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透明人 第71章 不要你回家

“都很晚了，要不就算了吧。”柴咪坐在床沿，见刘伟还站着，她便挪了挪地方，示意伟哥过来。

刘伟坐在女孩的身旁，“什么？”不过他马上就想明白女孩指的是这次聚会，“嗯，是该结束了。”

“绪礼酱的爸爸住在工厂的宿舍，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柴咪低声道。

刘伟对突然的话题感到惊讶，发现女孩的表情少有的认真，他才没有吭声，可咪咪也没有继续说，年轻人便问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最近才开始这样了，绪礼酱其实挺开心的。”

柴咪的发言让伟哥一头雾水：为什么父亲不能每天回家，少女反而觉得高兴？也许别的初三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可绪礼难道不是乖孩子吗？

“因为叔叔的工作时间很长，回一次家只能匆匆吃了晚饭，睡一觉以后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原来是这样啊。”

“路上来回大概要三小时，所以有时候叔叔到家连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柴咪拿起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是怕自己的父亲休息的时间不够，把身体累坏吧？刘伟感觉一阵心酸。

“话说你很了解啊。”

“当然，我和绪礼酱的关系可是一等一的好！”柴咪得意洋洋地笑着，不过随着热水器的声音响起，女孩的脑袋一下子垂了下来，仍旧对邻家少女和别人一起洗澡的事情耿耿于怀。

“然后阿姨是便利店的收银员，要倒班的，今天正好是晚班。”

和国外品牌的便利店相比，本土便利店聘用的员工年纪基本都是在四十岁左右的。

这样一来，绪礼在家里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要独自一人度过。倘若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的孩子，父母常不在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个年纪孩子向来是最贪玩的，而且和父母关系通常不会融洽。可是绪礼不打游戏，也不怎么玩手机。少女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觉得电视里的很多节目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纪实频道她依然会关注，但说到底也就是喜欢两个栏目而已，一周加起来还不到1小时。

至于少女和父母的关系，她虽然会和他们闹别扭，不过绪礼非常怀念以前一家人九点吃晚饭的时光：

赶上母亲上夜班，她就在6点和母亲一起吃。然后快到九点的时候，少女会把菜放在微波炉热热。

父亲吃饭时，她会坐在饭桌旁，手里不是拿着英语课本，就是拿着物理书。

“作业做好了？”

“嗯。”

绪礼并非真的想看书复习，但什么都不做在父亲边上，两个人都会觉得别扭。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女发现父亲的饭量逐渐减少。前阵子她觉得是饭菜再加热、不好吃的缘故，于是少女开始学习做菜。

不过细心的绪礼在一次的晚饭中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其实是父亲太辛苦了。

一个年轻人倘若5点多一点、天刚亮便醒，而下班回到家时已经超过9点，那他的身体肯定也吃不消。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年满四十的男人？

看着父亲脸上的疲态与日俱增，绪礼完全打消了要做饭给父亲吃的想法。少女知道工厂里是有宿舍的，以前忙起来的时候，父亲会一连住在宿舍好几天。

“住宿舍要钱吗？”绪礼问。

“你高中想读寄宿制的？”父亲的表情很是落寞，但随后他还是露出笑容，“想上哪个学校，是交大附中吗？”

“不是，我是说爸爸单位里的宿舍住起来要钱吗？”

“哦……”父亲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毕竟寄宿制的学校的不仅意味着他每周只能见到一次她可爱的女儿，同时家里还将会面临三年的额外开支。

“肯定不要钱的了。”父亲解释道。他咬了一口加热的肉，外边滚烫，里面则凉凉的。

“那你住宿舍吧。”绪礼话音刚落，父亲的双眼一下子锁定在女儿面庞上，随之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思考着绪礼为何这么说。

“因为……”少女呼了口气，“因为……”她最后没找到合适的原因，担心父亲身体这种事情她原以为自己能坦率地说出来，结果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讨厌我吗？”

“没有啦。”绪礼果断地回道。女儿回答让男略微放心点，他重新拿起筷子，问：“那为什么？”

“嗯……单位提供晚饭吗？”绪礼忽然问。

“提供啊。”

“多少钱？”

“6块吧。”父亲好奇女儿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工厂的伙食感兴趣了。

“吃得很差吗？”绪礼有些难受。少女学校的饭钱都是6块的两倍，若不算补助，估计价格是6元的三倍有余。

“放心啦，厂里的食堂也是专门给员工开的，四菜一汤的。”父亲答应道，今天女儿主动和自己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吃起剩饭来竟很有味道。“两荤两素。”

“那你干嘛回来吃剩饭啊。”绪礼有些生气。

父亲犹豫了一会儿，他认为一家人一起吃饭很重要，但这么说来未免也过于害羞。

“看看你啊。”他回应。

“我有什么好看的。”绪礼不满道。

“那你大错特错。”父亲吃了两口菜，忽然还傻笑起来，似乎在为女孩能那么可爱而感到异常高兴，“那我吃好晚饭再回来？”

“路费多少钱？”

“两块……来回就是4块。”为了不坐更贵的地铁，父亲先骑半小时自行车到公交站，然后再坐车去单位。

“省下来不是挺的好吗？”绪礼说。

“算啦，我们这点钱省它干什么。”父亲说完就被绪礼瞪了一眼。少女知道父亲平时有多节俭，能剩5角便是不错，更别说4块钱了。

大人……绪礼对他们的谎话表示不满，却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在和父亲周旋也是因为没能直接说出想让父亲住宿舍的理由。

“我想要尤克里里。”。

“什么里里？”父亲听到这个名词感觉一头雾水。

“像吉他一样的东西，不过小一点。”绪礼解释道。

父亲想到女儿刚升初中的时候就好像答应给她买一个吉他。然而女孩子更加适合弹钢琴，尤其绪礼的手指还纤细。小时候父亲总是拿着女儿的小手，说：“爸爸给你买一个钢琴，你会好好弹吗？”

“会会会！”绪礼的眼神充满了光芒，而父亲从未怀疑自己女儿的恒心。

如今别说钢琴，吉他的事情后来都不了了之，女儿也不声不响，似乎能够体谅那场变故过后父母的苦衷。

想到绪礼酱之所以想要尤克里里兴许是因为它比较便宜……

父亲的胸口挨了一击重拳，然而他却只想哭的冲动。

他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