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统御头盔

离开的时候，张雪晴就在考虑，要不要提醒苏牧收敛一下，公司已经是注意到你了，出了幺蛾子可再护不了你。可除了在游戏中，她并无他额外的联系方式，微信电话什么的都没有，要是去问他要个电话什么的会不会太不矜持？张雪晴思前想后想到脑壳发疼，也没做出个决定来。算了，没理由管他那么多啊，我又不是他姐！

张雪晴期待着他在游戏里不要生出事端，谁知这才过了几天，他就生出这么大的事端！

诺森德位于游戏世界的最北端，设定中是终年寒风凌冽，如果没有学习“寒冷天气飞行”骑术，任何飞行坐骑在那里都飞不起来，即便是冰霜巨龙也一样。可寒冷天气飞行骑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需要经过一系列任务外加掏出一大笔金币。张雪晴目前的账号也不会这个骑术，她需要调一下她的账号数据，事急从权，回头还需要将数据回档并且写个检讨。

张雪晴的小雪飘落角色骑着雪色角鹰兽在诺森德的远古之路上看到苏牧的时候，他正站在那里发呆，好似人已经暂离了一般。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让她鼻子一酸，李忆然电话里也说了，好几家公会联合在一起把他们堵在了复活点，从涌风草原杀到西部荒野，据说还排了轮班倒的计划，不把他的影之哀伤爆掉誓不罢休的意思。苏牧也是个男人，那种情况下行为失控可以理解。张雪晴看着苏牧那凄凉的背影，眼睛一湿，可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一时冲动是解气了，可后面给你带来的灾难你根本承受不了啊！即使被堵在复活点又如何呢？忍一忍忍到第二天晚上不是还有我么？

张雪晴骑着角鹰兽停留在空中，看着呆站着的苏牧突然一动，从包裹里掏出一瓶药水喝了下去。

张雪晴骑着角鹰兽盘旋到苏牧面前，然后落了下去。

苏牧看着从空中落下的角鹰兽，有些意外，意外很快就过去，只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张了张口，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来了。”

张雪晴想哭。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是，我来了。

她低声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苏牧想了想，问道：“双月城，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是...”张雪晴低下头，她的眼睛已经湿了。

“其他主城也去不了了？”

张雪晴再没能说出话来。

苏牧没听到她的回答，也猜到了答案。看着她低头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有点想要替她理上一理的冲动，伸出手来，又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苏牧将手往上一抬，指着远处的冰冠堡垒，说道：“我想站到上面看上一看。”

张雪晴抬起头来，将长长的头发往耳旁一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冰冠堡垒就在山巅。“我可以带你上去。”张雪晴说道。

“怎么上去？”苏牧突然笑了。

张雪晴拍了拍角鹰兽雪白的头，角鹰兽欢快的“咕”叫了一声，“它可以带我们上去。”

“我们两个人？”

“嗯。”

角鹰兽本来是单人坐骑，张雪晴修改自己角色飞行骑术的同时，修改了她的角鹰兽数据。

角鹰兽个头不大，远没有冰霜巨龙的块头，在张雪晴坐在上面，苏牧还想往上爬的时候已经“咕咕”的表示不满，奈何苏牧没有理会它的不满。待到两人都坐稳，便拍打着翅膀哼哧哼哧的飞了起来。

寒风吹的角鹰兽飞的很是吃力，让这段飞行路程变得漫长起来。

苏牧坐在张雪晴的身后，觉得这是寒风之下仅有的温存。

“还想玩下去么？”坐在前面的张雪晴低声的问道。

“想。”

“我帮你申请换个角色，你这个角色上的金币道具都转移到新的角色下，装备和技能...尽力帮你同级别替换一下，还有副职业技能，你还要炼金术么？”

“...都好。”

“等级我尽量帮你申请到和现在同等级，申请不到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每天带你升级。”

“...好。”

又是一阵儿沉默。

张雪晴的安排，算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了，他现在这个回不了主城只能在外面流浪的账号已经几乎是一个废号了。

苏牧对她一直是很感激的，他知道他以往做的事情中间有着多少风险，而她总是不声不响的帮他抵挡了风险。李忆然曾经提点过他“树大招风险脸大被人扁知道不，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也好让雪姐轻松一些”，他当时只是笑笑，说自己明明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你雪姐当初可是拿我跟别人比较过得。如今想来自己真是给人添了很多麻烦。“还有这个会长职位，你替我担任着吧。”

“好，我先接着，等你回来。”

“...回来之后，我想去别的主城转转。”亏欠她的越来越多，终于到了不敢再亏欠下去了。

“...要我一直担着会长职位？”张雪晴低声问道。

苏牧不知该怎么回答，张雪晴的身份，不适合卷入太多玩家之间的纷争，如果担任了会长职责，那纷争是每天少不了的。苏牧又想了想，说道：“回头你去找老熊猫他们，就说我走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

“告诉他们帮忙护着我公会里的弟兄们别被人欺负了。”这么一说，一向懒散休闲的他们总会有个人过来帮忙接管公会的吧。

“其实，你可以把公会交给心如止水。”张雪晴说道。

心如止水是公会里面目前等级最低的那个玩家，而且进入公会的时间也不长，苏牧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张雪晴又道。

心如止水是个小法师妹子，据张雪晴的说法是在游戏里捡到的。她说她的小雪飘落闲来无事去北贫瘠之地晃悠的时候看见这个小法师一个人在贫瘠之地采草药打小怪，升级很不容易，所以忍不住拉进了公会。那时候公会玩家普遍等级40多级，一个10级出头的小法师是很不够资格混在几乎满员的强势公会，不过好在是个妹子，多数玩家也并不反对。苏牧对于张雪晴那“在贫瘠之地捡到的”说法很是怀疑，你一个40级的玩家没事跑去10级的地图晃悠什么的话根本站不住。也是因为张雪晴的身份，苏牧就私下问她，这姑娘是不是你的同事，是的话我就保证不调戏她。张雪晴当时眼珠子都翻到天上去了，说我保证她不是我的同事，你可以尽情调戏。从那之后，苏牧就对这个新来的妹子敬而远之了。

也就是后来在拍卖行遇到了一次，一个法师妹子上来同他打招呼并且介绍自己，苏牧才算认得这个人。再后来就是经常在拍卖行照面，苏牧留意到这个法师妹子经常在拍卖行出售一些低级草药，布料，或者低级小怪掉落的材料、道具。出售的那些东西价值都是几枚铜币道几十铜币不等的小玩意，像苏牧这般逛一次拍卖行出入几十金币的，她那小生意实在不够看。苏牧想着也许是等级低的缘故，等级高的话就可以刷些高级材料来出售了，所以想着安排她跟着公会团队升升级，可是她推却了，说是打打小怪刷刷材料攒攒金币是她的乐趣所在，并不在乎多少，这样的游戏方式她已经很开心了。这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苏牧不好勉强，又道紫樱在打理着公会仓库，你要不过去给她打个帮手？和大家一起玩总是更有意思些。这话出口就有些后悔，这姑娘从里到外透露着小白的气息，真要把她丢给紫樱，万一被紫樱转手卖掉了都不知道上哪重新把她捡回来。好在这姑娘当时只是淡淡一笑，说真的不用。

之后苏牧同她的交际也就是在拍卖行遇见的时候微笑着打个招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牧心道，自己确实和她不熟。

“你不问问她是谁？”张雪晴又道。

“再见面了，我便问问吧。”

张雪晴没再说什么。

雪色角鹰兽载着二人落在了冰冠堡垒上，那是山巅上诺大的一处空旷平台，冰冠堡垒北侧是层层台阶，台阶之上，便是终年冰雪覆盖的寒冰王座。

寒冰王座位于世界之巅，坐在寒冰王座上，整个世界都在你的脚下。

苏牧踏着台阶朝那寒冰王座一步步走去。

张雪晴并不阻止，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新的角色，打算叫做什么名字？”

“牧中无人。”苏牧说道。看了统御头盔满足了心愿之后，便不要在打打杀杀了吧，只做个安静加血的牧师，也挺好的。

“目中无人，目中无人么...”张雪晴低低的叹息：“你还是不甘心吧...”

苏牧站在寒冰王座之前，轻轻抚开王座上的积雪，露出王座上的黑色头盔来，这便是统御头盔？苏牧看着，伸出了双手。双手在触及统御头盔的瞬间，便仿佛触碰到了锻造炉中正炽热的铁块，伴随着“”的声响，生命值开始急速下降。

苏牧看着双手已经被灼成焦黑，大笑了起来：“果然是统御头盔！”

那一瞬间，苏牧突然转身，身体往后一躺，靠坐在了寒冰王座上，并且把统御头盔戴在了头上。

整个身体受到了灼烧一般，一股无法熄灭的恨意在苏牧的胸中燃烧了起来。生命值已经寥寥无几，最后的瞬间，他悲愤的咆哮：“渣滓们！我特么的还会回来的！！！”

张雪晴看着苏牧被统御头盔的力量灼烧成焦黑的尸体，又独自在冰冠堡垒上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最后缓步走上台阶。苏牧的尸体还戴着统御头盔，躺在寒冰王座上，影之哀伤落在一旁。张雪晴走过，将尸体在寒冰王座上扶正，捡起地上的影之哀伤，塞进苏牧拳握着的手中，然后转身缓缓的走下了王座。

她再次骑上角鹰兽，独自离开了诺森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