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入扬州
类别:
其他
作者:
追月的阳字数:3729更新时间:22/07/29 19:35:41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入扬州
两个大汉“发善心”留下的银两很快消耗光了,江一川三人没有办法,只好一路沿街乞讨,身无分文,倒是一路清净,什么牛鬼蛇神都绕着走,没人搭理他们。只是日子难得过些,饥一餐,饱一顿是常有的事,破衣烂衫也早就习惯了。
江一川拖家带口的,走得自然慢些,不过,十日之后的早晨,还是跌跌撞撞地赶到了。扬州,天下九州之一,历史文化名城,曾名广陵又名江都,是华夏城市中最富庶、最繁华、最璀璨的城市和商业之都,人人向往的“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而这一切都缘与它的地理位置,长江与京杭运河的交叉处,南北通衢之所,东西勾连之地,加之扬州富商云集,其中的盐商更是富可敌国,“扬州瘦马”(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或者利用强硬手段抢夺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一般百姓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盐商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故在当时全国,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便是最好的证明的。只不过,这些盐商居然会乖乖听命于南宫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其中内幕,不得而知。
城门口的守卫很松懈,几个卫士稀稀拉拉地站在一起,打着哈欠,应该是还没睡醒,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其中一个甚至还站着打了个盹,无所事事。这倒是也正常,毕竟,太平年代的日子过久了,警惕心也就抛之脑后了,加之江南一隅,富甲一方,向来远离战乱,纸醉金迷之处,谁还愿意一本正经地站岗,糊口的营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兢兢业业的,反倒是杞人忧天,不合群了。
江一川三人从西边的城门而入,内外景象分明。一路走来,城外远处,一片荒芜,丛生的杂草,泥泞的土路,夏末的江南,雨水少些,不然的话,人一走过,深一脚浅一脚的,和在沼泽里没有什么分别。几个土丘上的参天大树早就被砍伐干净了,露出泥土的颜色,远远望去,只有发黑的木桩子和几株苟延残喘的低矮灌木丛,光秃秃的山坡上,木材拖拽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扬州城外方圆十里终于有了些烟火气,早起的人们在田地里忙碌着,女人和孩子们在地里摘菜、简单地处理一下、装筐,由男人们挑起担子,一步一步地运进城里处理。脑筋活泛点的,城中的大户人家和客栈早就预定好了,挑去找人交接就好了。至于那些没有关系的,就只有沿街叫卖的命了,虽是苦差事,却也没有办法,风里雨里的,还得看运气,运气好的话,倒是可以早早歇歇,要是运气差的话,晚饭也许都还没有着落。篮子里全都是新采摘的,是地里最好的,除了过节,自己何曾舍得吃过,到头来,还得给地主交租,这年头,打首饰的戴不起首饰,种菜的吃不起菜,倒也真的是讽刺。
卖菜的汉子几乎穿得都是破破烂烂的,通底的草鞋,发黑的草帽,满是污渍的褂子和磨得油亮的裤子,肩上搭着一条湿的破布条。只不过,他们倒是挺高兴的,嘴里吆喝着:“香菜大白菜来,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
韭菜呀。”时不时还轻声哼唱几句江南独有的小调,旁人听不见,算是自娱自乐吧,准确来说是苦中作乐。
土路两旁的窝棚渐渐密集,小孩手臂粗的树枝搭起三角骨架,旁边的空隙用芦苇一层一层的覆盖,不漏雨就行,干草铺地,一床席子和破棉被。窝棚旁边,挖个土灶,一口锅,几个缺口的土碗,蒿草棍弄成的筷子,也就够过日子了。最好期盼一年身体硬硬朗朗的,小灾小病的倒还好,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但谁还没有个万一呢,遇上了就只能拖着个残躯等死了。其间居住为别人干活的汉子、乞丐、民间卖艺者、逃难的和流浪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惨故事,看似不同,却又殊途同归,不同的故事,同样的辛酸,情到深处,泪流满怀。
初入扬州,便觉得它的繁华只是浮于表面,奢靡才是本质,迎接他们的既有古色古香的小桥流水人家,也有十万青楼;既有忙于招呼来往过客的店家,也有街边拉客的风尘女子;既有顺河而下吟诗作对的江南才子,也有烟花柳巷招蜂引蝶的“风流才子”…….
这倒是不负了“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美誉,只是,这样的扬州终究只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浮华梦,终有一天,梦醒,曲终人散,浮生灭,都只是时间问题。
扬州的格局倒是还可以,因水而建,缘水而生,沿运河两岸的大都是些青楼,只不过都是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流连忘返之地。同样都是风尘女子,青楼里的姑娘和妓院里的姑娘还是有些差别的。
青楼是古代文人墨客消遣风流的地方,卖点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其知识和才艺,其中的很多姑娘容貌不凡,不仅能歌善舞,甚至吟诗作对,吹拉弹唱更是精通,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精神的交流。当然,青楼的姑娘也不是什么客都接的,其中的头牌更是千金难见一面,没点身份的,连青楼的门都靠近不了,要是有人敢喝醉了耍横,或是故意找茬,自然有人会废了他们,因为她们大都卖艺不卖身,并且很多人都有靠山。至于那些妓院里的姑娘,做的就是些皮肉生意,进院的人也都是些一般人,进来解决生理需求而已,姿色好些的,生意自然旺,待年老色衰之后,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静然度此余生,或者,出家为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青楼的姑娘看不起妓院的,认为她们是下流胚子,做的都是些皮肉生意,自认为高人一等;妓院的姑娘也看不起青楼的,觉得大家都是出来卖的,卖什么不是卖,装什么高雅。
青楼的客人鄙视妓院的,一群管不住自己裤头的下等人,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妓院的客人也轻视妓院的,三妻四妾的,还出来找风流快活,大家都是烂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同样都是一丘之貉,却还分个高下,可悲可叹,可笑可怜。
离两岸较远的地方,街道纵横交错,富人的府邸,一般人家的院子,沿街的店铺,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有限的土地上,每一寸都发挥着它的余热。巷子幽深的地方,那些不愿意进妓院却又为生活所迫的可怜女人,便是在此招揽客人。
饥肠辘辘的江一川三人在城里四处转像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偌大的扬州,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更何况,安业城的城主,岂是他们这样的无名之辈所能随便见到的。无奈之下,只好先找个容身之所,走
一步看一步吧,只是,扬州虽大,却没有哪怕一片瓦片是属于他们的。
迎面扑来的不止胭脂水粉味,还有各色食物的味道混杂着,周围的小摊上,各色的小吃还在冒着热气呢,飘香四溢的鲜肉包子刚刚出炉,滋着油花的炸饼晾在油锅上的铁架子,面锅里的刀削面还在满滚着……腹中空空的三人只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肚子咕咕直叫。只是囊中羞涩,哪怕一文钱都没有了,只好看着摊子流口水了,特别是一阳,要不是哥哥拉着,说定早就顺着香味飘过去了。
小娅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和一川饿着也就算了,不能看着一阳跟着受罪,一狠心,从包裹把簪子翻了出来,朝着不远处刚刚开门营业的平远当铺走去。
一川很快就发觉了异样,拉着一阳的手跟了出去,在平远当铺门前拉住了她,问到:“小娅,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温和地说到:“我能干什么,拿这个簪子换点钱,买点吃的,不然,咱们等着饿死吗”
一川看了一眼一阳,欲言又止,要是换个别的东西,倒也还好,只是那个簪子是他送给小娅的,虽是不得已,却也舍不得,毕竟,那是他们爱情的信物。
一阳似乎知道东西的重要性,两个大拇指堵着鼻子,仰着头,闭着小嘴,睁着个大眼睛看着嫂子说到:“姐姐,我不饿的,你不用管我的。”刚说完,肚子再次叫了一下,还很响,一阳摸了一下肚子,三个人相互看了看,会心一笑,拉着手走进了平远当铺。
当铺收银的台子很高,就算是个成年人,也只能探出个头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在扫地,见到三个乞丐模样的人进来了,二话不说,扫帚一把扫在三人的脚面,有点扫地出门的意思。没好气地说到:“大清早的,不在乞丐窝里好好睡觉,出来瞎跑什么,把新扫的地都给踩脏了,真他娘的晦气。”
小娅想要发火,被一川拦住了,拉着人径直走到了收银的地方,垫着脚,将簪子递了上去,台子太高,根本看不见人,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大声地说到:“破簪子一支,二十文钱,当期一年,利息十文钱,当不当。”
江一川有些不服气,簪子就算是再普通,但好歹也算是镀银的,最起码得值个一百文钱吧,把凳子拉了过来,踮着脚,把头凑到台子的开口处,看着里面头发花白,满脸都是皱纹的掌柜,拱手说到:“掌柜的,行行好,多给点吧。”
掌柜的可不是什么善人,把嘴凑到江一川的头边,小声地说到:“小鬼,你这簪子怕是来得不明不白吧,来历不明的东西,就这价,爱当不当,你要是不想的话,拿回去。”说完,把簪子递了回来,头偏着,眼睛提溜乱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江一川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接受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掌柜的递出来了二十文钱和凭据,掌柜的高声喊到:“拿好银钱和凭据,钱货两清,出了这个门,一概不认,小二,送客。”
江一川三人忿忿地离开了,只听得里面掌柜和伙计的耻笑声,很快,一个衣着华丽的客人来了,走进当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里面的伙计极尽阿谀奉承,连掌柜地都出门迎接,就差把人当祖宗供起来了,谄媚的小人嘴脸,江一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但那又如何,这世道,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