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出发

苏慕很少会摆出一副教育人的姿态来和凌枫对话，而凌枫也很厌烦，苏慕以这种高姿态来面对他，所以当苏慕用这样的态度试图和凌枫讲道理的时候，凌枫完全没有了理智。他甚至已经忘了他们两个究竟要讨论什么问题，无论苏慕说什么，只重复着问苏慕，到底能不能和他一起去。

事实上，这种无谓的争吵只要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愿意退让一步，都完全可以避免，但很不幸的是，他们两个人谁都不想退让，以至于明明其实都已经为了对方做了妥协，却还是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很久，最后还是苏慕没有忍住，直接挂断了电话。之后凌枫打过来的电话她全部都没有接，以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收拾好之后，就躺进了被窝，准备睡觉。

临睡的时候她登陆了一下她所有的社交账号，然后发现完全不出意外地全部在凌枫的手机上登陆了。她冷笑了一声，都没想着登陆回来，扔了手机就睡过去了。

而在扔手机之前，她还顺手开了静音，避免某个人半夜发疯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因为头天睡得太早的缘故，所以苏慕在早上四点多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她先是拿起手机，忽视掉凌枫所有的未接来电，然后登陆回了自己的账号，想看看乐多和未央有没有给自己发信息。

看了一圈把该回复的消息回复完，并且说明了缘由，她就开始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望着窗外还黑着的天空发呆。

没过一会儿，她又泛起困来，想着反正时间还走，就准备在睡个回笼觉，正当她想要躺回到床上的时候，凌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着实是太出乎苏慕的意料了，她之前明明看到凌枫的未接来电就截至到了晚上两点多的啊，正常这个时间他不应该是在睡觉吗，怎么还会打电话过来？

苏慕看着电话的界面，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而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嘶……真疼……”

随着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叫喊出来的声音，苏慕接通了凌枫的电话。

“喂？”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凌枫在问苏慕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很浓的疲惫感。苏慕这才突然意识到，凌枫应该是一整晚都没有睡，这让她不觉有些心疼起来。

“昨天睡得太早了，你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好想您。”

苏慕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也从来不否认，心软是她的缺点，所以此时此刻，当她听到凌枫用这样的语气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坚定的想法又开始发生了动摇，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态度也还是跟着软了下来，然后有些艰难地对凌枫说道：

“嗯……我也想你……”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你陪我去看长城好不好……”

“我从来也没说不陪你去啊，我都已经和未央说好了，4号的时候去找你，然后和你一起去北京啊。”

凌枫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想到了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慕能够用来拒绝他的所有理由，他唯独没有想到，苏慕竟然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忍不住疑惑而又有些兴奋地问苏慕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骗我？你真的说好了？”

“对啊，我早就已经和未央说好了。”

“那你怎么不说呢？”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就你对我的那个态度，很让我后悔拒绝了未央好吧。”

苏慕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也算是变相和凌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再和他生气了。凌枫自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立刻开始哄起了苏慕：

“是是是，老婆大人，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吵架，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不生气了的话亲一下好不好？”

很久之后苏慕才知道，这是凌枫的惯用伎俩，和他是否真心实意的认错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也算是多次累积下来的经验吧，所以当一开始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苏慕并不知情，只觉得凌枫是真心认了错，所以就很听话地隔着手机亲了凌枫一下。

等苏慕亲完之后，凌枫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十分开心地对苏慕说道；

“还好我没有一时冲动买了去西安的票，不然可就亏大了。”

“诶？你买去西安的票干什么？你不上课了啊？”

在浪漫这方面苏慕向来都十分迟钝，所以她听到凌枫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理解不了他的目的。凌枫倒是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个一样，很随意地和她解释道：

“你不来陪我，那我就去找你呗，放心，我不耽误你和你闺蜜的行程，等你玩够了，我再接你回家。”

凌枫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了，再听不明白，那苏慕明显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而苏慕又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有什么心思都藏不住，所以她当即就红了脸，小声呢喃了一句：

“谁要和你一起回家。”

“你呀，我以后一定要把你娶回家的，老婆，我真的好爱你。”

凌枫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糯糯地，像个需要被夸的小孩子一样。苏慕听着忍不住想笑，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过年多吃了两块糖一样幸福。

尽管其实她并不相信，凌枫会真的想要娶她。

所以你看，其实有的时候女孩子在谈恋爱的时候也会保持一部分理智的，只不过因为爱情，她们自己选择忽视了这份理智。就像其实她们也都很聪明，谎言在她们眼里根本无处遁形，只不过也是因为爱情，她们选择自己欺骗自己。

只可惜，有些人只会让这样的女孩子不停地失望。

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有了一些缓和。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就一起睡觉去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变好的缘故，苏慕连入睡的速度都好像变快了一样。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元气满满，去个卫生间都忍不住在路上想要蹦两下。

很快就到了和乐多约定好的时间，苏慕兴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出了门，等乐多见到她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忍不住笑着对她说道：

“诶，自从你工作开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

“哈，可能吧，不过老实说，没有工作了，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没有收入了。”

“你家那个小朋友不是天天嚷着要养你吗，那就让他养啊，正好给他机会表现自己了。”

“别闹了你，我什么时候要男人养过，再说了，他哪来的钱？还不是他爸妈给的，那钱我花着心里也不安生。”

“我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他一口一个老婆、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让他花点钱你心疼什么？再说了，钱这东西可是很考验感情的，肯为你花钱的不一定会爱你，但不肯为你花钱的，一定不爱你。就算你再不想让他给你花钱，你也得给自己留点机会，让他证明一下他是真的爱你吧？”

“搞这些没有用的干嘛，如果真的要用这一步才能验证他是不是爱我的话，那我觉得也不用验证了，他肯定不爱我。”

“所以呢？所以你就倒搭钱吗？你是不是傻啊？他是没有妈吗，还用你养着？”

“哎呀，两个人在一起，谁花钱不是都一样吗？再说了情人节什么的，他也都有送我礼物的啊。哦，对了，他情人节送我的那个永生花我给你看了没？我跟你说，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是永生花的时候，我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拉美西斯二世二世，诶，拉美西斯二世你知道是谁么？他可是古埃及最伟大的法老，他给她的王妃……”

“行了行了行了，我脑袋疼，哎，我脑袋疼，你可别说了，我都听不懂，什么拉美西斯二世三世的，跟我也没关系，我不要听。我可不像你，对已经过世了的那些人还那么感兴趣，跟我讲历史我可什么都听不懂。”

乐多知道苏慕一直是个小文青，可她真不是那种和苏慕一样的人，苏慕其他的兴趣爱好她都能理解，唯独这一点，她是完全跟不上苏慕的节奏。上学的时候她一上文科的课可就想睡觉，而落下的那些课程，她也不想跟苏慕这补回来。

苏慕正是因为知道乐多这个毛病，所以每次她们两个人在三观上出现分歧的时候，苏慕为了不想多听她洗脑，就会拐弯抹角地把话题转移到历史上来，而只要拿出这个杀手锏，她们两个的话题必定立刻终结。

于是苏慕就会大获全胜。

开开心心地坐上了去机场的高铁之后，苏慕给凌枫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开始新的一年的履行了，等把信息发出去之后，她就倚在窗户上，开始看窗外的风景。

时至今日，她已经算是毕业四年了。当初因为报考的专业出现问题，让她上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大学，然后又在最不喜欢的职业里选了一个相对来说还能接受的。开始的时候她还有过想要改变的想法，但后来她发现纠正错误的机会太过渺茫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任命般地开始过日子。苏慕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再多坚持坚持，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时候，但想归想，现实已经不允许她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所以其实有很多人都是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妥协，放弃了改变而已。

而毕了业之后，苏慕也是不走寻常路，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老老实实地考个公务员，反而是借着工作的机会，想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学个遍。喜欢咖啡就去咖啡店打工，喜欢茶艺就去茶楼工作，顺便哪样都想学点，又跟着人家会计学了学和会计有关的东西，之后喜欢手工就又去应聘了手工店。而每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只要她攒够了钱、学了些本事，就跑去其他城市看看。

要说梦想，苏慕也不是没有，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走遍中国的每一个角落，去看看那些诗人眼里的大好河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还想开一家书吧，甚至在很早之前她连着书吧里所有的装修都已经想好了，不止如此，连各种各样的活动她也都计划得十分周全，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书吧建起来。

可现实是并没有这个机会。

且不说他们一家人在开书吧这件事情上意见不能统一，光是她出门旅行这件事情，家里都有支持有反对，而代表人物，自然也是奶奶那一辈思想比较保守的老人了。只不过只有这一件事情是可以由她做主的，所以尽管有人反对，她每年也都会出门，而且一走就是一个月，除了必要的汇报行程之外，基本上都不和他们联系。

在此之前，苏慕从来没有觉得她这样做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在她看来，她所有的选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门，她竟然开始有些觉得不安起来。

她不否认这是因为失去了工资而断了经济来源，但在此之前，她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却并没有同样的感觉。她想了很长时间这个问题，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有了凌枫存在的缘故。

以前毫不夸张地说，苏慕就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因为她爸妈都在上班，工资比她高得多，根本不用她管，她自己的挣的钱都自己存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可是自从有了凌枫之后，他们两个人的花销几乎是直线上升，没饿工作之后，她实在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用任何人的钱，别说是凌枫的钱她不想用，她爸妈的钱，她也不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