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最后一句

“很多次我都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但我冲上去又能如何呢？”黑羊默默说道，“还不是变成另一盘肉？我是个懦夫，我做不成任何事情，咩。”

黑羊的回忆进入了短暂的沉默期。

草原冰冷和荒凉，一如扑克大人的心。

此时扑克大人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说不定自己昨天饱食的就是黑羊另一个孩子。

那自己该不该死呢？

“后来～”

黑羊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扑克大人的思绪。

“那些人勾肩搭背踏着星光走远了。风车在星空下静静的旋转，还有几缕尚未消失的青烟围绕在焦灼的骨头旁。我终于冲了过去，骨头，除了骨头外什么都没有了，人类真是太可怕了，虽然他们没有锐利的爪子没有锋利的牙齿但还是能将骨头啃食的如此干净，远远胜过一切猛兽。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很晴朗，头顶上都是璀璨的星光，但那星光是那么荒凉。我对不起孩子，我是个懦夫，我做不成任何事情。咩。”

大家都静静地聆听着，每个人都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以扑克大人和奇美拉鼠为最大。

因为扑克大人不仅品尝过寒羚羊还深深的迷恋过羊肉的味道，原来自己也是加快寒羚羊灭亡的人之一，所以不管自己所饱食的是不是黑羊的孩子，它来找自己报仇都没有错？

奇美拉鼠的触动是另一种类型，他并没有迷恋过寒羚羊的味道，但他迷恋另一种东西，那就是做人的快乐。

但黑羊的话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做人的意义。

昨晚，子奇也吃过一些羊肉，但他并不羞愧，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他的意义毕竟没有现实世界那样大。

他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这是一个游戏，这是一个剧本，这是一种控诉和反省，是人类自己设计出来的。毕竟在现实世界中被人类残害的动物们不能发出这样的呐喊声。

但人类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面站在动物们的角度对自己进行声讨，一面又加速各个物种的灭亡。鸟人市场上那千奇百怪的食材不就是这些生灵的各个部分吗？

作为23世纪的新新人类，自己从小不知受到过多少次这样的教育，但结果如何呢？

短暂的实效过去后，一切照旧。

越来越多生物的灭绝只不过是催生出越来越多的纪录片，这些东西就像是人类为了安慰自己而特别制作的。

好让大家可以更加心平气和的残杀动物！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祭祀时有着象征意义的纸钱，几缕青烟过后什么都不剩了。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色子石与方舟，疾风大港与这茫茫草原，每一处都反应着人类的某种恶意。

灵灵当然也受到了巨大的触动，亲人的惨死只有她亲身经历过，所以更加悲痛。

但灵灵并没有认命，她依然在痛苦之下思考着脱身之法。

或许灵灵代表了人类的另一面？

“哼，你们的反应还是让我欣慰了一些，咩。”黑羊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叼起孩子七零八落的骸骨，试图将它们聚拢，骨头还带着火的温度。”黑羊继续诉说它的经历，“星空下，我的心中只剩下了恨，但我只是一只羊，我能做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神明出现了。”

这句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想不想报仇呢？神明轻声问我，我自然是疯狂的点头了。正好，需要招募几个动物，神明说着将我带到了这片草原上。我将赐予你特殊的能力，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宣泄，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类都是你的敌人，你可以随意消灭他们。我要如何做呢？我怯生生的问道。哈哈，这很简单，我将改造你的尾巴，让其能发出特殊的气味，只要是人类一旦闻到这种气味就只能任你摆布。好好。我连忙答应，并拜倒在神的脚下。除此之外，神说道，我还将赐予你智慧，让你可以与人类沟通，这样你的复仇会更加痛快。”

原来，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只羊能够说人话，并能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

“神明说了，这次一共招募了三个动物。你们既然能够来到这里，说明已经见过我的两个同伴了。吸髓巨蝶从前只是一只普通的蝴蝶，但因为通体洁白、模样俊俏惨遭灭顶之灾。它的家族除它之外全部被人用钉子钉死了，据说做成了永恒的标本，咩。”

也是人类做的恶，但这只蝴蝶好像并没有对人类复仇？

“因为它太简单了。”黑羊似乎能看透大家的想法，“蝴蝶是一种美丽而简单的动物，即使神明也不能激发出它的智慧，所以它不通人言，无法交流，也忘记了对人类的仇恨。”

原来是这样。

“食狼白兔就更惨了，全家都为了科学实验牺牲了。”黑羊继续说道，“解剖和注射，可谓死的极惨。但这只兔子最后被一个小姑娘藏了起来，保住了一条命，咩。”

所以，这就是食狼白兔依然不找人类复仇的理由？

这就是它喜欢灵灵的原因？

“兔子毕竟比蝴蝶高级一些，所以尽管依然不能人言但可以和人类进行短暂的交流了。但它们这种忘记仇恨的做法真是令我火大！”黑羊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我是不会放过任何踏入草原的人类的，当神灵问我禁锢人类的祭坛要做成什么样子时我立刻选择了风车，因为那是令我终身难忘的东西。而我也发现人类和我们寒羚羊没有区别，最美味的地方依然是大脑。咩。”

虽然还有太多的疑问，其中最大的就是神灵是谁？

渡神大人吗？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但这并不是这只黑羊能够回答的，它的话结束了。

“好了。”

果然，黑羊开始说结束语了。

“我想你们心中很明白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而你们是否该死自己心里清楚，让我排一个顺序打发你们上路吧。现在你们每人可以说一句话，这句话将决定你们死亡的顺序，如果有人敢多说一句我就马上杀死他。还有，哼哼，也许我今天食欲不太好，留到后面的人会多活一阵子也说不定，咩。”

黑羊的话全部说完了，它在耐心的等待着。

草原重新恢复了平静。

一句话，只剩一句话了？

说什么呢？

众人的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了，每个人都思绪万千，一句话怎么说的清楚。

而且反正难逃一死，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

“我吃过寒羚羊。”扑克大人忽然说话了，“所以，即使你杀死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大脑真的是那么美味的东西吗？我们人类的恶都是这颗大脑催生出来的。”

扑克大人的话说完了。

这是一句很简单，很朴实的话，但黑羊与灵灵同时被这句话触动了。

“哼，很好，你的临终遗言还像句人话，咩。”黑羊赞叹道，“就凭你这句话我愿意将你留到后面，咩。”

黑羊的话说完了，扑克大人没有做声，他的脑子很乱。

难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此刻灵灵的大脑却异常清晰。

虽然大家没有机会沟通，但扑克大人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这句话给本已绝望的事情带来了转机。

子奇也很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进入游戏以来最危险的时候，子奇明白游戏结束意味着什么。

就在绝望的时刻，他听到了扑克大人这句话，虽然说不出原因，但他似乎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

这是个游戏对吧？

既然是游戏就一定不同于现实，不管如何艰险一定存在转机。

子奇自认为在整个游戏的进程中没有出过差错，自己一直在按部就班跟着游戏流程走，所以转机一定是存在的。

转机就在这最后一句话中！

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将所有的事情好好联想一下。

“你们几个难道要放弃说话的权利吗？”就在这个时候，黑羊冷冰冰的问道。

“我……”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是奇美拉鼠。

“我做过很久的野兽，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啃食人类，那是我唯一的食物来源。后来我遇到了扑克大人，遇到了大家，我体会到做人的美好，我愿意为了这个团队牺牲自己。这份决心现在仍然没有变，但，但……”

“但是什么？”黑羊冷冷地问道，“说吧，我破例让你多说一句。”

“我感谢大家，我愿意首先奉上自己。”奇美拉鼠说道，“这是因为大家都是极好的人。但你的故事让我看到了人类的恶，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请你一定要先吃我，这是我唯一能为团队做的事情，就，就这样吧。”

奇美拉鼠说完了。

“你的话说的也不错。”黑羊望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奇美拉鼠说的，“我很愿意满足你的心愿，不过我也要听一听最后那两个人怎么说再做决定，咩。”

子奇知道自己或者灵灵该说话了。

但他忽然不迷惘了，他甚至感觉已经从黑暗中抓住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