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收束，复活

今川河的心魔幻境。

“有办法支援易升么？”李明焦虑地询问卡门。

目前占据了易升躯体的那个易升，姑且叫他轮回易升好了，包括几乎已经与心魔融为一体的卡门在内，没有人知道轮回易升是个怎样的人，光用说的就让他自杀实在太不靠谱了，来点更实际的，比如直接杀了他，明显更好。

另外三人也有着相似的想法。

没有人关注轮回易升的死活，他是个窃取了自己的朋友、眼下同呼吸共命运的战友的身份与身体的陌生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连人都不算，就只是个人格罢了。非得他死了才能令自己认识的那个易升复活的话，那就只好杀了他了。即便轮回易升在自我认知中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你忘了那边幻境的运行速度是这边的千万倍么？”卡门沉重道，“那五个易升进去的瞬间，结果应该就出来了，你我几人只有接受事实的份。”

“生日礼物如果真是用来说服的...只有一份，不太可能说服那个易升自杀吧？”今川河担忧道，她其实不太相信陪自己排遣寂寞的易升真把那份记忆当作礼物了，即使这地方是心魔幻境，记忆的确有可能作为礼物送出去，但她总觉得易升那时仍是在安慰自己。

和一个不是很熟又哭花了脸的女孩打游戏的记忆，有珍贵到足够作为礼物送出去么？今川河只觉得害臊的不行，不好意思细想的同时，又分外患得患失，忍不住反复琢磨那份记忆到底够不够资格当礼物。若是独身一人在床上躺着，她恐怕已经抱着被子将脑袋埋在里头，烦恼的大叫着来回翻滚了。

当真是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的话...再好不过了。

今川河不由得这么想。

卡门洞悉了她的想法，强忍心中翻腾的妒火，说：“的确，说服失败的可能极高，不过，我其实不太在意能否复活易升，也许那个易升也十分优秀呢？他说不定会是个更棒的易升。”迎着李明与今川河愤怒的眼神，无视祝采薇与孤狼的错愕，她自顾自道：“倘若最后得到易升身份的是他，我会动手夺走那五个易升的记忆，注入给他。”

“他将在我手中变成全新且更为强大的易升，死了的易升就叫他死去吧，死证明了他还不够强，不配做我的主人！”

“你果然不是卡门！”李明咬牙道。

“我有说过我是了么？”卡门冷笑道，挑衅似地瞥了眼今川河，“我既是心魔，也是卡门。到了那时，你猜，他对一手成就了他的我，会抱有怎样的感情？”

今川河怒目相视：“你想做就去做好了，我才不在乎！”

“是么？”卡门变脸似地换了副和煦的样子，笑道：“但愿那时你真能这么想。”

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度急速上升，孤狼立马对卡门说：“好了，别说了，当务之急是打败那三个打算杀了易升的帝国士兵。我不看好那个十多岁的易升有能力发挥出原本易升的强悍战斗力，你是真没办法了还是不想说？”

“别让心魔控制你，卡门！”祝采薇一步上前，用力捏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道：“你是卡门，不是心魔，对不对？”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卡门讥讽道，开始盘算是否要处理掉这四个碍事的家伙，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加害这四人，没有成功融合的五个易升，包括诞生自她自己潜意识的那个易升，恐怕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再次出手阻拦，说不准还会视自己为威胁，直接联手灭了自己，她此刻的强势作风便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劝说不成，祝采薇索性掏出水果刀来，威胁道：“信不信我一刀抹了自己脖子，就有五个易升闪现过来群殴你？劝你好自为之，不要不识抬举！”

“这地方是心魔幻境，该听话的是你吧！”

被意想不到的人戳中了软肋，卡门瞪了祝采薇一眼，没有说话。

见这反应傻子也知道卡门是真的在怕易升，今川河倍感意外，没想到关键时刻平时胸大无脑的祝采薇还挺靠谱，她立刻硬气道：“没错！”

“赶紧说！”李明喝道。

卡门阴沉着脸，在记忆中见识到副本以外纷繁世界的她，已经不想回去再为妖龙王卖力了，何况卖力的结果是世界毁灭，自己不仅什么也得不到，更是要陪葬。

老实跟卡门融为一体，活下来离开副本，才是正道。

“别以为我是怕了易升了！不过是个死在轮回幻境里的废物罢了！”

放了句狠话，感觉面子上应该过得去了，卡门说出了她在一个蜀山剑派的内门弟子的心魔幻境里得到的未知咒语，“去蜀山之前，易升经过了蜀山脚下的镇子，那个时候，他将一段咒语传授给了一个小孩。”

“那段咒语，似乎拥有沟通某股神秘力量的威力。”

“易升之所以成长的这么迅速，说不定就是得到了那股力量的缘故。”

说到这，卡门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不屑：“恐怕就是因为过于依赖外在力量，他才死在了幻境里...哼，果真是个废物啊。”

“卡门！”孤狼拦住了即将爆发的李明，瞪了她一眼：“有事说事，什么时候了还扯那些有的没的！刚才还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现在见情况不妙就开始落井下石了？你敢当面跟易升这么说话么？”

“二五仔到底是二五仔。”李明冷笑道。

卡门怒目相视，正要反喷回去，被她的话气得不轻的今川河立刻拉了个偏架，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是想说，利用那段咒语复活易升？”

“对！”稍一停顿，倍感憋屈的卡门恶声道，回想起自己在和易升经历的上个副本中被那股神秘力量伤了神智，至今仍饱受折磨，而那段咒语也许便与那股神秘力量有关，马上瞪着她阴阳怪气道：“你不是非常想救易升么？就由你第一个使用那段咒语吧！”

“没问题！”今川河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不行，卡门，你第一个！”李明紧盯着卡门，“谁知道咒语是不是你编的！你来做示范！”

“我？”卡门诡异一笑，“你是说我，还是卡门？”

李明一楞，很快反应了过来。

现在的卡门...是被心魔操纵着的。

她第一个来，出了事，卡门八成也要出事！

“幻龙将，你他妈的...”他咬牙切齿道，拳头紧攥。

另外三人也很快意识到了幻龙将实际上是跟卡门一损俱损的，卡门其实已经被它绑架了，也是气得说不出话。

今川河打破了沉默，坚定道：“我第一个来。”

“今川...”祝采薇担忧道。

“没事。”今川河看向卡门，“给我咒语。”

卡门登时涌出无数恶毒念头，强忍心中逐渐升腾的快慰，她一面佯装平静，一面将虚空召唤的咒语说给了今川河。另外三人虽然就在旁边，但却没有听到半个字，也根本不能从口型中读出卡门说了什么，无法代替今川河抢先使用那段咒语——卡门操纵幻境短暂屏蔽了三人的感知。

“念出来，说要求，就行了？”今川河询问卡门，全然没有意识到只有自己听到了咒语。

“对。”卡门点头。

遭到屏蔽的三人感觉不太对劲，试图提醒今川河，自己并没有听到咒语，然而提醒也被卡门屏蔽了。

于是，今川河念出了咒语。

“杀死轮回幻境中那个十多岁的易升，再将我、祝采薇、李明、孤狼、卡门潜意识中诞生的易升，与他融合，复活原来的易升。”她提出了要求。

已然成型的火焰系带，传来信息。

“代价...？”今川河疑惑地看向卡门，“好像要付出代价才行。”

“付就付呗。”卡门说，反问道：“难道你怕了？”

今川河陷入沉默。

直觉强烈发作，阻止她继续。

但，为了易升的话...也许可以试着冒一下险？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义无反顾道：“我愿意付出代价！”

——昏黄的热情之火，瞬间吞没了她。

今川河，死了。

“...？”

“...！”

“...”

“哈。”

...

轮回幻境。

孤儿院。

轮回易升的房间。

与卡门认为的不同。

房间内的时间，其实并不和轮回幻境的时间一样快，甚至比心魔幻境的时间还要慢一些。

结果，其实还没有出来。

相较幻境外激战正酣的战场与逐渐膨胀的太阳，无论心魔幻境还是这个房间，时间也都过得更慢——也就是说，战争和太阳膨胀，相较这个房间内的易升，和心魔幻境中的四人，都以更快的速度进行。

“礼物...真的是给我的吗！”桌后坐着的易升惊喜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盒。

“当然是了，打开吧。”女人说。

“现在就能打开？”易升问。

女人点头。

“打开了就必须要做你的儿子？”易升又问。

女人一楞，失笑道：“不然呢？”

“我人缘不好...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可我不认识你...第一次见面就确定关系，太快了吧...？”易升抿嘴道，视线在女人和男人间来回游移。

“别着急，你知道盒子里放着什么吗？”女人说，闭了一只眼，俏皮道：“...是支撑世界运行的火焰哦？”

“你不想成为被所有人需要的人吗？”

被需要...

易升动心了。

“我的礼物也究极棒。”男人说，面露笑容：“想把不喜欢的东西轻松变成喜欢的东西吗？想令讨厌你的人一下子变成尊敬你的人吗？”

“想一步登天，踩着那些侮辱你的人，成为世界之王吗？”

“你想要的那份力量...就在我的盒子里哟。”

世界之王...好酷！

易升更动心了。

“...您叫什么？”他首先问男人。

“奈亚拉托提普。”男人笑了一下。

“外国人啊，那您呢？”易升其次问女人。

“嗯...这个，不能说。”女人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

易升兴奋点头。

窗外，诞生自今川河潜意识的易升，耸肩道：“似乎没有胜算。”

“没有也要送。”

“对。”

“心意到了就行。”

“成败无所谓。”

余下四个易升你一句我一句。

“行。”

易升一拳打碎玻璃，翻了进去。

只见他一手探向背后，再拿出来时，手中已放了一个小巧而朴素的礼盒。

房间里的孩子被吓了一跳。

待他看清来人，因这与自己相似但更成熟的脸，惊呼立刻变成了脱口而出的疑问：“你是...？”

“我是以前的你。”易升走来，随意瞥了眼男人，“起来，让个座。”

“...你在跟我讲话？”回头盯着他的奈亚拉托提普皱眉道。

“不然呢？”易升反问。

“为什么不叫她让座？”男人问。

“她是个漂亮妹子，而你是个男的，居然还问为什么，自己没有逼数吗？”易升不耐烦道。

奈亚：“...”

他于是起身退到一旁，让开了。

易升坐下，瞥了几十眼身旁妹子轻薄织物下南瓜大小的秀峰，看向桌对面的孩子，“我也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哦...哦。”孩子被他霸道的作风震慑到了。

见那个自称是以前的自己的人，递来一个简陋的礼盒，孩子并没有因为旁边放着更精美的礼盒而轻视这份不太亮眼的礼物，小声道：“里面是什么？”

“自己拆开看。”易升道。

“要我付出什么吗？比如认你当哥？”孩子问。

易升瞧了眼奈亚：“收礼物不用付出任何东西，不过，真要认的话，我想你认我当爷爷。”

孩子尴尬一笑，拆开了礼盒。

里面是一个八音盒。

见易升点头，孩子小心翼翼地拨动八音盒，然后松手。

悠扬清脆的《卡农》声中，易升与今川河在卧室打游戏的记忆浮现于孩子心中。

“她是...”孩子迟疑道。

“你以前的朋友。”易升说。

“现在不是了吗？”

“你想的话，现在也是。”

孩子沉默片刻，关掉了八音盒。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

“但，礼物，我收下了，那应该是相当重要的回忆吧？谢谢你的礼物。”

女人目光温柔，似是在追忆什么。

奈亚拉托提普则是又一次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易升遗憾一笑，正要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来自今川河，更多的记忆，出现在了孩子心中。

“你其实才是易升？”孩子紧盯着易升。

“哦...她死了...”同出一源的易升看穿了孩子，出神道：“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个死人，现在，你才是易升。”

“不，我...这...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已经明白了原委的孩子，一下子无法接受那么多的事，同时却也在飞快消化那些记忆。

易升突然看不穿他了。

奈亚拉托提普皱起了眉。

女人则是面露期待。

“我去死，让他复活，对么？”孩子看向易升，“他是被需要的那个人，而我...我根本承担不起他肩负的责任。”

“相信自己，你有那个能力。”易升说。

“因为我是易升？你才相信我？”孩子质问道。

“不，因为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的确有能力做到以前的你能做到的事。”易升耸肩，“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骗你交出身体，但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心里话？”奈亚拉托提普突然冷笑，“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在骗他？”

“孩子，不要被那个人骗了，他只想杀了你，夺回自己的身体！”

迎着孩子的目光，易升叹了口气：“说我逃避也好，虚无主义发作也罢，我其实压根不打算夺回身体，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受罪可太蠢了。”

“更不用说，作为他人潜意识产物的我们，真要与你融合，不可避免地会带上他人潜意识的痕迹，变成人格分裂的疯子，那样的夺回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瞧，还在说谎。”奈亚拉托提普仍旧冷笑。

却见易升一脑门撞在桌角上，直接撞死了。

窗外四个易升，也陆续自杀。

孩子于是看向奈亚拉托提普。

僵硬呆滞的笑容给了他答案。

“...明白了。”孩子怅然道，边哭边说：“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但不死是不行的，因为我是易升啊。”

说罢，孩子咬断了舌头，咽了下去，死了。

...

尸骸中燃起热情之火。

易升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