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分手边缘试探

苏慕抱着满心希望，一直等着凌枫。她觉得以凌枫平常对她的态度，他应该会来哄她才对，然而让苏慕失望的是，等她忙完，凌枫依旧没有一点想要哄她的意思，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动也不说话。

那一个瞬间，苏慕已经下定了分手的决心。把卫生收拾好之后，她板着脸，坐到了凌枫对面，冷声对他说道：

“我觉得我们…”

“我就想知道，我只是为了想见你，多和你在一起呆一会儿而已，我哪错了？就算你觉得我用的方法不对，可我真的就只是想要见你啊，你为什么要说我？就算要说，就不能等到之后再说吗？”

凌枫一连串的质问让苏慕早就准备好的话全部都噎在了喉咙里，她怔怔地看着凌枫，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清楚，这件事情究竟错在谁的身上。

她一直是个对错分明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她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不接受任何善意的谎言，也不接受任何所谓的为了她好而做她认为的错误的决定。因为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推卸责任、逃避现实的表现。她从来都是有问题就立刻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她会一直因为这些事情而觉得烦心，但哪怕如此，她也绝对不会选择凌枫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如果别人选了，那她会始终认为，这都是无意之间为两个人的关系埋下的隐患，她不想为这种事情整日烦心。

可她真的就是对的吗？

一直以来她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规则生活，所有不符合她想法的做法，就全都是错的。但她的想法，就一定都是对的吗？

这么多年以来，苏慕第一次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产生了动摇。她开始不停地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试图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但是收到凌枫的影响，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出了问题，这让她开始不自觉地恼怒起来。

凌枫在苏慕沉默的时候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但是他开始考虑起了苏慕刚刚说的那些话。

不能否认的是，她说的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毕竟现在家里人对她的印象都不好，而且这种敏感时期，他扯这种烂理由肯定会让家里人多想，那没准就真的和苏慕想的一样，她妈妈会把他撒谎这件事情归罪到苏慕身上，觉得是她教唆他这样做的，那他妈对苏慕的印象就更不能好了。

想到这里，凌枫登时就有些后悔了。可是他是真的控制不住地想要见她，一想到自己要走了，有很长时间不能见到苏慕，他都有了不想走的想法。他觉得他能坚持回去上课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这一点，苏慕都应该表扬他一下才对，可是她不止没有表扬，还骂了他一顿，这落差真的很难让人接受。

就算错了又怎么样啊，毕竟出发点是好的啊，就算要挨骂，也应该表扬一下他的初心啊！

想到这里，凌枫还是止不住地觉得有些委屈。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不看苏慕，好像在放空自己一样，不知道把目光聚集到了哪里。苏慕心里也有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一直到她刚刚特意设好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该走了，再不走的话可能要赶不上火车了。”

苏慕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慌乱，甚至都是在半强迫着凌枫，连拉带拽地想让赶快离开。苏慕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很怕看见凌枫，就好像看见他，她就要承认自己错了一样。

可她不想承认她有问题。

凌枫当然不想走，他觉得我他还没有得到一个结果，被苏慕这样强硬地送走，他就是觉得很不开心。他想继续留在这里和苏慕争辩，想亲口听到她承认她做的不对，于是他第一次反抗起了苏慕。

“你干嘛啊，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赶我走，你就是不想承认你做的不对是不是？那我又没说一定要你承认错误，你这次不承认就算了，下次就不要再这样就好了呀，也没有必要赶我走啊。”

“我没觉得我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只是在坚持我的原则。”

听到凌枫说这些话，苏慕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下来。她挺直了身子，目光凌厉地看着凌枫，继续对他说道：

“我们之间有年龄差距，这句意味着我经历的事情比你多得多，我所有和你讲过的道理和理论，全都是我自己经历过之后总结出来的，你现在觉得不对，要和我争辩，我争辩不了。这就像你在学数学题，我用了平行线理论去解释问题，而你连平行线都没有接触，根本就听不懂我讲的，你问我平行线理论是怎么证明出来的，我没有办法和你解释。”

“怎么没有办法？不可以给我讲一遍平行线理论的来源过程啊。”

凌枫不服气地看着苏慕，毫不留情地回敬了苏慕一句。苏慕听完他说的这句话，眼神十分深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凌枫说道：

“可我没有理由也不需要把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再讲一遍给你。”

苏慕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狠戾与决然。凌枫听到她说这句的时候，下意识地周身颤了颤，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他一直以为苏慕是个温柔又柔弱的存在，她可能受过很多的伤害，所以看起来脆弱的好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凌枫觉得苏慕会是这样的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理所应当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需要他的保护。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伤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可以让苏慕变得比其他人更加的坚强且强势的。因为少了那些宠爱，苏慕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比起那些一直被呵护的女孩子，苏慕是什么都可以自己完成的。她坚强且独立，并且她很清楚，在面对伤害的时候要怎么样去做，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同时也不至于让自己经受一点波折就一蹶不振，感觉收到了全世界的恶意。

这是凌峰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那个方面，但在今天，他似乎亲眼见证了苏慕这一面的存在。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很明白，他的存在就是要抵消掉苏慕这种能力的。

因为他要努力的变成她的依靠，让她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可以第一个想到他，并且他也可以去帮她解决她所有的困难。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意义和方向，就是因为想要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所以，他才会坚持出国留学。

他很清楚，异国恋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坚持到最后。他也见识过那些在拼搏当中逐渐失去自己想要守护的女人的事情，但他始终觉得，苏慕是不会放弃他的。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份自信，就算是在事后很久，他和苏慕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都一直没有找到答案。苏慕总是笑着说，那一定是那个时候的她给了他太多自信，觉得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同时也给了他太多的错觉，让他以为那个时候的他有很大的能力，肯定能完成这些事情。

凌枫很清楚，事实并不是苏慕说的那样，但因为他找不到缘故，就只能“嗯嗯啊啊”地一直敷衍着苏慕。

话说回来，当凌枫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其实下意识的是想要把她这股傲气打压下去的。并且在此之后每一次吵架的时候，他都想把苏慕的这股傲气压下去。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一看到苏慕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经历过很多、又总想给他讲道理、觉得自己什么都对的时候，他就特别想要撕掉她这一层伪装，然后强迫她把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暴露给他。

苏慕因为他这样的想法受到了很多的委屈，一开始的时候，她倒是还可以忍受，毕竟他们两个人年龄的差距比较大，凌枫可能还不成熟，并不明白他自己在做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又会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好是坏，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去做，也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意见或者是感受，所以她还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她真实的想法告诉凌枫，好好和他沟通，试图去解决问题。然而沟通了无数次之后，她才惊讶地发现，其实每一次凌枫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了解过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及她所有的需要，而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他们越走越远之后，几乎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两个人越走到最后，苏慕心中积压的问题就越多。早就说过她是一个不能积攒问题的人，所以当第一个问题形成却不能被解决的时候，她就时常拿这个问题来折磨自己。之后问题越堆越多，折磨她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以至于她在某段时间终于支撑不住，全盘崩坏。

然而凌枫却从来没觉得，这些问题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比如他很不清楚，为什么苏慕总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汇报自己的行程而和自己生气。他真的就只是忘了而已，为什么苏慕会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甚至是有可能欺骗了她这个层面上。在他看来，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东西，怎么苏慕就能把它们扯到一起去呢？再比如他只不过是看了会儿抖音没有回她的消息而已，又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再有几分钟不回消息，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她就总是要去猜他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总要去怀疑他是不是去找别的女生聊天了。

他看抖音经常能看见那些说女孩子在抓对方出轨的时候，直觉是非常准的。每每看到这些的时候，他都想去发条评论反驳他们，告诉他们他自己的女朋友，真的是蠢到要命，她总是去拿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做想象，这样的人智商真的高不到哪里去，就算给她一个再大的破绽她都找不到。

但事实上，其实在重大的问题来临的时候，苏慕的第六感真的是十分准确，她说得每一句话几乎都成了真，只不过是凌枫不想承认自己犯错，所以故意忽略掉了才是。

想到这里，凌枫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强势了起来。就好像在攀比谁能更加严厉一点一样，他的语气比苏慕的还要冷。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要拿这些没有根据的东西来给我举例，我不想听，也不接受。”

苏慕在教其他学生的时候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的不讲道理，在某些错误的层面上一旦树立起了错误的思想，那基本上就不会再有改正的可能了。苏慕当初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没有选择教师这个行业，并且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结果没想到她逃脱了工作上的折磨，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受爱情的折磨。

果然是报应这种东西真的是会到的，虽然不确定时间，但是它绝对不会放过你。

想到这里，苏慕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就看着凌枫，又看了一眼表，确定他再不走真的就要来不及了的时候，她第一次选择了妥协。

“行吧，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也不说了，快些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赶不上火车了。”

“我不走，去海城的车那么多，就算我错过了这一辆，我也可以改签下一辆，你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

“不是我想操心，是你的问题好吗？只要你不总这么任性，我当然就不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