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幕.亚历山大港最长的一天（中）

“不仅仅只有阿方索姐妹，还有深渊遗物的辅助吗？”

柯露瓦·希琳站在一片带着大海潮湿腥味的岛屿之上，冷静地看着周围。

很明显，这是【领域】。

属于阿方索姐妹的【领域】。

这是大海的尽头，黑夜的起始，一切生灵破败衰亡之地。

【不灭的静寂诸岛】（silent hill）。

这是罕见的双人合力制造出的领域，所以比起一般五阶的领域更为强大，甚至能够暂时困住身为半神的柯露瓦。

“而且......”

在这岛屿之上，数根巨大的石柱矗立，构成了一个环形的如同祭坛一般的事物，就像旧时代泛西海的神秘造物，柯露瓦就处于这祭坛的中央。

“封闭与石化，这就是戈耳工的力量源泉吗？”

柯露瓦能感受到，除了这一片领域之外，还有至少一件深渊遗物在生效，加固着这一层领域，让柯露瓦无法轻松逃离。

“不过......”

柯露瓦双眸闪耀红光，身边，虹色的光芒炽烈，构成了一对舒展开来的翅膀。

“仅仅依靠这种程度的封锁，是挡不住光的。”

一瞬间，整片领域被这彩虹一般的光芒充盈，而柯露瓦则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化作了光芒，寻找着领域的破绽与空隙。

柯露瓦·希琳之所以被称为【虹之翼】，便是由于她使用袭名能力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模样，在这个状态下，柯露瓦·希琳能够短暂让自己的身体化为流溢的虹光类物质，以极高的速度移动，无处不在，突破封锁。

这也是她的袭名能力【虹之翼】最为明显的特征。

柯露瓦感到身体一阵迟滞，同时，前方的道路变得分岔交错起来，她涌动而去，如同一抹最耀眼的光芒，试图冲破阻滞，但这迷宫似乎根本没有出口。

【困住神厄的巨大迷宫】（the labyrinthminos）。

很明显，这是毕真言的领域与阿方索姐妹的领域重叠重合之后制造出来的空间，在“迷宫”的概念上更为强化，配合那个巨石阵一般的深渊遗物，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柯露瓦的能力。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用暴力解决了。”

柯露瓦大概能猜到昨日教团之所以只是围困自己而并没有尝试攻击的原因。

和白歌分析了一番后，昨日教团不管是否有接触，总之肯定也觉察到了伦道夫议长的计划，他们乐于见到伦道夫议长为了自己的晋升而摧毁亚历山大图书馆，甚至不在意对方将这些锅丢给自己的行为。

从这一点来看，昨日教团与伦道夫议长的目标，几乎是一致的，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帮助伦道夫议长，拖住现在在场的唯一一名半神。

如果昨日教团对柯露瓦发动攻击，虽然有可能依靠人数和深渊遗物的优势对柯露瓦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更有可能被柯露瓦抓住破绽击败。

现在，只要能够将柯露瓦困在这里，等待伦道夫议长的行动结束，那么昨日教团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他们虽然是疯子，但不是傻子。

“【虹之翼】柯露瓦，受到这么多人喜爱的你，不知道被玷污之后会是怎样的丑陋姿态？”

妖娆的女声响起，这是阿方索姐妹之一，丝西娜的袭名者，艾瑞娜·阿方索的声音。

一道灰色的光芒从天空中扫过，所到之处，所有的事物都化为了灰白而凝固的岩石。

这是戈耳工的【石化魔眼】被领域强化之后的力量，只要身处这领域之中，除了不断加深的灵魂对身体反应的迟滞之外，还会被这难以躲避的光芒照射，成为彻底失去生命的石头。

在这个领域之中，戈耳工的力量会得到巨大的加强，除非柯露瓦使用自身的【领域】来相互干涉，不然的话，即便半神，在这样的空间里也会被属于戈耳工的法则压制，而一旦展开了【领域】，柯露瓦就很难抽身，反而顺了昨日教团的心意，让她被迫在这里耗费更多的时间。

一侧，躲藏在阴影之中的毕真言已经完全变成了牛头人身的模样，这是他这个阶段的袭名能力【迷宫的恶兽】，米诺斯是化身为白牛的主神宙斯与欧罗巴生下的半神，而他的妻子则被波塞冬的公牛侵犯，生下了著名的牛头人怪物米诺陶诺斯，因此，毕真言也就拥有了化身为牛头人的力量，在这个状态下，他不但拥有超出大部分同阶英雄原型升格者的力量，速度，同时对于伤害的耐受也会变得极高。

再加上毕真言本身就已经受到天灾侵蚀而变得有些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在牛头人的形态下，他几乎就是一个无情的战争机器。

他等待着，等待着柯露瓦被【石化魔眼】命中，失去战斗力的时刻，到了那时候，他就能够依靠自己的体格压制对方，满足受到历史残片侵蚀而产生的那些扭曲的**。

然而，这个时候，柯露瓦的身上，虹色的光芒笼罩，即使灰色的光芒照耀到了她所在的位置，这位银发红瞳的美少女也没有丝毫的褪色。

嗡——

力量的鼓动蜂鸣作响，柯露瓦仿佛化身为了真正的女神，双眸闪耀，口中，一句宏大而淡漠的语言低吟而出。

“彩虹之光永不褪色。”

她用的语言并非现在人类的语言，而是比旧时代更加古老的语言，来自神代的语言。

这是诸神交流用的语言。

【众神的宣告】（iris word）。

柯露瓦的袭名能力，便是能够在特殊的情况下，代替神明传达其旨意，进行神之宣告。

因为她袭名的对象便是旧时代泛西海神话之中的众神的使者，为天后传达命令，在各种神话之中都有出现，因此，柯露瓦获得的这个袭名能力便是这一行为的具现化。

众神的宣告便是绝对的命令，与伦道夫议长的破除旧制的革新宣言不同，柯露瓦做出的是规定世界运转的神言。

能够强化自身，获得神力。

可以阻止敌人，宣告死亡。

在神话之中，神代的语言，本就是能够直接沟通世界本质的力量，众神们靠着这些语言凿山填海，创造世界。

虽然柯露瓦袭名的并非真正的主神，但由于是传令者的特征，所以也拥有了类似的权柄，只不过受到的限制要更多而已。

而且，基于命运原型的特征，柯露瓦的宣告，类似于对世界本身进行宣告，让世界承认，是一种干涉世界运转的手段，因此不能维持太久。

当然，在类似意识世界，或者是现在的【领域】之中，这样的宣言近乎原版的神之宣告。

一句话之间，柯露瓦身边的流光更加璀璨，她依靠彩虹化来到了半空中，再次宣告。

“世界，就此破碎。”

轰——

巨大的震颤从岛屿的地表升腾，可以感受到，柯露瓦的力量正在与三名昨日教团的升格者以及深渊遗物的力量对抗，令整个领域都开始朝着不稳定的方向变化。

本来，毕真言等人以为柯露瓦除了使用【领域】之外，就只能被强行留在这迷宫之中，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这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

一瞬间，由于领域被暴力撕碎，位阶最低的毕真言脸上一阵扭曲，他手臂血管爆炸，无数的鲜血溅落，双眼一片鲜红。

而阿方索姐妹，从天穹坠落，头上的蛇发发出嘶吼，痛苦万分。

在这个时候，那巨石阵却巍然不动。

这些与旧时代泛西海著名古迹类似的造物，此刻压制着柯露瓦的神性，维持着这片【领域】最后的存在。

接近天灾级的深渊遗物！

柯露瓦立刻觉察到了这东西的位阶，不过，在没有活性化的情况下，深渊遗物的压制作用有限，柯露瓦化作虹光，迅速环绕住了这些远古造物的投影，伴随着【领域】的崩溃，亚历山大港的场景出现在了柯露瓦的面前。

这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燃烧的泰希斯号经过了数次爆炸，已经千疮百孔，正缓缓沉没。

码头上，人群聚集在一些集装箱之后，而亚历山大港的警察们，正拿着武器与敌人对抗。

至于敌人，便是那些黑色的防暴用炼金人偶。

这些炼金人偶连绵不尽，成百上千，正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码头，而更远的地方，柯露瓦能感觉到，炼金人偶正在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一场大屠杀正在持续进行。

柯露瓦身为军情五处的干员，在得知了伦道夫议长真正的意图之后，确实产生过一定的犹豫。

她自身就是半神，自然知道一名真神的产生对于整个世界的政治军事格局将会有怎样的影响，对于人类整体，对于之后的深渊探索，会有多大的推动。

然而，伦道夫议长成神的袭名仪式，其中的代价，却让柯露瓦无法接受。

如果依靠屠杀这些平民来获得晋升，真的能够成为真正的神明吗？

如果自己现在坐视不管，日后真的还能问心无愧，坚持自己的本心吗？

柯露瓦的答案是，不能。

她选择了与伦道夫议长的计划对抗。

柯露瓦清楚，整个亚历山大港已经被罗德议员的【领域】隔绝，与外界失去了联络，而军情五处在这里的高级资深干员只有她一人，其他能够自由行动的，大多都被伦道夫议长调派去了其他的位置。

也就是说，如今，只靠着她一名半神，就要对抗五名五阶，一名半神，以及像毕真言一般更多的四阶三阶升格者，并且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多的增员。

更不用说伦道夫议长，昨日教团可能携带的深渊遗物了。

这是极端的战斗力差距。

不过......

“那家伙看来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啊......”

柯露瓦想到了白歌，嘴角翘起。

她的面前，在那些肆虐的炼金人偶身边，出现了两名足足有六层楼高的女子。

这两名女子长相都极为美艳，只不过纷乱的头发呈现毒蛇的模样，她们的裙摆之下，也并非人类的双腿，而是布满了鳞片的蛇尾。

阿方索姐妹！

野兽原型的升格者在五阶之后，就有一定的能力可以回归野兽的形态，巨大化或者野兽化，拥有传说中神话生物一般的力量，此刻，这两名升格者便是使用了这样的力量。

她们身上，之前因为柯露瓦强行突破【领域】而造成的伤口流下深紫色的血液，这些血液滴落在地面上，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粗壮的毒蛇，与防暴用炼金人偶一起，朝着最后的人群蔓延。

“啧。”

柯露瓦暗叹一声，但随即，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宋雨霏，以及被她搀扶着躺在地上的阮清秋。

从烈火纷飞的船上纵身一跃，化作虹光，柯露瓦很快来到了人群之中。

“她死了吗？”

柯露瓦看了一眼阮清秋，问道。

“你、你能救救老师吗，她，她可能支撑不住了......”

宋雨霏声音嘶哑，她们已经尽了全力，却根本没办法止住阮清秋身上伤口的血液，只能看着这位老师生命的缓缓流逝。

“不，正相反。”

柯露瓦没有犹豫，她蹲下身子，看了已经意识模糊的阮清秋一眼。

“我现在，要杀了她。”

下一刻，柯露瓦身后的虹之翼已经洞穿了阮清秋的胸口，将她的心脏取了出来。

...

...

“支配，然后死亡。”

身穿黑白女仆装的炼金人偶海瑟薇轻描淡写地说道，她两手一握，似乎抓住了正准备逃走的白歌。

白歌觉得自己被看不见的手囚禁住了身体，自己的衣服正在帮助海瑟薇束缚他，而周围，早已因为战斗破碎了数次的桌椅残片，玻璃碎片，正朝着白歌所在的位置收拢，试图将他彻底束缚住。

“所以......你的核心，应该也是一个【原型】吧？”

白歌并未慌张，而是任由这一切发展，同时问道。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能会让叶戈尔将军背负上一生的骂名，就连死后，也无法被妥善安葬，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一时间，海瑟薇的动作略有停滞。

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炼金人偶。

白歌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会利用语言，做出欺诈。

倘若这只是一个杀人机器，没有感情的炼金人偶，那么白歌是根本不会试图与对方交流的。

但既然海瑟薇不是普通的炼金人偶，是能够伤害人类，是拥有感情与**的炼金人偶，那么这一切，就有意义。

就在海瑟薇迟滞的片刻，白歌消失了。

他利用消失魔术，出现在了海瑟薇的身边。

衣服的束缚依旧，但白歌的【刺客视觉】已经映照出了海瑟薇位于脑袋部分的核心。

贤者之石的所在。

白歌毫不犹豫，握着无形匕首的手，穿透了所有支配力量的阻碍，将刀刃精准而确实地送入了炼金人偶的大脑之中，破坏了供能的装置。

瞬间，海瑟薇的所有动作停滞，双眼失去了焦点。

“所以......感情的确是人类的弱点。”

白歌轻点海瑟薇的脑袋，将贤者之石取了出来。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拿走，而是放在了餐厅一隅的空地之上。

白歌抬头，看向黑色炼金人偶前进的方向。

白色高塔伫立，辉煌文明的中心。

学城，缪斯宫。

亚历山大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