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玄师伯说师父是老鼠屎

徐长卿很淘气，饿的时候会哭，吃饱的时候会哭，醒来的时候会哭，在闻到自家师父身上的酒味时会哭，当被自家师父带到庄严的无极阁看到面容威严的三皇祖神的时候还是会哭。

当然，他还小，并不知道自己的哭很影响别人，或者说他所知道的表达方式很少，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与心情时只能用哭来解决。

这便导致了叶朝很难受，他清楚婴儿哭是天性，甚至可以说是本能，如果用术法让婴儿不哭的话，很有可能会给婴儿的成长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他只能听着，蜀山的长老们只能听着，那些在剑池上练剑的弟子们也只能听着。

不过好在人总是会慢慢习惯不好的事情发生，徐长卿在蜀山度过了一个月的时候，叶朝便接受了他的哭声，再是两个月后，蜀山的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哭声。

且随着他慢慢长大，某日，当有一位蜀山弟子提出爱哭的小长卿不怎么喜欢哭了的时候，所有人竟是唏嘘起来，甚至有的人心中还生出了极是难过的情绪。

唏嘘是唏嘘时光流逝的飞快，难过是在小长卿不怎么哭后，清云师叔便不会花时间去哄小长卿，而他们便就要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

……

八年后，蜀山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孩童，他扛着一根比自己粗壮了无数倍的木桩在惊险无比的山路上行走着，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许是因为木桩太重，他那还未长开但却早已显现英挺之姿的面容被憋得通红。

他很累，是很累很累的那种，若是一般的男孩在受到这样的痛苦可能早已扔掉木桩坐在地上哭诉了起来，但蜀山所有人都说他并不是一般的孩童。

他也曾问过自家师父，可那会儿师父说，他将来是要做大事情的，是要成仙的，然而想要做成那些事情，便必须要吃苦，比如辛苦的练剑，比如睡觉的时候打坐，比如随幽玄师伯学习道书，再比如现在。

当然，对于什么是大事他不知道，也并不是很清楚成仙对于七十二仙界那些人间修行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清楚一点，如果自己做成了，师父会很开心，蜀山上的所有师伯与师兄师弟们都会开心。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竹林，尖锐似碎剑般的竹叶随着清凉湿润的山风胡乱摇摆着，小男孩看着那些竹叶，将木桩狠狠的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胜利般的叫声，而后坐在地上开始粗重的喘息。

待是体力恢复些许后，小男孩拍了拍腰间那被灌满酒的葫芦，起身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拨开云气，越过一个个像是小塔一般的竹笋，待再是拨开遮挡在路间的竹子，他向着一位躺在躺椅上睡觉的少年走去。

“师父，酒来了，看守云梯的长宗师兄说，这是他外出斩妖时路过雷州买到的春风醉，里面足足装了十大坛子。”

被小男孩叫做师父的自然是叶朝，而小男孩便是八年后的徐长卿。

叶朝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葫芦，看着浑身湿透的小长卿问道：“小二啊，若是有人问你今日去了哪里，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小长卿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弟子知道，若是有人问起，弟子就说今日只去了一趟西山，并没有去云梯那里找长宗师兄。”

一声破空声传来，小长卿捂着额头满是不解的看着自己师父。

“只说前半句。”

小长卿道：“知道了师父。”

许久，看着师父像是喝水一般的喝着葫芦里面的醉春风，小长卿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鼓起勇气说道：“师父，修道之人是不能喝酒的。”

“师父就喝了，难道还会有人敢说师父不是修道之人？”

小长卿道：“昨日幽玄师伯在讲何为道者的时候，就说师父不算修道之人，还说师父是蜀山剑派的老鼠屎。”

叶朝起身，怒视小长卿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小长卿摸着后脑勺想了许久，才道：“师父与幽玄师伯经常吵架，我怕你们的矛盾会发展到不可调解的程度，所以……”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师父不是说弟子不能够骗您的吗？”

叶朝哑口无言，又躺回椅子上继续眯起了眼睛。

小长卿也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坐在地上拔出了一根嫩笋吃了起来。

此刻的竹林变得很安静，弥漫的山风不再，晃动的竹叶安静的在葱绿欲滴的竹竿上带着，师父在躺椅上咕噜噜地喝着酒，徒弟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啃着竹笋。

许久之后，徒弟边上的“小塔”少了很多，小长卿摸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说道：“师父，我很想问您一个问题。”

叶朝道：“问吧。”

“您为什么叫我小二？”

“因为你是我第二个徒弟。”

小长卿摇头道：“掌门师伯说过了，你自修行开始便从来没有出过蜀山派，怎么可能还会有一个徒弟？”

叶朝语气不悦道：“我说是便是，怎么，你质疑我？”

小长卿急忙摇头，在又是一番思想争夺过后，说道：“师父，清幽师叔说修道之人说谎话不好。”

一片白影掠过，小长卿又一次地揉起了额头。

“当初在你五岁的时候我便说过，在幽玄讲道时你只要睡觉便行了，再看看你现在，连句谎话都不会说。”

小长卿一边将钻进自己衣服内的竹叶拿出，一边说道：“师父，刚开始的时候我也确实在睡觉，可是后来被幽玄师伯抓住，每次听道的时候便只能站着，我睡不着。

睡不着便只能听，听着听着便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天下万物发展都是孤阴而不生，孤阳且不长，听他们说师父很厉害，就是蜀山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有师父厉害，师父的性格可以理解成为阴，而我们便要做到阳，那咱们蜀山剑派就一定能够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叶朝的心情很不好，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徒弟，到最后却继承了别人的思想主张，可看着小长卿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下却又是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