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节 卡特琳娜

“呜……呜哇！”

猛吐了一口发苦的胃酸，卡特琳娜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是奈何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停地呻吟，尝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想要就此晕过去，即使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感到眼前一黑，然而腹部传来的痛感却将她的意识又活生生的拉了回来。

然而这些痛苦所带来的伤害却远不及卡特琳娜此刻心里所回忆起的恐怖场景，仿佛她有再一次的回到了半年前，那个充斥着火光与哀嚎的夜晚。她望了望自己的双手，发现上面满是血迹，她又看了看四周，父母临死前的表情慢慢浮现在了眼前，在她的怀里是已经变得冰冷的妹妹，而在她的不远处，是弟弟早已扭曲到不成人形的尸体。

“不……不要……”

卡特琳娜的嘴里开始发出一声声呜咽，刹那间，她似乎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枯井当中，上面是不断响起的哭喊与求饶，刀刃刺入人体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而她却只能流着泪，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绝望，再一次的将这个少女脆弱的心灵彻底吞噬，并从中诞生出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恨意，这股恨意驱使着她开始憎恨着那个弱小的自己。

“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如果我有了实力，我一定要让那些该死的畜生血债血偿。”

刚才所发生的一幕让盆地里的那些菜鸟新人全都蒙了，他们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罗兰大人正在愉快的用模拟实战指导卡特琳娜战斗的技巧，怎么突然间就变了，罗兰大人竟然毫不怜惜的将卡特琳娜施以重击，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教导，反而更像是惩罚。

有几个平日里与卡特琳娜关系较好的新人想要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然而当他们看到罗兰黑的都快要滴出水的恐怖神情，纷纷又停下了脚步，抿着嘴一脸担忧的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卡特琳娜。

唯有一个女生朝着卡特琳娜跑了过去，想要拦在罗兰与卡特琳娜之间。可是还未等她迈出几步，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将她拦了下来。

“别着急，奥莉娅。现在你最好别过去。”

“雷昂大人，为什么罗兰大人要如此对小卡特，是因为小卡特惹他生气了吗？如果是的话，您能不能帮我向罗兰大人求情？小卡特不是有意的，实在不行就让我替小卡特惩罚好吗？”

雷昂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奥莉娅的金色秀发，对于她如此为自己的朋友着想，甚至愿意替朋友承担罪责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欣慰，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没有答应奥莉娅的请求，而是对她说：“放心吧，奥莉娅。罗兰大人心中自有分寸，他不会伤害卡特琳娜的。”

对于雷昂奥莉娅还是非常信任的，既然雷昂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么她也只能暂时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雷昂身边，然后用无比担忧的目光看向了远处趴在地上的卡特琳娜，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缓缓走进的罗兰，心里忍不住开始为卡特琳娜祈祷了起来。

只见罗兰黑着脸，面无表情的走到卡特琳娜的身边，斜眼看着地上这个小女孩儿纤弱的身影，冷冷的的问道：“为什么要如此的着急，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让你不惜选择使用这种自残的战术也要取得胜利？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入了卡特琳娜的耳朵，或许这仅仅只是罗兰随口问出的几个问题，但是在卡特琳娜的心里，这些问题带给了她极大地侮辱，一时间心中的怒火不断地升腾，让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的狰狞，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胳膊之下以免被发现，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兽，看上去无比的楚楚可怜，却没有发现在那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她那因为愤怒而咬破留着殷红鲜血的嘴唇。

“什么意思？什么叫着急？他懂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懂我的想法？不过就是一个比我强一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他也和那些不把他人的性命当回事儿的渣滓一样，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有了别人无法抗衡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这个混蛋！”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让卡特琳娜的思想有些偏执，甚至变得有些不可理喻。过往的悲伤令她开始憎恨着自己，憎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与村庄，所以她才会在来到兄弟会后开始疯狂地训练，疯狂地挑战着自己的极限，希望能够早日获得足够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夙愿，哪怕需要她付出任何的代价。

原本她做的不错，借助这种不怕死的精神，让她如获神助，实力一路突飞猛进，很快便成为了这一批新人当中最拔尖的存在，而这也让她获得些许的信心，并坚定地认为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替家人和故乡的村民们报仇雪恨。

可是，罗兰的强大却让她再一次的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那种面对无法抗衡的力量所产生的绝望，毫不留情的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自信心被彻彻底底的击碎，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

其实卡特琳娜大可不必如此在意这一时的输赢，罗兰的实力在整个绿谷营地都获得了公认，“十刃”第一刃的名号可不是罗兰自封的，即使是雷昂在面对使出十成功力的罗兰面前也依旧只能甘拜下风，更不要说她一个连新人考核都还未通过的菜鸟了。这就好比以卵击石，最终结果连猜都不用猜。

然而卡特琳娜太偏执了，这份偏执的情感既给了她足够的动力，但同时也将她的眼界束缚了起来。她没有感受到罗兰攻击当中所传达的善意，仅仅只是认为这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践踏，就如当初那个屠杀她村庄的巴克莱斯军队一样，令她厌恶，更令她憎恨。

而罗兰也正是因为是看出了她心中的那份执念，所以才会问出这些问题。

与卡特琳娜相似的情况罗兰见得多，光是在兄弟会当中就有不少人都是从与其类似的经历中一路走过来的，甚至有些人所经历的悲剧要比卡特琳娜还要惨痛的多。可是这些人却没有像卡特琳娜那样怨天尤人，更没有像她这样陷入到偏执当中，更多的是负重前行，将悲痛化为力量，铸就出属于自己的传奇。

在罗兰的眼里，卡特琳娜更像是一个向发泄不满的孩子，虽然她现在也确实是个孩子，不过罗兰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孩子气的手下。实力没对手强就憎恨对手？打不过别人就觉得是老天爷不公？简直是可笑至极。

原本因为卡特琳娜干净利落的战斗而对其刮目相看的罗兰，此刻只觉得这就是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婴儿，不成熟不说，就连最起码坚定地信念都没有，不敢面对曾经的往过只会选择逃避并麻木自己，被仇恨蒙蔽的双眼，甚至连自己与敌人之间的差距都看不清，这样的人，就算是成长了起来也难挑大任，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打手而已，根本没有其他值得培养的价值。

“如果你想继续趴在地上的话，那你就尽管趴着好了，最起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趴着就不用去面对痛苦与挫折。可是，如果你想要站起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正视你自己的过往，做一个可以掌控仇恨的人，而不是被仇恨所掌控。”

冷漠的留下了这句话后，罗兰转身便准备离开，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只会自怨自艾的小屁孩儿，甚至连多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除非，卡特琳娜能够领会自己话语中的真正含义，从而破茧成蝶，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否则在罗兰的眼里，她就永远只是一块永远也不可雕也的朽木。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情也就到此落下了帷幕。罗兰只是听说有个新人具备不错的资质，想要来亲眼验证一下这个新人是否值得重点培养，可惜现实却让罗拉无比的失望。新人的战斗天赋的确惊人，但是心性却不堪入目，只不过小小的一点挫折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全然没有认识到实际情况以及自身与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等现实问题，实在是难堪大任，就连罗兰难得的好心情也都被搞坏了，只想快点儿离开与雷昂等人好好再商议一下有关新人引进的问题。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趴在地上卡特琳娜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双手紧握着一把短刀，赤红着双眼像是发疯一样朝着罗兰冲了过去，不顾一切的从背后向罗兰发起了偷袭。

不远处的雷昂见状顿时脸色大变，想都没想便抽出了背后的十字长剑，一个“剃”瞬移到了卡特琳娜身边，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劈向了卡特琳娜那脆弱的脖颈。

可就在雷昂即将把卡特琳娜一剑枭首的一刹那，一只黑色的蝙蝠镖激射而出，直接击中了长剑的剑身，将整柄长剑都给崩飞了出去。好在雷昂的下盘足够稳定，而且蝙蝠镖飞射的角度也经过了精确地计算，因此十字长剑也并没有从雷昂的手中脱出，至于雷昂也仅仅只是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退了几步，却也没有受到什伤害。

突然发生的状况如同在油锅里倒入了白开水，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捂着小嘴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用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了罗兰与那位发起偷袭的始作俑者。

奥莉娅作为卡特琳娜最好的朋友更是差点儿被吓得魂不附体，朝着卡特琳娜发出一声大喊：“卡特！你疯啦？快住手！”紧接着快速跑了过去，想把失去理智的卡特琳娜从罗兰的身边拉开。

但是一旁的雷昂却在半路中将她给拦了下来，刚才的蝙蝠镖也让雷昂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赶紧收回了长剑，然后将奥莉娅拦下，并捂住了她的嘴巴立刻退到了五米开外的距离。

雷昂已经确定罗兰现在已经生气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任何人上前去触他的霉头，尤其是奥莉娅，罗兰想要杀她那简直就跟杀鸡一样没有丝毫的难度。至于卡特琳娜？雷昂现在才懒得管，一个竟敢对罗兰行刺的家伙，已经在雷昂的心里判下了死刑，就算是罗兰大发慈悲留了她一条小命，之后雷昂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此刻，罗兰正一手抓住了卡特琳娜紧握短刀的双手，犹如一把铁钳死死地将其锁住，巨大的力道让卡特琳娜感觉自己的双手就要被生生的拧断了一般，手里的短刀自然是无法再握住，无力的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声响。

可是即便这样，卡特琳娜依然用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罗兰，银牙紧咬，恨不得要从对方的脖子上要块肉下来。

而罗兰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未发生变化，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唯独眼神之中所透露出的冰寒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像是掉入了冰窟之中一样，冰冷刺骨。

对于卡特琳娜的偷袭罗兰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要论起偷袭他都能算是卡特琳娜祖宗的祖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偷袭压根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况且之前罗兰便已经注意到了卡特琳娜身上的气息变化，已经预测到这个傻姑娘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在心里却希望她不要这样做。虽然对卡特琳娜谈不上什么好感，甚至对其十分的失望，但是罗兰却依旧不想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踏入那条不归路。

但是可惜的是，卡特琳娜的一举偷袭，让罗兰心里对她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抹去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罗兰冷冷的对着卡特琳娜说道，不带有丝毫的人类感情，如同是一把冰冷的武器，而这把武器冰冷的利刃已经对准了她的咽喉。

一般来说任何人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与危险，但是卡特琳娜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处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境地，反而癫狂的向罗兰发起一声声的咆哮和质问。

“你又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你知道我究竟经历过什么吗？你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仇恨不能改变你的现状，不要被仇恨控制了你的情感。”

“呸！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忘记巴克莱斯公国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恶行？别妄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复仇，我也绝对不会停下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啊呜！！！”

卡特琳娜本想继续张嚣，然而一只大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脸，堵住了她的嘴巴，并将她整个人都硬生生的提起来。临近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比的痛苦，又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只得借助本能，在半空中无力的蹬着双腿，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却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下一刻，一股无比的恐怖的气息传来，那是何等可怕的杀气，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死神，瞬间席卷了整个盆地。

面对这股如同实质的血红色杀气，盆地里这些还处于刚起步状态的新人菜鸟们根本无法抵抗，脸色纷纷变得煞白，胸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最后只得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就跟野草一样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最严重的便属奥莉娅了，因为和雷昂在一起的缘故，她与罗兰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当杀气出现的第一时间她便晕了过去，要不是雷昂用他的气息替他抵挡了一下，估计就凭刚才的那一下便足以让她因为惊恐而肝胆崩裂而死。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蕾欧娜他们，此刻蕾欧娜也停止了和雷蒙德的芝士蛋糕争夺战，与史蒂夫一起走到了盆地边，面色沉重的看着所发生的场景。其中蕾欧娜的情况还算好，也只是感觉到一些不适，毕竟到了她这个级别杀伐之气的骇人感对她所能造成的影响已经很小了。而史蒂夫和佐伊便不行了，在如此恐怖的气息下，他们能保持冷静都已经算是难得了，尤其是史蒂夫，他甚至都感到到有些呼吸不畅。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雷昂和雷蒙德父子俩，他们都是见识过罗兰全力以赴状态的人，自然也熟悉这股可怕的气息，特别是雷蒙德，他现在也已经开始具备这种类似的杀气，区别在于量的积累，从而达到由量变到质变的转换。

剩下的就只有被罗兰禁锢在手中的卡特琳娜，作为距离罗兰最近的一个人，她受到的杀气威慑甚至要比其他人强上好几倍，照理说她早就该被吓死了才对，不过罗兰特地为她使用了一些技巧，让她处于一种迷失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她所承受的恐惧将会成倍增长，但不会对其内脏产生损害。

此刻在卡特琳娜的眼里，就如同身处在一片尸山血海一般，四周到处都是散落的残尸与碎肉，恶心的内脏成为了点缀的装饰品，森然的白骨构成了整片大地。鲜红的血液汇聚成河，奔腾不息的流向了远方，黑色的礁石就像魔鬼的利爪，朝着她不断地伸了过来，意图将她的身体撕成碎片，成为满地尸体的一员。天空似火一样燃烧，疯狂的喷吐出墨绿色的毒烟，仿佛整个世界都处于无边的炼狱当中。

而在那炼狱的中心，站着一个人，手持短剑，浑身浴血如同死神降临，森然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苍白发青的皮肤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他慢慢的走到卡特琳娜的面前，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脖子，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了起来，后者根本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连开口求饶的举动都做不到，只能任其摆布，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就要死了吗？”这是此刻在卡特琳娜的心里所产生的唯一想法。

然而，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未到来，只见罗兰将卡特琳娜抓到了自己面前，对着她那充满惊恐的眼神，用十分平静地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让你放弃复仇，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弄错了你的敌人，看清楚，它到底是谁。”

“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知道的，要比你想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