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送终

离开避难所，刚踏足地面，艾莉娜就感觉到了那一道道向她而来的气息。无需疑惑，这些都是她的血奴。

本来艾莉娜是没有想过操纵这些血奴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对他们放任不理。之所以给藤堂元次郎下套，也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有些棋子活了，有些棋子死了。虽然她看不上这些算是残缺品的血奴，不过再怎么样，也算是一份力量。她不需要，但苏羽需要，作为魔王，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出手，况且有些东西，苏羽也不便出手。

作为苏羽的辅佐角色，艾莉娜自然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竹中，隐秘安全的地点有吗？”

竹中跟在艾莉娜身边，可不比在藤堂身边，此刻的他要更加谨小慎微。违抗了藤堂，或许只是死掉而已，但违抗这位主人，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闻言，竹中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有。按照推算，此时城外的防线应该已经彻底瓦解，华国政府的异能者势力必然大举入侵进来，但他们的首要目标，无疑是藤堂元次郎。主上既然让我们处理【百鬼】的事情，想必自有办法将华国势力吸引到此处，如此一来，追击【百鬼】的可能性就将大大降低。”

【百鬼】或者说血奴的威胁性再大，也只在于个人，相较而言，处于领导位置的藤堂元次郎，才是华国众人的主要目标，他不死，华国是不会善罢甘休。只要苏羽将他们引来此处，【百鬼】想要脱离追击便将轻而易举。

而在这混乱的局面下，只要有心隐藏，一时半会儿，便不会轻易暴露，安全的地方，不但有，反而到处都是。

“看来你已经看透了羽的想法了。”

“主上的提示已经如此明显，如果属下连这点都看不透，那岂不是太过愚蠢了。”

而愚蠢的人，是不会有价值的。这一点，竹中无比肯定。

“那就带路吧，这里，你比我熟！”

“是！”

竹中没有推脱，只是一边带路，一边询问道。

“主人，恕我多嘴，其他血奴并不知道您的存在，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对藤堂忠心耿耿，未必会轻易归于主人麾下。不知道主人有何打算？”

艾莉娜面无表情，“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

果然太过多余了吗？按照这位恶魔的性子，不归顺，那就肯定是死路一条。虽然这不是竹中应该关心的，但毕竟共事那么久了，他也不想看到昔日的同伴惨死，落得和藤堂一个下场。

希望他们能识时务吧！

其中最令他担心的，大概是坂本枝子，这位被藤堂洗脑最彻底的人。

似乎看出竹中的担忧，艾莉娜突然说道。

“不用过于担心，我现在还需要人手，所以不会轻易杀人的。而且，我说过给你奖励，不如这样，你可以从中挑一两个人， 被你挑中的人，我可以格外开恩，想必羽也不会有意见，如何？”

“这......属下惶恐！”

“功必赏，过必纠，这是对你的赏赐，无需惶恐。”

“如此，属下领赏！”

......

菊理千姬这么大胆的行为，让苏羽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但怎么说呢，果然心里还是高兴的吧。

娇羞的姿态也只是一会儿，很快，菊理千姬就又变回以往的模样，而目光也从苏羽身上移到房门前的尸体上，那是她生父的遗体。

她在苏羽的目光下，缓缓走到藤堂的身边，将藤堂的遗体给抱了起来。脸上，显露出一丝悲戚。

“你知道吗？苏君！这是我懂事以来，第二次和父亲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头一回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她还没有病故，我们一家子还算生活美满，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后来，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故，变得激进，变得不听人言，而且也变得喜欢将复国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我那时候还小，不清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父亲对此十分执着，他的雄心万丈我虽然不理解，但在我眼里，他却也是最伟大的父亲。”

“但是母亲并不这么认为，她开始和父亲争吵，父亲也不听她的话，渐渐的，母亲被气病了。我那时候很难过，但父亲却对此视而不见，依旧在忙碌着他的复国大业，那是我第一次，对父亲有了怨言，他那伟大的形象也逐渐在我心里崩塌。”

说到这里，菊理千姬很轻柔地抚摸着藤堂那不怎么修边幅的脸颊，陷入了回忆。

“......接着，母亲病逝了，因为和父亲吵了一架，被父亲活活气死了。父亲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所以那段时间，他很自责，也很颓废，但后来却更加坚定了复活的心思。而似乎也因为母亲的死，他对我的爱也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他把我过继到了白鸟神社的菊理夫妇那儿。”

“再之后.......”

苏羽走到了菊理千姬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之后的事情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不高兴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之后是火烧白鸟神社，菊理千姬被李家所救的事情。苏羽听过，所以不想菊理千姬再说一遍，那是伤疤，即便因为时间长，上面已经结痂了，但假如就这么去揭开，还是会很疼的。

菊理千姬侧着脸，揉蹭着苏羽那近在咫尺的手，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我只是没想到，第二次拥抱父亲的机会，会是这样的。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着他的道歉，等着他对我母亲，养父母的道歉，只要他肯，我一定会原谅他的。如果他可以抛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相信，母亲也会笑着原谅他，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会有隔夜仇的。”

迟来的道歉，到了最后，依旧没有等到，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遗憾。菊理千姬笑着笑着，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到了苏羽的手臂上。

“可是，到了最后的一刻，他还是没有道歉......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既然他要选这条路，那么他就只能死了，不是吗？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但我

何尝不是个不合格的女儿。”

“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那真的很难吗？”

“他不只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一个英雄，或许对他来说，道歉这种行为，等于在否定他所做的一切，在于否定他牺牲的所有人，那是对他自己，也是对那些死去的人的不负责，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的骄傲，将自己的尊严和歉意，都埋葬在了过去。”

苏羽也算对藤堂的心里有所把握，菊理千姬不懂，但经历过一世魔王经历的苏羽，却能明白藤堂最后的骄傲。那是谁都无法剥夺的。

或许他错了，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辜负了很多人，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无法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死掉的人也不会复生，除了换回一个失魂落魄的自己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的错误，随着自己的死而消失吧。这大概就是藤堂最后保留在人世间的一丝尊严。

“千姬，至少在最后一刻，他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他心里还有你，只是对你的这份爱，对他而言是太过奢侈的东西，他不敢拥有，也不敢奢望拥有。”

“你可恨他，但请你理解他，到了这一步的他，前面是峭壁，后面的悬崖，早已无路可选，他只能独自一人孤零零地面对一切，包括所有的好意，以及恶意。”

一边说着，苏羽一边贴紧菊理千姬，左手更是放肆地抚摸着她的脸，但苏羽并非出于什么占便宜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开导对方而已。

似乎能感觉到苏羽传递过来的温暖，菊理千姬收起了软弱不堪的一面，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泪腺。

“我知道，他想杀我，也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而已。他爱我，但他也不敢爱我，他怕我成为他的绊脚石，所以才把我送走的。我其实一直都懂！”

“苏君，能让我为他送终吗？就一会儿！”

苏羽没有拒绝，因为那样太不近人情了。只是菊理千姬，或许比他想的要坚强许多。

他将双手撤回，看了一眼密室之后，便很老实地打开房门，走到走廊上，然后将房门关上。莉莉娜亚的话，只要不是白痴，也该懂得看气氛吧？因为珍妮此刻，就贴在大门边的墙壁，很老实地站着。

“少主.......”

苏羽朝珍妮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招呼她走都边上。

“千姬需要一点点时间和藤堂元次郎告别，我们就在这走廊上待一会儿吧？”

珍妮没有拒绝，倒不如说从刚才开始，她就是这么做的。

“我明白！”

“珍妮，你说我要是现在向千姬告白，是不是太乘人之危了？”

珍妮的心脏揪了起来，其实她刚才从门缝里有看到菊理千姬向苏羽献吻的经过，坦白说，换成任何一个男孩子，在那样的冲击下，产生这种想法，是必然的。她也觉得千姬学姐和自己的少主很般配，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难受起来。

这不是一个仆人该有的心情，可她就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