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节

“好，我们先不谈魔法真相的事情。罗兰，你说你对艾莎没有任何的恶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吗？”阿杜娜王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然后用淡雅却又陌生的语气说道。

“王后殿下，我从接触艾莎开始直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艾莎的变化你也看到了，她变得逐渐开朗了起来，就连魔法也在没有出现失控的现象，也没有再被恐惧所困扰，难道说，这些都还不能证明我对艾莎没有恶意吗？”

“再者说了，艾莎的力量光隐藏是没用的。随着艾莎年龄的增长，这份力量也随之变强，如果现在不加以引导，一味地只让艾莎封闭自己，否决自己的力量，早晚有一天，当这力量再也无法被压制住的时候，等待艾莎的才是真正的灾难。”

“我知道王后殿下您实在担心艾莎，担心艾莎的力量会对她造成伤害，我能够理解。但是，你总不能一辈子把艾莎都关在这个房间里吧？这个……冰冷的……恐怖的……像监狱一样的房间。难道说，你就不希望艾莎重新获得快乐吗？你就不希望艾莎的脸上能够重新绽放笑容吗？请相信我王后殿下，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让艾莎快乐而已，我不会介入艾莎的生活，我更不会介入艾莎的人生选择。我只希望，能够在艾莎最无助的时候，可以陪伴她，陪她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岁月，我要的，也仅此而已。”

罗兰开始焦急的向阿杜娜解释道，甚至是十分激动的走上前去，将自己一直压抑的心里话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而后者也在听完这番话后开始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诚然罗兰的行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为艾莎带来了不少的欢乐，也为艾莎孤单、凄冷的童年时光里带来了一丝温暖，而这，是妹妹安娜，乃至于身为父母的艾格纳国王与阿杜娜王后所无法给予的。

艾莎的症结在于魔法，魔法让艾莎更加的具备特殊性，根本不能像看待普通孩子那样去看待她。阿杜娜也知道，自己对于艾莎的魔法力量也是无能为力，不是阿杜娜会害怕艾莎的魔法，身为母亲又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孩子？阿杜娜真正担心的，是魔法给艾莎未来所带来的影响。

这才是阿杜娜与罗兰在针对艾莎魔法力量态度上的最大区别。

阿杜娜始终觉得，艾莎不需要魔法，魔法让艾莎变得与众不同的同时，也给艾莎的未来人生带来了巨大隐患。尤其是在经历了当年魔法森林那件事后，阿杜娜也一直在本能的拒接魔法，因为她深知人类是无法容忍和一个他们与众不同的人和平共处的，如果这个人还拥有完全无法掌控的力量，那么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人便是一个威胁，是一个必须要抹除的存在。

猜忌与不信任是人类的劣根性，而恐惧则是人类无法接纳未知事物的最大枷锁。这种情况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不断地反复重演，直至生命的消亡，也永远无法真正的结束。

为什么dc世界里的蝙蝠侠总是会随身带一块氪石？为什么钢铁侠总是想要在战争未发生之前就想尽办法的要结束战争？为什么超级英雄们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猜忌与怀疑，明明是他们拯救了世界，明明是他们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可为什么人们总是将各种各样的矛头都指向他们？甚至不惜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归根结底，都是源于不了解、不信任以及不愿意接受。

现实世界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明明是创造出了高产水稻，喂饱了十几亿人的神农转世，结果却要受到世人的指责与辱骂。明明是无私奉献，用生命去捍卫秩序与法纪的人民公仆，没有倒在对抗邪恶的战斗当中，却倒在了背后刺过来的尖刀之下。明明是兢兢业业，不辞辛劳的在手术室里去拯救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却因为一次无法挽回的失败，被永远的钉上了耻辱柱。

那些手染鲜血的人，那些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他们真的是无知吗？难道他们就真的不明事理，不知感恩为何物吗？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真因为他们是普通人，才会被魔鬼所诱惑，也正因为他们是普通人，他们才会心安理得的吃着人血馒头，然后继续享受那些倒在他们肮脏手段下的先进者所留下来的遗产。

艾莎拥有魔法，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她天生就是成为先进者的材料，假以时日，她终会绽放出独属于她自己的光芒，照耀整个大地。可是，艾莎在照耀大地的同时，也造就了无数的黑暗。

阿杜娜不想艾莎成为什么先进者，她甚至不希望艾莎释放出她的光芒，她只想艾莎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一个不被世间的黑暗所影响的快乐女孩儿。这是她作为妈妈，作为母亲所唯一的期盼。

然而罗兰不一样，穿越而来的他，早已获知了艾莎的未来。艾莎总有一天会成为那万众瞩目的冰雪女王，所以，罗兰认为艾莎的魔法其实是一种恩赐，是上天给予她的一份礼物。

因此，罗兰才会以尤根伯爵的身份去接触艾莎，去陪伴她，去开导她，让她能够接受自己的力量，接受这份礼物，不在为惧魔法，为惧自己。然后在时机成熟时候完成自我进化，并最终登上那至高的王座。

一个，想要助其立于世界之巅，而另一个却只想着回归普通的生活。所以，就目前来说，阿杜娜与罗兰的理念是绝对无法进行融合。这是认知上所产生的巨大差异，是短时间根本无法填平的巨大鸿沟。

“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杜娜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却有十分陌生的少年。虽然阿杜娜依旧怀疑罗兰的身份，以及罗兰真正的目的，但是她却能从罗兰的话语以及眼神当中清楚地感受到他对艾莎所持有的爱意。

这种爱意与爱情无关，或许，这仅仅只是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对彼此的怜惜。

不过，即使能够明白罗兰的心意，也愿意相信罗兰不会伤害艾莎，可是最终，阿杜娜王后还是选择了拒绝。只见阿杜娜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万般无奈的说道：“很抱歉罗兰，对于你的想法，我还是不能认可。我可以不计较过去你的所有行为，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找艾莎了，就这么决定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说完，阿杜娜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站在窗前的罗兰在听到这话后简直不敢相信，合着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阿杜娜王后还是执迷不悟，她怎么就不明白，艾莎的独一无二，艾莎的升华涅槃，又岂是通过否认与躲避就能够避免的？

只见罗兰动了，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瞬间移动到了阿杜娜的面前，并向她大声的咆哮道：“难道说你就真的要放弃那本属于艾莎的未来吗？你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它，难道说让艾莎仅仅只是当一个可笑的凡人，你才心满意足吗？”

阿杜娜被罗兰的速度吓到了，但是让她更加感到害怕的时罗兰的天真。还未等罗兰的话音落下，心中奔腾的怒火直接让这位王后殿下忘记了所有的矜持与涵养，顿时开始猛烈地指责起罗兰。

“就是要让艾莎成为凡人！艾莎也必须要成为，如果艾莎不能成为凡人，那么她将要面对的是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而我和国王陛下总有一天会离世，总有一天我们将无法再保护艾莎，阿伦戴尔也无法再保护艾莎，到了那时候，艾莎将会在这个世界上失去所有的容身之所，这些，难道你就没想过吗？”

“我可以保护她，我有实力，也有力量，我可以保护好艾莎，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伤害。”

“呵呵，你凭什么保护？你又有什么资格保护？”阿杜娜王后冷笑了两声，然后对着罗兰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很强？我承认罗兰，你或许拥有一般人所没有的力量，但那又如何？你能一个人抗衡一整只军队吗？你可以一个人对抗一整个国家吗？”

“我……我……”

罗兰语塞了，他想要说“我可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有根鱼刺卡在那里一般，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却又没办法将它取出来。

“之前我在码头上的时候，我看到你了罗兰，你在和你的养父罗山做最后的告别对吗？你连你的养父母都无法保护，你又凭什么说你可以保护好艾莎？卑尔根公国只不过是用了一张薄得不能再薄的破纸，就把你的养父母，和你所有的亲人朋友全都夺走了，那个时候你在干嘛？你除了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离你远去之外，你又能做什么？”

“你……你住嘴！你以为我没想过组织这一切吗？我只是……我只是……”罗兰面色狰狞的低吼道，同时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不敢再直视阿杜娜的双眼，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什么都做不到而已。罗兰，别把你自己想得有多么的厉害，就算你比一般人强一些又如何？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也只是一只蝼蚁而已。蝼蚁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大象的威严，就像你无法阻止你的养父和朋友去送死一样，这一切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定居。”

“你住嘴！我让你住嘴你听到了没有！？”

在阿杜娜的连番质问与步步紧逼之下，罗兰开始不断地后退，没后退一步，他内心的骄傲便会崩塌一点，直到已经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之时，他心中的所有骄傲与坚持也在这瞬间轰然崩塌。

罗山大叔的离开已经成为了罗兰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让罗兰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无力的恐惧。也因此，罗兰才会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只希望通过时间的流逝来抚慰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然而，阿杜娜的话就像是有一双手，活生生的将罗兰心里的那道伤疤又撕了下来，血流如注，更让罗兰感到痛不欲生。而这份痛苦也让罗兰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他疯狂的咆哮着，然后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径直冲向了面前的阿杜娜王后，同时手臂下的袖剑应声而出，带着刺骨的寒芒，直指对方的咽喉。

不过，就在袖剑的剑锋即将触碰到阿杜娜王后那雪白修长的脖颈时，理智总算是回归了到了高低，并让罗兰在刺中之前的一刹那停下了动作。

“哼哼，原来，你所谓的强大就是将一切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之前你无力对抗卑尔根公国的征兵令，就强闯城堡，向你的国王挥起了拳头。现在，你又把剑指向了我，就因为你自己的无能，说真的罗兰，我原本对你还算是抱有一些敬佩的，但是现在，你简直让我感觉恶心。”

“动手吧，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就尽管杀了我，但是你永远也别想让我改变观点。罗兰，你就是一个懦夫而已。”

阿杜娜的声音很平淡，就连脸上都面无表情，但是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异常的可怕，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在了罗兰的心口上，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最终，罗兰收回了袖剑，神情落寞的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看到危机已经解除，阿杜娜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动神色的擦了擦额头处冒出来的一颗颗小汗珠，接着对罗兰说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尽快离开城堡吧。我刚才说的话依旧算数，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往后，我希望你再也不要接近艾莎一步。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会衷心的感谢你。我还有事，就在先行一步了，抱歉，借过。”

向罗兰施以一个无比标准的宫廷提裙礼后，阿杜娜王后再次恢复到了以往雍容典雅的状态，没有再理会罗兰，直接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罗兰一个人在那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没有回铁匠铺，而是沿着阿伦戴尔的街道，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万幸阿伦戴尔的治安一向很好，所以从不需要巡逻队的存在，也正因如此，罗兰才能如此在大街上独行，犹如一个幽灵，不被任何人所察觉。

从城堡出来以后，罗兰便一直处于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而在行走的过程中，罗兰也在脑海里不断的回忆自己曾经的点点滴滴，包括前世的一切，以及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经历。

前世，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被组织培养、利用，断绝了对所有感情的联系，只为了能够圆满的完成任务。

直到现在，罗兰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感受。痛苦、迷茫、憎恨、绝望，那些曾困扰了自己一生的恐惧，此刻又再一次的包裹住了罗兰。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带有老茧的双掌上空无一物，然而在罗兰的眼里，却看到了数不尽鲜血与伤痕。这当中，既有敌人的血，也有罗兰自己的血，还有……他弟弟的血。

鲜血不停地从手中滴落，落在地上，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池。而罗兰，就站血池中央，立于这天地之间，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在不断地咆哮声中，等待着上天的惩罚。

“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可不可以回答我，小武。”

罗兰抬起头来，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脸颊处，无声的划过了一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