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从头开始

苏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枫的心猛地一颤，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担心的感情突然在心底里蔓延开来。他几次开口想要辩驳，却始终觉得，这个时候他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是他知道，苏慕一定会选择原谅他的，所以他彻底放弃了解释以及承诺，只是继续对苏慕说道：

“去医院，太严重了的话就直接打针。”

“这话用你说？我长这么大，不知道有病要去医院么？”

“可你总是不去。”

“那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苏慕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速度快到凌枫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楞楞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重新把电话打回去。

苏慕自然是实行不接政策的，顺手还静了音，蒙上被子就又睡了过去。凌枫打了一阵以后见苏慕一直也不接，也就放弃了继续打下去，而是给她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记得按时吃药，难受就快点去医院，然后也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慕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的时候，烧就退了，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不发烧也是好的，所以苏慕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决定去理发店一次。

因为苏慕一直都很喜欢汉服和lolita，所以她从来舍不得剪掉自己的头发，就怕剪短了之后，不适合再去穿这些衣服，想穿还要带假发。当初玩cos的时候带假发的经历她还记忆犹新，为了避免重复这样的痛苦，哪怕好多人都劝她尝试一下新的发型，她都坚持己见，说什么都没有剪。

当然，她其实也有剪过短发，而且相比较起来，短发会显得她更加俏皮可爱，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小。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朋友们都劝她剪短发的原因。只不过那次她剪短发实在是万不得已，因为那时候她的发梢都是紫色的，染过之后掉色特别严重，加之她还在外面旅行，要是洗头发的话，一不注意就有可能然在酒店的枕头和床单被罩上。鉴于她不想把钱花在赔偿人家的床具上，所以她就一狠心，把及腰的长发，剪成了堪堪及肩的短发。

不得不说，刚剪完的那段时间，她是真的觉得轻松了不少，甚至觉得洗完头发干得都比平常要快得多。但是后期想要再把头发养起来可是在是太难了，经过一年半的时间，她的头发也没有长到原来那个长度，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头发可能不会再长了。

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苏慕就很抗拒剪头发了，可是当她想到要和凌枫分手的时候，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竟然就是想要把她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头发剪短。

或许是她想要从头到尾发生改变，又或许是因为凌枫曾经说过喜欢她的长头发，但不管怎样，这个想法一点出现在了苏慕的脑海里，苏慕就再也抗拒不了了。

不过因为平常并没有剪发的习惯，也从来不做什么保养，更不会去做烫染造型之类的，所以苏慕并没有固定要去的理发店。以至于苏慕一激动出了门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剪头发。

绕着小区走了两圈之后，苏慕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可以的理发店。

每次一到这种地方，苏慕就会觉得特别紧张。因为剪头发可没有能后悔的余地，如果剪的不好，那就是不好了，而且还要丑上很长时间，再加上个人理解不同，苏慕更担心自己的描述不正确，会让理发师有其他的想法，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是很想重新开始的，但是要是以变丑为代价的话，那她觉得还是可以再忍忍的。

就再坐在椅子上等着其他顾客理完的时候，苏慕心里纠结了很长时间，到底要不要剪，而就在她犹豫不决地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理发师的声音。

“你想怎么弄？是剪短还是染色还是怎样？”

一开始苏慕还以为她是在和别人说话，但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她才尴尬地抬起头来，回答道：

“那个……我就是想剪短……就剪到肩膀那里……哦哦……麻烦等一下，我有图片。”

苏慕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慌乱地去翻手机，那理发师见她好像十分紧张地样子，轻轻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

“没事，不着急，你先去洗洗头发，然后慢慢找就行。”

苏慕听完之后，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助手去洗头发了，顺便趁着洗头发的时候，把之前选好的图片找了出来。等到理发师看到苏慕这样图片的时候，对她说道：

“呦，这可得剪不少呢，你能舍得吗？这养头发可不容易啊，剪完可接不了这么自然的，你得想好。”

苏慕本来就犹豫不决，这理发师这么说完，她更是不知所措了，要不是中途凌枫来了一条信息，苏慕看着它，坚定了自己想要分手的想法，估计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和理发师说抱歉，然后落荒而逃了。

“就这么剪吧，没关系，反正剪短了也可以再留，我以前也剪过的，没事的。”

那理发师一见到苏慕突然这么坚定，也没再多问，就按照苏慕给她看的那张图片动起了剪子。没过多长时间，这发型就初具模样了。

“小姑娘，你要不要刘海？我看你这照片里有，但是你本身没有吧？”

“唔……我其实本身也有……”

说起刘海这件事情，苏慕突然就想起，凌枫特别喜欢看她披着头发的样子，那时候她的刘海还算可以，于是她就对理发师摇了摇头。

“不要了，就这样吧。”

“那不要可能不会有图片上这种效果，我看看给你弄一个八字刘海吧，够长，你不喜欢还可以弄到两边去。”

理发师给出的这种选择对于苏慕来说再好不过了，所以苏慕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就把眼睛闭了起来，想要眯上一会儿。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吹风机的声音吵醒了苏慕，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尽管时常有人说她长得像十六七岁的模样，但苏慕自己很清楚，长得年轻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就算长得再年轻，气质和眼神摆在那里，不管怎么说，也都不可能真的当成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去过日子。

该成熟的时候始终都是要成熟一点的，而这种成熟，始终都和外表没有任何关系。

等到理发师把苏慕的头发完全弄好之后，苏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分享到了朋友圈里，而用来搭配这张图片的文案，也算是一语双关。

“从头开始”。

不知道凌枫是一直在刷朋友圈还是怎样，苏慕发完了之后，没过两分钟，凌枫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而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你剪头发了？为什么突然剪头发？不是说过长头发好看的吗？”

“因为我要和你分手了，我想要重新开始，当然要做出一些改变。”

“谁同意分手了？谁同意你重新开始了？”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分手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了，这么点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不好使，我说不能分手就是不能分手，别和我墨迹这个事。”

每次凌枫一这样说话，苏慕这心里都会腾起一股特别厌恶的感觉，不止是厌恶，还会觉得恶心，所以一般凌枫这样说完，苏慕就不会再说话了，就算是自己心里再气，她都不愿意在和凌枫说上一句话。

吵架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吵架的时候，说话也得有分寸，可每次凌枫在吵架的时候都从来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还不自知。苏慕已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了，一开始她还有可能想要和凌枫讲理，但是几次之后，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直接闭嘴，任由凌枫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去管了。

对苏慕来说，这其实是放弃凌枫的一种表现，但是对于凌枫来说，他好像完全误会了苏慕的意思。他一直觉得苏慕这样是妥协的表现，是她放弃了挣扎的表现，从来就没有想过，苏慕放弃的不是挣扎，而是他。

对话不欢而散之后，苏慕但没有气上多久，她的心情很快就被朋友圈里的评论调整好了。

尽管刚发了朋友圈都不到十分钟，但是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就着她这朋友圈在评论里聊出了七十多条回复，苏慕津津有味地看着，连其他人的回复都忘了。

事实上，在工作之后，她们几个人已经很少联系了，三五天能说上一句话都很难，连以前一直活跃的群里，都没有人再说话了。看到她们能在这里聊起天来，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那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大家凑在一起打打闹闹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关系多单纯啊，也不用为生活奔波，每天就只要把功课做好了就好。大家凑在一起学习打闹，日子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根本也没有想过，自己理想中的未来全都成了理想，未来会严酷那么多。

就是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其实苏慕也很矛盾。她既希望凌枫能够成熟一点，又希望凌枫能够永远都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不要去体验这些生活中的无奈和心机。而正是如此，也导致了她和凌枫之间有了很大的缝隙。

苏慕原本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不得不说，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不自觉地就在两个人的关系之中，把自己抬高了很多。她总觉得自己比凌枫的年纪大，经历得多，有些事情和观点就是她是正确的，所以她就总是希望凌枫能够听她的话。尽管她也说过不想给凌枫带来影响，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其实在潜移默化之中，她还是想要改变凌枫。

或许这正是后来凌枫觉得和苏慕在一起很累的缘故，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处事态度，但苏慕总是仗着她年纪大，就想着要去改变他。说实话，连他妈妈的话他都不愿意听，就更别说是苏慕了，她不闹的时候还好，可一闹起来，是真的要命，就算她真的说的是对的，他也不想听。

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听她的呢？她又不是什么标准，难道全世界的人都要做的和她一样吗？只要不一样就是错的？那也太搞笑了吧。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来几乎只要两个人吵架，凌枫就一定会和苏慕对着干，不管谁对谁错，他都要站在苏慕的对立面上，只要把苏慕气哭，不吵了，也不理他了，他就觉得轻松自在了。

与其吵架，不如留她自己去想，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好了。在一起冷静不下来，那就分开冷静，不联系一段时间，她自然就会因为离不开他而低头了。

这一招凌枫屡试不爽，几乎在后来的时候，苏慕都是这样回头哭着来求和好的。这无疑不满足了他的自尊和骄傲，以至于他完全忘了，苏慕最开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可是把骄傲和自尊当成命一样看的人呢，让她没有面子，让她践踏自己的尊严，那怎么可能呢。所以有些事情，只是凌枫看得太简单了而已。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苏慕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是在谋划着离开。毕竟她表现出来的实在是太真实了，完全是离不开他的样子，如果都已经表现成这样了，她还是努力要离开的话，那他真的什么都不敢去相信了。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幸福甜蜜的回忆，都是苏慕刻意制造出来的，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不爱他了。

可他却始终都觉得她是爱他的，是离不开他的，所以他才这样肆无忌惮的。

所以追根结底，分手的时候，到底是谁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