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昔日一梦

到底是为什么……？

才会习武？才会学习这种百无一用，被人们当傻子，当猴看，当成恐惧的，不正常对象的技术？

想不出。

鉴铭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他自己倒是有用得上武术的地方，可这蓬莱无数武人，到底是为什么才不惜如此折磨自己，也要变得更强呢？

想不出。

于是他打算问，问问别人是怎么想的。

他侧过头去，背对着窗外的月光，看向了陈师虎。

“陈师虎……你……是为什么才习武的呢？”

一声说话打断了正在看武侠小说的陈师虎，他放下书本，饶有兴致的开始酝酿起他的答案。

过了一会，他终于思索出了这个鉴铭怎么也想不出来的问题答案。

只属于他的答案。

他对着月色开口说道：“昨天听了你一路走来的故事，我发现世界之大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总觉得这一世想做的事太多，能够做到的却寥寥无几，转眼已过数载，回想起以前的幼稚不过是一大箩筐笑话。在那懵懵懂懂的时光里，伴随我一路走来的，除了自己的恩师，就是武当武术了。”

“我自七岁那年上了武当山，恩师教会了我拳术，武当武术却让我明白了人生道理，让我从一个年少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以武入道的武者。我很庆幸，我没有后悔我以前走过的路，人生也由一个目标转战另一个目标。但是我想把我的这种在太极中得到的快乐，伴随着我传授技艺的同时也传与他人， 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传承武当武术的队伍中来。”

“从爱武到会武，从教练到传人，从公园教学到开馆授徒，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回首往事像在昨天，想想以后的事像在明天，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由小到大，从简到繁，历历在目。武术见证我的成长，改变我的人生，带给我健康、自信与感动，在我的心中，武术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希望我能尽上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弘扬太极武学，传承武当武术，让武当武术造福世界人民！”

太长了，鉴铭根本就没听进去。

大体上，他感觉陈师虎的回答和青山有些类似。

无非是为了天下百姓巴拉巴拉之类的无聊东西。

看鉴铭不感兴趣又没听进去的样子，陈师虎难免有些失落。

毕竟，和鉴铭口谈论武的机会可不多，他觉得自己总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学到些什么新东西。

于是他开口追问道：“那鉴铭……你又是为了什么而习武的呢？”

………………

鉴铭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去主动向陈师虎询问的。

可现在对方开始反问自己，总不能干干脆脆的直接回答‘不知道。’吧？

有什么说什么，鉴铭想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他一脸疲惫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变强。”

陈师虎饶有兴趣的继续追问。

“那为什呢？为什么想变强呢？”

鉴铭嗯……了一会，有了答案。

“我想变强，这样就不必……被其他人看扁了。”

嗯…………

陈师虎手指拿捏着下巴，略有所思。

他觉得光是这样，还不足够让鉴铭作为习武的理由。

于是他继续追问。

“可是……你不觉得努力念书，让自己变成有钱的大人物，然后再来指使那些看扁你的人，这样比较棒嘛？”

鉴铭有些疲惫，眼睛也只是半张着，总之，陈师虎给他的选项，他并不认同。

“所以要我低声下气的活着，等到变成大人物为止吗？我才不要，我只是想……挺起胸膛活下去而已。”

………………

“…………即使没有爸妈也一样。”

一字一句，都发自鉴铭的真心。

这让陈师虎觉得十分感动。

他已经理解了，鉴铭只是不服输而已，他想变强，想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可是…………

“但是啊鉴铭，即使你的武功高强，也并不代表你会变得很了不起。”

……………………

一段时间过去，鉴铭没有回话。

“鉴铭？”

陈师虎迎着月光去看鉴铭的脸。

呼吸平稳，眼皮紧闭。

因为今天的过度劳累，鉴铭现在已经…………

安稳的睡着了。

……………………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十分异样的光景。

天空湛蓝，大地焦黄，奇异的生物尽数浮现在了眼前。

鉴铭，现在正在做梦。

自己正处在一个有些昏暗的空间之中，面前，七七八八站着好几个人……

那几个人他都不认识，也难怪，那些人长得都十分奇怪。

有的头顶有角，有的身后有翼，有的鼻子冗长。

但有一个人很正常，他站在最中间。

脸看上去…………和鉴铭一模一样。

（这是……我？）

不对，细看之下，那人长得倒也和鉴铭有些许几份不同。

比如气质和神态。

那个人浑身上下给人散发出一种闪闪发光的少年侠气，同时又散发出一种……

令人感到放松痛快的清爽感觉。

鉴铭想再接近一点看，但他动不了，好像有一堵墙拦住了他。

他只好在这里再细细地看。

仔细看了看，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发饰也很特殊，不像是任何时代的产物。

风格也标新立异，奇怪，但却好看。

（**&&%……￥……*）

有声音，但很嘈杂。

鉴铭竖起耳朵，专心去听。

他听到周围有人正在和中间那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说话。

灵珊……你用的这个奇怪的能力……叫什么啊？

那少年笑了笑，清爽间透露着一种与他年龄并不相仿，雄心壮志的大气。

他说：嗯……我们一路以来都在停止纷争，介入战斗。

止戈……

武，就像让人感到快乐的舞一样。

就叫武术好了！

这是为了停止纷争而被开发出来的技术。

但战斗只是消除矛盾的过程，我……想要消除的是矛盾本身。

我要停止战争，用我的方法。

为此……可以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吗？

身旁的几人纷纷单膝碰地，跪了下去，那个被叫做灵珊的男人也看向了自己的方向，俊朗的笑了。

咚咚，咚咚。

鉴铭听到心跳加快的声音。

咚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快，已经充斥了他的脑海。

呼————

鉴铭醒了过来。

传闻梦里出现过的东西都是人确确实实曾看到过的东西。

梦里出现的人都是确确实实曾经看过的人。

梦里出现的脸都是确确实实看过的脸。

可鉴铭对方才看到的那些脸明明没有任何印象。

却又感觉那么的熟悉……

那个有些昏暗的空间……又是那么的让人安心，温暖……

他看向了旁边睡得正酣的陈师虎。

想起了有远大抱负的青山，想探求真理的圆善。

又想了想不会因为人死而感到悲伤的自己。

低头沉思片刻，回忆了刚刚梦的滋味。

他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天上那一轮明月，手也捏紧了被子。

心中略有所思。

（我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同。）

鉴铭的嘴有些撅起，显然是……感到有些寂寞了。

虽然鉴铭今晚没有搞清武术对他来说是什么。

但他今晚搞清了自己并不会放弃武术的事实。

而他知道自己为何习武，又为何而战………………

那将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翌日，艰苦的修行仍在继续。

王大柱的大嗓门依然没有任何褪色，可以的话，真想知道他平时是怎么保养嗓子的。

“你们这些王八蛋！！！敢停下就等着被开除吧！！！！”

直到脂肪酸的累积到达极限，才能休息。

“俯卧撑！！！一组五十个，十分钟间隔做五百个！！！！”

手腕处传来巨大的压力，衣服和裤脚已经附着上地面的尘土，手腕的酸痛让人感觉再俯下去一次，就再也无法起身。

“仰卧起坐！！！！两人一组轮流一组一百个，共计八百个！”

腹肌好像要被撕裂一样，就连抱着后脑勺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力量，脊椎仿佛也变成了肌肉的一部分。

“楼梯深蹲跳！！给老子往返大厅顶楼十次！！！”

为了保证膝盖不会受伤，只能全力使用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间断性的来回发力，爆发力和耐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鉴铭很痛苦，但同时也很快乐。

在城市里生活的他从来没有机会这样每天都沉浸在武者修行之中。

他知道，只要能跨过这堵高墙，他一定还会变得更强！

………………

就这样，时间悄然过去……

一转眼，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期中考试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径自离去了。

那些人有的没有必须变强的理由，面对这堵高墙，没有翻越的觉悟，便打道回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打退堂鼓。

人被丢入不合理的环境中，在感觉面对巨大困难的时候。

就会选择轻松的道路，就会妥协，会放弃。

这样也好，反正那种人绝对无法通过考试，也算是省了功夫，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