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三节 答案（一）

阿杜娜王后幽幽地转过身，扭过头去，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声叹息之后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记得上次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

窗台上，一个人影依靠在窗户的边沿，雪白的月光透过他的身旁，将那潇洒的倒影倾洒在美丽的地毯上。只见他身披一件灰布斗篷，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遮掩在斗篷之下，带着一个略感滑稽的企鹅面具，一缕明亮的目光从面具上的小孔内不停地展现，犹如湖面的波澜，不断地泛起他内心无限的思绪。

尤根伯爵，或者说罗兰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既没有回答阿杜娜王后的问话，也没有从窗台上移动半分，只是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床上已然熟睡的小艾莎那恬静的面庞上，默然不语。

而阿杜娜王后也不着急，直接一只手提着灯笼，就这么站在那里，等待着罗兰的开口。因为他知道罗兰此次潜入城堡，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如此深夜的时刻出现在这里。

不过，阿杜娜还是想提醒一下罗兰，毕竟夜晚城堡里的守卫数量会大大增加，而且外面的城墙上时不时就会有巡逻的士兵路过，如果让他们发现了罗兰，必然会在城堡里引起一阵骚乱，到时候说不准就会影响到艾莎。

当然最重要的是阿杜娜不想让艾莎知道自己与罗兰曾经交谈过的事情，这件事情实在难以解释，若是让艾莎产生自己对罗兰怀有敌意的误会，到时候势必会影响到母女二人之间原本深厚的感情，而艾莎恐怕会再次陷入自闭之中。

好不容易罗兰让艾莎逐渐走出了心房，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但是阿杜娜依旧想让艾莎能够维持住现在快乐的状态。自从一年前那晚的事情发生后，阿杜娜几乎就再也没有看到艾莎露出过发自真心地笑容，所以，哪怕只是暂时的，阿杜娜都希望这个时间能够延续的更久一点。

而就在阿杜娜准备告诉罗兰让他先进来以免被巡逻里的守卫发现时，却不想一直沉默的罗兰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阿杜娜王后，小声的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等到了舞会厅再说吧王后殿下。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和你商议。”

说完，罗兰直接翻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吓得阿杜娜王后差点儿没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赶忙捂着小嘴惊慌的跑到窗台前往外望去，然而对方却早已消失了踪影，如同游行于黑夜之中的幽灵，来无影，也去无踪。

阿杜娜王后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罗兰这次潜入城堡的目的居然是来找她的，而罗兰口中所要相谈的事物又到底是什么事？这一切都让阿杜娜王后对罗兰的奇怪举动产生了疑惑与怀疑。

不过毕竟是阿伦戴尔的王后殿下，虽然出身北地，但是这么多年来在人类社会的历练早已让这位曾经有些大大咧咧的王后殿下拥有了足够睿智与冷静的头脑，因此在经过一系列的分析与权衡之后，自然是不会惧怕罗兰的邀请。

况且作为森林的后裔，阿杜娜王后天生就拥有远超常人的自然感知能力，而在丈夫艾格纳身边亲身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对于他人的感官与与判断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才阿杜娜王后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罗兰的身上没有一丝的敌意，既然如此，那去见他一面又有何妨？也正好趁机了解一下对方所要商谈的事情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

决定之后，阿杜娜便提着油灯，关上窗户，然后十分从容的转身离开了艾莎的房间，并径直的朝着舞会厅走去。

城堡里的舞会厅原本是整个阿伦戴尔最重要的交际场所，但是自从大门被关上之后，没有了宾客与他国使臣的拜访，这个颇为宽阔的舞会厅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因此它大多数的作用是作为一个游乐场，给活泼好动的小安娜提供一个可以尽情玩耍的场地。

走进舞会厅，冰冷的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让阿杜娜王后感觉到有些不适的寒意，此刻的阿杜娜仅仅只披了一件酒红色的围巾，独自站立在舞厅的中央，单薄的身躯让她显得有些凄凉，似乎在这黑暗的空间里隐藏着一只凶恶的猛兽，赤红的双眼已经盯上了她柔弱的脖颈。

阿杜娜再次紧了紧身上的围巾，这件从她家族传承下来的古朴围巾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温暖，同时也带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个站在墙边，凝望着墙上画像默然不语的人影。

“好了，我已经来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快说吧，罗兰。”

“王后殿下，你是否后悔过，当初在魔法森林救下艾格纳陛下那件事？又是否后悔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又是否怀念过当初在北地的时光？”

罗兰转过身来，望着距离自己不足五米的阿杜娜王后，语气平淡的说道。

而此刻的阿杜娜王后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只见她紧紧地蹙起眉头，死死地盯着罗兰的表情，希望可以读懂刚才那番话当中所蕴含的深意。

原以为罗兰可能只是对当年的真相有一些了解而已，但是阿杜娜王后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已经了解到了如此深的地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不过，阿杜娜王后也仅仅只是稍微的出现了一丝慌乱而已，然后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了镇定自若的状态，微微的抬起下巴，以一种上位者惯用的姿态俯视着罗兰，开始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与你有关系吗？如果有的话，那么很抱歉，我只能对你说，无可奉告。”

罗兰在心里暗暗的撇了撇嘴，同时也由衷的敬佩这位雍容典雅的王后，佩服她那精明的头脑与强大的心理素质。

事实上，罗兰此次潜入城堡当中的确是有要事要和阿杜娜王后商议，毕竟若是想让罗兰心中的那个计划得意正常开展，就必须要争取到阿杜娜的支持，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阿伦戴尔的王后殿下，而且还是一个有实权的王后，手中所掌握的资源是罗兰绝对无法比拟的。如果没能得到阿杜娜的认可与支持，那么罗兰心中的那个计划若想走上正轨很有可能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

所以，罗兰刚才抛出的那几个问题其实就是想扰乱阿杜娜的心神，同时增强自身的气势以此来压制住阿杜娜王后，让自己在谈判的过程中可以占据上风。而这也算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谈判技巧，先透露一些自己手里的底牌，借此机会当对方乱了方寸，然后趁胜追击，抬高加码，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并最终达到自己一开始定下的目标。

可谁想阿杜娜王后压根不吃罗兰这一套，直接用“关你屁事”的策略无视了罗兰的底牌，相反还以牙还牙，用自己王后的身份对罗兰施压，并将话语权直接捏在了自己的手中，弄得罗兰现在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

仅仅一个回合的心理博弈，罗兰就直接败下了阵来，输给了阿杜娜这个来自北方原始人的后裔。果然，能当上王后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估计艾莎也是继承了阿杜娜的政治天赋，要不然也不能年轻轻就把一整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罗兰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并舍弃了一开始的策略。毕竟，在一个女人面前，尤其是一个精明的女人面前耍小聪明，到头来极有可能把自己坑的血本无归。既然如此，还不如选择直接摊牌要来的方便。

“既然殿下您不愿透露，那我们索性换个话题吧。不知殿下您还是否记得之前您对我所说的话？”

“不太记得了，我和你说过不少话，有些话甚至我都已经忘记了，不知道你所指的到底是哪一句？”

“您说我是一个懦夫。”

“哦！是这句话啊，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说过。而且，我现在也不认为我说错了。”

连番的唇枪舌战，让阿杜娜稳稳地把握住了谈判的主导地位，一句又一句的犀利话语仿佛一柄柄硕大的铁锤，直击罗兰的心口，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了冷静。

“你没有说错殿下，我的确是一个懦夫。”罗兰有些神情黯然的对着阿杜娜说道。

而这次则轮到阿杜娜王后惊讶了，原本以为在自己的语言刺激下，罗兰必定会像上次那样失去冷静，而只要罗兰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自己就能够通过话语来控制他的心神，并让他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远离艾莎。

可是令阿杜娜没想到的是，罗兰居然一口承认了，完全不拖泥带水，直接认可了阿杜娜的观点，而这也打断了阿杜娜原本的谈判节奏。

然而还未等阿杜娜王后转变策略，罗兰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直接让阿杜娜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没错，我确实是一个懦夫。我害怕改变现状，害怕失去我现在已经拥有的幸福，更害怕再次回到那些我所不愿面对的过去，害怕再次变回那个令我深恶痛绝的自己。”

“所以，我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寄托在艾格纳陛下的身上，然后隐藏自己，这样，就能保证安全，不会再失去我所珍视的一切。但结果，我想错了。”

“当卑尔根公国的征兵令下来的时候，我根本无力抵抗，就算我实力再强又如何？我只是一个人，我不可能对抗得了一整个国家。最后，我只能再一次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却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