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百一十 疯魔入幻
类别:
其他
作者:
彭卿越字数:3716更新时间:22/07/29 21:18:49
对于阿玲,小兔从任何角度发表意见都是错的,她真不想听关于阿玲的事,可又忍不住好奇心,听了莽子细说之后,小兔更为山猪与阿玲的命运担忧。
阿玲爸不是红苕市本地人,是个流浪儿,从滇南省与蜀川省交界的小县城跑来时才十二岁。
他先是阿玲外公家的养子,后来招为婿的。阿玲外公种着田地,到了赶集日还在街上摆摊儿卖锅盔,日子也算过得去。
阿玲外公有一儿两女,可惜儿子夭折了,大女儿出嫁后在婆家没话语权照顾不了娘家,只盼着小女儿招个好女婿上门养老。
有一天,饿极了的阿玲爸去偷阿玲外公的锅盔,被抓了个正着,但善良的阿玲外公没打骂他不说,还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去家里。
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儿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当然愿意被收养。刚开始的几年,阿玲爸对养父母还尊敬,对义姐义妹也还疼惜,到了十六岁之后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性格渐渐变了。
因亲生儿子夭折了,阿玲外公对养子格外宽容,犯了错也不管教,只说是年纪大点儿,成了婚自然会懂事。
可是到得阿玲爸和阿玲妈成婚后,阿玲爸不但没有收敛坏脾气,还变本加厉地对他们非打即骂。
有一次,刚上小学二年级的阿玲向阿玲爸要学费,喝得醉熏熏的阿玲爸嫌她吵得烦,拎起她扔进了稻田。
那是冬月的天气,正下着雨夹雪,红苕市农村有水蹈田储冬水的习惯,那水浅得淹不死人,可会把衣服浸湿啊。
阿玲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敢立刻爬上田埂,怕她爸再扔她一次,等看着她爸走远了才爬起来。
阿玲爸不只对大女儿不好,对其他家人也总是非打即骂,那般做的原因,他找的借口是:阿玲妈给他连生两个女儿,让他绝后了,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后来,阿玲妈第三胎生了个儿子,他还是虐待家人,他的借口又变成:要不是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哪用交罚款背一屁股的债?为了弄钱发愁,一愁就得打骂他们才能出气。
阿玲外公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气,想让阿玲妈和阿玲爸离婚,可争来斗去,反而把阿玲外公赶出了家门。
被赶出家门后,阿玲外公靠着做锅盔的手艺在红苕市区一条小巷里,租了个楼梯间勉强做生意糊口。
不久后,阿玲和山猪办了婚宴但她外公没去赴宴,在山幺婶逝世后,山猪才得知阿玲还有个外公。
山猪几次提议让她把外公接回家,阿玲都因惧怕她爸爸而不肯去说。
又过大半年,大仔出生了,山猪说这红苕市区离山家村也不远,让阿玲外公来瞧瞧曾外孙,阿玲还是不敢向她爸提。
山猪决定问了地址,亲自去见见阿玲外公,他是个受传统孝文化影响很深的人,上门女婿撵走老丈人这种事简直无法忍受。
可他去到那条小巷子的时候才得知阿玲外公已经搬走了,而据周围邻居说来,更应当是被阿玲爸哄走的。
事情起因是阿玲爸屡次找阿玲外公要钱,说阿玲外公举报了他某个兄弟偷窃,得了一大笔奖金,他得用这钱去慰问他兄弟家人。
阿玲外公天天守在楼梯间里讨生活,哪去举报过谁?那都是阿玲爸为了要钱编出来的理由。
某一天,没能要到钱的阿玲爸掀了阿玲外公的小摊儿,感觉没法再安心做小生意的阿玲外公连夜离开了红苕市。
山猪曾让山豹他们动用关系网四处打听,可得来的消息都不确切,阿玲外公就这么失踪了。
直到去年年底,某个小弟说蓉城有片棚户区发现了具无名尸体,特征和阿玲外公挺像,山猪带上照片和阿玲弟弟去看,确认是阿玲外公。
葬礼是山猪帮着办的,因了这事,山猪对阿玲爸更鄙夷。
山猪曾对莽子说,阿玲爸不配有他这样的女婿,他和阿玲注定不能白头到老。
“三嫂,你也知道三哥很信因果报应那套理论,别说他跟阿玲嫂子没感情,即使有感情都得磨没了。”莽子别有深意地看着小兔。
同样的事在不同的人心中会有不同侧重点,莽子想表达的是山猪和阿玲永远不可能培养出感情,小兔听了后所分析的结论却是山猪永远不可能和阿玲如普通朋友相处。
小兔见过城里和平分手的夫妻,可以为了共有的东西心平气和商谈,又能保持适当距离不去干扰对方私生活。
对阿玲了解得越多,小兔就越清楚阿玲和山猪无法达到这种理性处理问题的状态。
阿玲太懦弱,太没有主见,对山猪太依赖了,同时山猪内心也无法做到拒绝阿玲的不合理要求,他对阿玲没有爱情,但有怜惜之意。
小兔更不由猜想,若是返回旧时代,山猪可能会有三妻四妾,并且还会个个都喜欢。
这么一想,小兔脑中立刻想起神助理所说山猪那什么正妻小妾的态度,心底陡然一凉。
也许是小说看得太多,也许是心理疾病加重出现幻觉,也许真出现什么灵异事件了,总之小兔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想说说不出,想听听不到,整个人如置身冰洞中……
眼前有粉墙青瓦的深宅大院,也有尖顶圆窗的西式别墅;路上有人力黄包车跑过,也有汽车飞驰而过;街上有长袍马褂的师爷,也有西装革履的先生……这是民国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时代?
小兔穿着一身象牙白缎面旗袍,袍上有银白梅花纹,因底色和图案都是白色,纹样几乎不可见,只在她袅袅婷婷迈步时,袍裾微动带起光影变幻,银白花纹才若隐若现。
她神色清冷而决绝,她是去找丈夫办离婚手续的。她与丈夫青梅竹马、家世相当,但丈夫在婚前已纳书房丫鬟为妾,还育有一子,又还曾追求其他女人。
丈夫与其他女人皆还保持联系,可又坚持要娶她。
在亲朋劝说下,她忐忑不安嫁了过去,盼望着能渐渐让丈夫收心,她多次面对迫害和诋毁巧妙化解,可并没因此减少争斗,还让矛盾愈演愈烈。
丈夫说那些女子只因得不到名分,得不到应有利益才会心有不平而针对她,她只能大方地让丈夫把所有女子都娶进门。
她的“大方”不是容忍,是退出,她要离婚,跳出畸形的旧式家庭!
可是,娘家人不许她做那般莽撞的无利益之事,婆家人更说她是个自私悍妇,逼迫她忍气吞声假装贤妻良母。
她假装也假装不来!用尽千方百计从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冰冷阴森的豪宅中逃出,她找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即使落得一无所有也要离开那个花心滥情的人!
在中西合璧的华丽门楼前,她斜一眼看门的家丁,家丁立刻开门请她进去。
走过连环往复几重院落,见到的家丁婢女皆是微低了头让开她。
层层重檐之最高处,有一高阁,阁三面皆是彩绘玻璃,另一面是玻璃门。
因位置高,采光条件又好,这高阁之中明亮温暖,更因玻璃上的彩绘图案映出七彩光晕。
她轻推玻璃门,瞥到左右门扇上所绘的天使图案,不由暗自冷笑,这高阁是丈夫为讨好她所建,排斥外来文化的丈夫本是不同意用天使图案的,可最终拗不过她。
说起来,她丈夫的确宠她,宠溺当中还带了一分敬畏,可她受不了丈夫认为多几个女人在身边还能多为她分担事情的态度,她要结束这种混乱境况!
长辈们都说她傻,说她作,可她不想为了表面浮华违背内心意愿,她害怕深陷于后宅争斗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推开门,第一眼看到强自镇定却难掩惶惑的丈夫,随后是带着惋惜无奈之色的祖父祖母、公爹公婆,再随后是那些似得意又似惧怕的女人。
她看到最聪明最自命不凡的那一个女人露出高傲笑容,她丢过去一个讥讽眼神,那个女人的气势立即弱了下去。
正室气派永远都有骨子里的大气从容,不论内心如何痛苦纠结,也绝对不屑与人争些鸡零狗碎的酸风。
她将自己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往丈夫面前桌上一拍,迅速转身出门。
她听到了丈夫嘶声叫骂,听到了碎纸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纵然撕了又如何?她今天亲自来只为表明态度,以后让律师再补一份过来就好。
下楼梯的脚步走得挺稳沉,可不知为何会崴了脚,是因为听到丈夫的叫骂声中带了哭腔?这崴脚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摔下了楼梯!
滚到楼梯口时,头部在大理石雕花扶手的棱角处猛撞一下,疼痛蔓延入心,很快却又痛感消失……
仿佛身体变得无比轻盈,还能飞到空中看着自己血流如注。那殷红的血染得旗袍上银白梅花暗纹皆显现出来,如是无中生有绽放出朵朵丹梅!
是谁凄绝的声音呼唤着她小名儿?想回眸去看,却随风飘荡不知将往何处……
小兔双腿如突然踩空般抖了一下,她怔愣看看四周,茶客们还在吹牛,莽子和憨子还坐在旁边,而她手中还剩半截面包。
这是白日做梦,并且还无眠入梦?
若不是梦,真有前世今生之说呢?小兔眼中掠过带了恨的笑意,暗嗤:卑贱也是骨子里改不了的么?明明办过婚宴,育有一子,该是名正言顺的事实夫妻,怎么还是只有靠乞求、靠要挟来留在他身边呢?
察觉到小兔的异样,莽子和憨子连忙轻声唤她,她缓缓抬眸看着他们,语调怪异的低声慢慢说:“她们想学那份大气从容怕是永远学不来吧?不管我变得多么贫寒,背负多少骂名,我还是不可能屈从!那些小把戏,我不是不会耍,是不屑去耍。懂吗?鸾凤岂能与蝇蛆为伍?”
这声音透着阴寒之气,连小兔本人都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别人更是惊恐盯着她。
片刻后,还是憨子先回过神,递上热茶到她手边:“兔姐、兔姐……我们只是想劝劝你,也不敢胁迫你做什么,不用这么说吧?”
茶杯挨着手传来热气,小兔慢慢头脑清醒过来,心内暗道:我这是怎么了?看来必须要离开这里,和他们断了联系才行,再这么纠结争执下去,早晚会真疯了的。
她若无其事地勉强笑了笑,语调恢复正常:“我不会听你们劝的,我无法接受勾勾缠缠的混乱关系,也许你们要觉得我太假太作因为阿玲都表示不阻挠了,我怎么还端着?可我真的无法接受这种婚恋状态!要打要骂趁现在吧,再过一会儿我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