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俗事

原亮总是很忙，可只要在做事情，谁又不忙？

原亮去了沙漠，在曾经的造化之境的门户附近盘膝打坐，认真思考有关于修行的事情。

想不明白的，如果随便打坐随便想想就能明白很多事情，打坐和修炼都是完全没有意义。

原亮在漫天黄沙中坐了七天，七天后仍然什么都没想明白。

第八天，回去知云府，找到李持：“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老师。”

李持愣了片刻：“父皇知道？”

“知道。”

“拜见老师！”李持是跪拜之礼，被原亮拦住。

在这一瞬间，原亮是再一次领略了李持的聪明才智。

明明很小的年纪，明明很小的身子，偏偏表现的无可挑剔。

原亮看了好一会：“你那么聪明，说什么都懂。”

李持没有接话，脑袋却垂的更低，礼仪也更加周全。

原亮笑了笑：“成了，你安心待着，有事情告诉我。”

李持是真酷啊，只应了声是，根本没问如何寻找原亮。

原亮琢磨琢磨：“陪我转转。”

等于是第一堂课的内容，原亮和李持两个人在知云府城转了三天。不只是在城中，还去了城外，看着许多人忙了又忙。

三天后，原亮带着李持去了通天塔。

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李持淡淡应了一声是。

在高天飞行，即便是皇子也是第一次经历，看着淡薄云朵在身下掠过，李持满心惊喜。

很快来到通天塔，原亮问话：“感觉如何？”

他是想让李持知道什么是震撼。

李持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冷。”

原亮愣了一下：“这里是通天塔，你可能不太明白。”

李持有些疑惑，塔在哪里？

他是从天落下，又一路观赏云景，注意不到别的事情。

原亮搂住李持的腰，也不说话，带着往前跑，再轻轻一纵……

李持感觉自己好像是进入到梦中世界一般，竟然是飘飘荡荡的往下落，没多久身体一顿，轻轻站在地上。

回头看，好一座古怪的高塔。

原亮仰头看了好一会儿：“通天塔，等你做了皇帝，感觉无聊了，可以把皇位让给别人，你来这里感觉感觉。”

“我做不了皇帝。”

“你是我的弟子，怎么可能不做皇帝？除非……你聪明的让我都想杀你。”

这句话说过，李持瞬间僵住：“老师。”

“不要摆出这副模样，你爹能看透你，我也能看明白你。”原亮沉默好一会儿：“一个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你所处的岁数做那个岁数该做的事情。”

李持认真聆听，感觉有点拗口。

原亮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爹不一样，我和你爹有仇，如果说最希望你爹赶紧去死的人，一定有我一个，而且是排在前面。”

李持终于吃惊一次，这一次是真正的吃惊！

“不用吃惊，你爹也希望我死。”原亮笑了一下：“我瞧不上这个皇位，假如……假如你拜我为师的目的就是做个皇帝，继承你爹的位置，很简单。”

简单？李持有点迷糊，要么自己没听清楚，要么是脑袋不够用，什么时候做皇帝变成简单的事了？

原亮看了一会儿李持：“我现在有三个弟子，你是老大。”

刚入门就是老大？李持更迷糊了。

原亮哈哈大笑一声，刚想说话，刘山出现在面前：“来了。”

李持感觉脑子又不够用了，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周围没有墙壁没有遮挡，只在远处有个怪塔，可大门都不知道在那里，她是怎么出来的？

原亮拱手见礼，又对李持说话：“叫师奶。”

李持很认真的行大礼，称呼刘山为师奶。

刘山也有点迷糊了：“你收弟子了？”

“一不小心。”

刘山没明白，不过不重要，对于她来说，把神书都传给若一，剩下许多年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升入造化境。

看看李持，又看看原亮：“进去。”

通天塔就是刘山的家园，不需要飞到塔顶，刘山带着两个人走到塔下面，稍稍等上片刻，李持就感觉眼前有很多东西晃了又晃，脑袋里一片眩晕，等到清醒之后，已经出现在几间草屋前面。

“你爹都没来过这里。”原亮扔下一句话，再问刘山：“若一怎么样了？”

“闭关。”刘山询问原亮：“你这次进去如何？”

原亮沉默片刻：“很危险。”

“一直就危险。”

原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片刻：“我想看一下你的那块神书。”

刘山思考一会儿：“现在不行。”

现在肯定不行，若一用神书修炼元神呢。

原亮说声知道，跟着又说：“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刘山久久不言，就在原亮觉得她很生气的时候，刘山忽然说话：“你知道我死了以后，尸体会送去哪里么？”

这句话满满的都是语病，尸体送去哪里？肯定不是埋！

原亮回话说不知道。

刘山笑了笑：“通天塔门下弟子，在百年后有两个归途，第一个是送去极北寒冰洋之中，与世界同寿；再是炼化成为通天塔的一部分。”

原亮怀疑自己听错了：“通天塔？”

“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亮等了一会儿：“那是什么样？”

“通天塔数千年传承，人可以死，功法一脉相传，不得浪费，我能修炼出元神，其实是老师以命相助。”刘山沉默片刻：“师父把功法传给我，又帮我修炼出元神，结局却是耗尽所有气力，整个身体只剩下皮囊，只能藏身塔底。”

原亮下意识的低头看。

“通天塔一脉，到我这里一共是一百零七代传承，只有七位师尊的遗体送去寒冰洋，其余所有师长都是埋在塔底。”

原亮认真算了好一会儿，一百零七个，就算是每个人在位五十年，这就是五千多年啊。通天塔存在了五千多年？

刘山接着说：“每一位师尊都修有元神，身体可灭，元神不灭，可是又寻不到出路、又没有办法晋升突破，数千年下来，这座通天塔满满的都是灵性。”

听到这些话，原亮终于知道刘山要说什么了。

这段对话的最开始，原亮想要看刘山的神书，刘山说现在不行。接下来的许多话都是在解释为什么不行。

简单说来，通天塔存于世上起码五千多年，大多塔主都是埋在塔底……不能说埋在那，是元神的藏身处，那许多许多的师门长辈离世，元神却依凭通天塔存活下来。

无数年之后，这太多太多的元神形成一种强大力量，不要说是若一，即便随便来个什么人，只要稍稍认真一些，在通天塔修炼个三五七年，一定会修炼出来元神。

刘山没有直接解释，用另一种说法告诉原亮，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可行。

原亮听明白了，思考好一会儿：“如果我带别人来到通天塔？”

刘山竟然没生气：“通天塔是有传承的。”

听到这句话，原亮心底一声叹息。林一的事情不能指望通天塔啊。

他们两个在说话，李持完全听不懂。

原亮也不解释，在通天塔多待一会儿，然后骑乘大鹰继续北行。

越往北越冷，原亮用衣服裹住李持，什么话都不说，一直飞一直飞……

这该是世上最神奇的事情。

明明一直北飞，也是越飞越冷，可是接下来，躲在原亮怀中的李持眼睁睁看了好几天的白昼。

李持问话：“这就是极北地的极昼是么？”

小家伙倒是有见识。

原亮说是，大鹰继续北飞，眼瞅着下方只有雪川冰川……不知道飞了多久，冰川变成海面。继续飞上大半天，海面重新变成冰川。

天气从热到冷，再慢慢变回热，李持努力看着下方一切，认真记忆，也是认真感悟。

当大鹰飞到另一片土地之后，原亮说话：“这里已经不是你们家的大李王朝。”

“是哪个王国？”

“不重要。”原亮笑着说话：“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才最重要。”

李持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接话。

大鹰一直北飞，在飞过极北冰川之后，变成往南飞。在看过太多的精彩和美丽之后，李持面色有些严肃。

原亮只是想让李持知道南朝的渺小。却是想不到，好不容易把李持送回大都城，站在皇宫门前，李持认真行大礼，也是认真问话：“老师，如果我放弃现在的所有一切，能不能专心跟老师修行？”

原亮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了？

想了好一会儿：“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天晚上我来这里等你。”

“恭送老师。”李持大礼拜别。

原亮被李持惊了一下，这个孩子哪里都好，最大的问题是不像个孩子。

如此熬过一夜，隔天傍晚，李持早早等在宫门前面，一看见原亮，先行大礼，再快走几步，再次行礼：“老师。弟子来了。”

不等原亮说话，李持再次说道：“弟子想清楚了，愿一辈子随老师修行。”

原亮心下竟然升出一种无力感，这是皇子啊！

沉默片刻：“修行……是假的。”

“啊？”

不要说李持，就算是金独一和卢生听到这句话，也一样会吃惊！

原亮停了一会儿：“是假的，你不信？”

“老师说的，我信。”

原亮有点无奈，这孩子是笨呢？还是精明过头了？

伸出右手，掌心出现一块神书：“看仔细了。”

李持盯住神书，可是下一瞬间，明明没眨眼，原亮也明明没动，为什么那块玉就没了？

“看仔细了么？”

“没看明白。”

“慢慢看。”原亮一句话，就看到一块白玉在原亮的掌心中出现、跟着消失、跟着再出现……

李持呼通跪下：“请仙师教我。”

原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变成仙师了？

他是想让李持明白一切皆虚妄，可李持被他的表现惊住，没虚妄成功，反而升为仙师。

“你还真有慧根。”原亮转往南行：“走吧。”

李持赶忙跟上。

在宫墙上面站着几个人，最前面是个女子，穿一身繁复宫装，两眼牢牢锁在李持身上，看着他和原亮说话，又看着他追着原亮往外走。

心下总有不甘：“皇上，原亮是不看重持儿么？”

李勍站在稍远一点，看不到李持、更看不到原亮，直到原亮走去长街，李勍才能看见那个白衣小光头。

听到娘娘说话，李勍苦笑一下：“你信么？如果把我换成李持，那个光秃能杀了我。”

“啊？皇上不可戏言！”

李勍懒得解释李家王朝跟原家的恩怨过往，眼看着李持渐渐走运，到底是轻叹一声：“李持，好运气啊。”说完这几个字，李勍转身下了宫墙。

李持不知道宫墙上发生的事情，只感觉老师好像是不喜欢自己？

一路不敢多话，紧紧跟在原亮身后一米远的地方。

从皇宫往南，在离开南城门之前会经过集市、店铺……

浮云山没有集市，也没有这样的店铺；知云府有，可小小的李持为了表现如一，为了让原亮和所有认识原亮的人觉得自己还算不错，每天都是修炼和学习。

简单说就是李持没有经历过这些“俗事”。

往南走，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看到两个布衣孩童。一个稍大一些，六七岁的样子，另一个是三四岁的样子。

两个孩子站在街口往东边看，街口往东三米远的地方是一家商行，门口摆着许多零食。

两个孩子就是看，站在远处很认真的看。

原亮带着李持经过路口，自然看到这两个孩童。

李持也看到了，不过也就是看到了，对于他来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原亮身上，脑子里想到的事情都跟原亮有关。

不论是继承大统，还是跟原亮修行，都是一定要讨好老师！

原亮看到两个孩子，很自然的回头看了李持一眼，跟着停下脚步。

李持马上停步，顺着原亮的目光看过去。

原亮问话：“你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持是个孩子啊，尽管出身皇家，又学了很多东西，可毕竟是个孩子啊。

想了好一会儿：“老师问的是出身？学问？还是什么？”

原亮轻轻摇头：“都不是，再想想。”

李持盯住两个孩童看，看的两个小孩以为遇到坏人，快步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