左右的实力，一队二十一世纪前半叶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即可杀死轻松癌魔。放在二十二世纪的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名身穿动力外骨骼装甲的人类士兵一发电浆炮就能解决的杂鱼。参考游戏等级的话，大致相当于三到五名配合纯熟的15级玩家的实力，或是一名在某一方面超越人类极限，突破至一阶的玩家的实力——此之谓先天。

但在博士的帮助下，癌魔可以发挥出无限接近三阶的实力。

阶位每向上一阶，实力都会拉开十倍不止。

阶数越高，实力差距就越大。

给接近三阶的癌魔一定的时间，它几乎就可以毁灭一颗类地行星的生态圈，杀尽包括微生物在内的所有生命。对上现在最强的玩家克星，也能摁在地上随便锤，其他玩家更是来多少死多少，癌魔站着不动都不可能被打死。

派去解决祝采薇和卡门的癌魔，注射过诱变液，有二阶左右的实力，差不多和克星六四开，杀两个连一阶都不到的人也就几秒钟的事。

半个小时？你怕不是在故意晾我们吧！

孙仁越想越气，和抽象宇宙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试问哪个势力遇到坐拥无数失落技术的帝国皇族不是毕恭毕敬？他就没受过这委屈！你个孤家寡人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也就是现在有求于你，以后鸟都不鸟你一下！

博士看得到这名帝国上校的愤怒，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帝国皇族突然指名道姓地要交易进入这个世界的所有玩家的大脑，绝对有猫腻，博士可不想随便就把铁定会落在自己手里的大脑傻乎乎地交易出去，事后还不知道是谁亏谁赚呢。他准备仔细检查一遍那些玩家的大脑，然后再做决定。

此时，癌魔已经收集到了三名玩家的大脑，还活着的有六个玩家，分别是克星、死星、非诚勿扰，祝采薇、卡门、易升。后三个人都在附近，实力又弱，博士打算先让癌魔收集齐这三个人的大脑，再和其他异魔一起，集中力量对付前三个人。

半个小时足够癌魔拿回后三个人的大脑，提取所有的记忆。孙仁和那名帝国皇族有一个就要一个，前三个人的大脑，他们也知道不好拿，所以更有耐心。后三个人的大脑必须尽快给他们，半个小时是博士估计的等待极限，超过半个小时，这笔交易可能就做不成了。

笑归笑，博士可不想得罪帝国皇族。

一旁端坐着的无名72，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看着孙仁和博士，一语未发。

...

易升离开杜克·卡尔的家，敲门拜访了一下他的几个邻居。

然后如法炮制，用开门的秘法洞开邻居的灵魂。

不出所料，全都是0和1。

淦他妈的机器语言，淦他妈的二进制。

尾随而来的巨人此时正在小区和居民楼里大肆破坏，易升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眼前这户人家的房门，他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听得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睡梦中的无辜居民发出的尖叫和惨嚎，但易升没有动。

他不想动。

——x市是个计算机虚拟出来的世界。

——现在的我，是一个虚拟出来的人。

——不是黑客帝国式的联机做梦，而是少数几个人，也就是那些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人，又或者，只是他一个人的梦。

易升想到了一个词，缸中之脑。

何为缸中之脑？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这段文字。

为什么在血能、灵能如此充沛的情况下，易升依然会觉得累，想睡觉？

因为所有的数值都是虚假的，根本无法反映缸内的大脑此时的真实状态。

“又来了...又来了...”

易升喃喃道。

过去的梦魇，追上了他。

一个又一个被易升反复想过无数次的问题，又摆在了他的眼前。

我什么时候成为缸中之脑的？

进入副本前？还是进入副本后？

不知道。

我的怀疑，是别人输入的代码吗？

他在电脑屏幕前看着我吗？

不知道。

易升知道数个号称可以破解缸中之脑的答案。

他在脱离帝国的实验后，也觉得那些答案很有道理。

但，再次陷入类似的困境，易升心中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绝望。

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了。

所以、所以...！

“我只能从头做起，建立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否则我就活不下去。”

易升长呼一口气。

确认了接下来该做的事，他轻松了许多。

一昧的怀疑是没有用的，说到底，易升只能做到他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做吧。

三五成群的巨人撞破走廊的墙壁，向他冲来。

易升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用灵压捏住所有巨人，走到离他最近的巨人跟前，手摸了上去。

“献祭！献祭！献祭！”

“太上，给我破解这个虚拟世界的知识！”

昏黄的热情之火接连燃起，一个又一个巨人烧成了火炬。

易升眼中，0和1如瀑布般飞泻而下。

他逐渐理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