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究竟怎么了

可难道苏慕真的就不懂吗？

不，她懂，这些事实她当然都懂，不然她又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给凌枫机会呢？可她依旧选择这样做，也只是想要证明，凌枫是爱她的而已。

从始至终，她就只想要凌枫爱她，只要他肯表现出来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坚持下去。可遗憾的是，无论凌枫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他的所有表现，在苏慕的眼里，没有对她半点的爱意。甚至于他给苏慕留下的所有印象里，除了能够和他上床，她半点用处都没有，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累赘。

凌枫并不明白，为什么苏慕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当苏慕哭着和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觉得十分震惊。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她都看不见吗？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他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想要对她好了，可是她不知道知足不说，居然还好意思这样指责他，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吗？她就是这样爱他的？

这算什么爱啊？

凌枫会有这样的质疑，会这样愤怒，对苏慕来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从来都不肯面对他自己的错误，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这对他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然而苏慕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因为她很清楚，凌枫表现出来的，和他能够做到的，根本就不成比例。

他可以做到的，比这多得多，只是他不愿意去做，也觉得苏慕不值得。

这才是苏慕最在意的地方。

这不是苏慕自己总结出来的，而是在一次吵架当中，凌枫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苏慕一直都记在心里，虽然凌枫一直辩解，说吵架激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气话，但苏慕完全不这么觉得。

对于凌枫这句话，他已经表现出来太多了。就算苏慕不想相信，事实都要逼着她相信。如果可以的话，难道她不想一直生活在幸福里吗？要不是凌枫亲手把这些幸福都撕毁了，她又怎么可能必须要面对这些肮脏又恶心的现实？

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凌枫在做出这些事情之后，竟然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口口声声说着是因为她不听话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每一次吵架，凌枫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苏慕都会觉得心里特别堵得慌，她很想反驳，可是张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真的是她不听话吗？当初他变着法儿的对她好的时候，她没有发现他和别人暧昧的时候，她有不听话吗？不让穿裙子就不穿，不让涂口红就不涂，不让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就不出去，哪怕到现在为止，她问他她究竟哪里不听话的时候，他也就只能说出来一句她穿了裙子。所以他究竟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指责她的？他真的有想过，他这些话说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一吵架就让她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那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经过他自己的大脑吗？他吵过架了就忘了，可他说的那些话，要苏慕怎么忘呢？连让他举个例子说他是真的对她好的，他都说不出来，他究竟有哪里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

她真的就只是想要凌枫把他放在心上而已，可是凌枫又把她放在心上多久呢？

恐怕就连凌枫自己都分不清吧？

因为苏慕醒得比较早的缘故，而一般这个时候凌枫都没有睡醒，所以苏慕倒也没有什么紧迫感。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就只是看着天花板，看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姥爷来叫她去吃早饭，她才恍惚着从被窝里爬出来。

吃过饭之后，苏慕仍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和感冒还不太相似，却和之前自己咨询过的抑郁症和焦虑症的状况很像，这让她开始不自觉地惊慌了起来。

虽然苏慕对抑郁症的认知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是比较多的，也对抑郁症没有任何偏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这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就算是医生得病，了解自己的情况，知道要怎么医治，心态也不可能完全那么好。更何况苏慕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的去让自己开心起来，可现在看来她所做的那些努力好像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要一和凌枫吵架，她就会忍不住地开始哭，然后就会哭上很久，低落的心情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她也想和人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可是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要和谁说。

现在社会对抑郁症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敏感，大部分的人对这种心理疾病都有一种很大的偏见，哪怕苏慕之前已经不停地在和别人解释了，有些所谓的抑郁症真的不是心理疾病，只是一时的心情不好而已，可是能听进去或者能去在意这些事情的人真的太少了。毕竟这种疾病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遥远，只是听说过这个词而已，他们对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根本漠不关心，正因如此，他们更加容易受到诱导，对抑郁症产生误解，并且在这种误解之下形成刻板印象之后，就很难去做更改了。

她不想听到任何人教育她要想开一点，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她也不想听人家说她矫情，说神马都是她自找的，她承受能力低，她就想听别人哄她两句，告诉她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不用担心别人的看法，不用担心没有人在她身后等着她，可是她也知道，她得不到这些东西。

因为她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和乐多、未央还有家里人说，让她们两个人担心。她也更不想和凌枫说，给他们两个人增加吵架的原因。

是了，就她对凌枫的了解，凌枫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她的这些问题而多对她好一点的，不止如此，他甚至都不会承认，她会这样是和他有关，所有的一切都是苏慕自己造成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用去承担这些责任，苏慕也不能要求他去怎样。

这就是凌枫的态度，即便没有经历，苏慕也知道，他就只可能会是这个样子。或许他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但是苏慕保证，这种心态绝对不会坚持多久。他不会去体谅她，也不会去照顾她，出了问题也还是会一样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

他就这样了，不可能会改的，就算他说过八百遍他可以改，他会改，他也不会去做的。

这一点，苏慕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了解得不能再透彻了。

正是如此，苏慕才会选择彻底放弃他。

她可以相信，在很久以后的未来里，他也会变成那个温柔体贴、女朋友一皱眉他都会觉得心疼的男人，他也可以一掷千金只为了美人一笑，但这未来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久了，她所有的期望和耐心都已经被他的糟糕耗尽了，她真的等不到了。

谁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啊，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她可以忍受他没有钱、没有能力给她好的生活，但她要怎么忍受他理直气壮地伤害她还不自觉啊？

她承担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和心情就已经很难了，她真的没有办法再为他的错误去买单了。

苏慕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哭了出来。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却不敢出一声，甚至都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被家里人发现。

她一直不敢在家里哭的，因为家里人一直都很反对她和凌枫在一起，虽然他们平时都没有表达出来，但是如果被他们发现苏慕因为凌枫总是在哭的话，那他们就更不能对凌枫有什么好印象了。她要应付凌枫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再加上她家里人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当然是想分手的，但是现在这个状态，如果她提了分手的话，她真的不知道凌枫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如果他不同意分手的话，苏慕就算是坚持要分开，他也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能够逼迫苏慕放弃她的这个想法。

对于现在的苏慕来说，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好像会要了她的命一样，甚至于毫不夸张的说，她和凌枫在一起，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活，一是害怕再让她发现一些凌枫做的伤害她的事情，二是担心如果她因为这些要和凌枫分手，凌枫会做出一些什么十分极端的事情。

伤害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影响到她的家庭的话，那她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而且，她家里所有人都拿她当宝贝一样，平常哄着供着，半点都不能让外界伤害到她，凌枫这样做，也是变相在害她的家里人伤心啊。

哪有家长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如果苏慕的家里人知道她在凌枫这里受了这么多委屈的话，他们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当然不可能，所以这也是苏慕为什么不愿意被他们知道凌枫究竟做过些什么的缘故。

等到快要到中午了的时候，苏慕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卫生间准备洗漱。

当自己心情失落的时候，苏慕其实特别不愿意照镜子，因为只要一照镜子，她就能看到镜子里那张丧气又疲惫的脸。她最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了，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她都刽化很浓的妆，把这种不好的东西都掩盖掉。而这一次因为觉得不会出门了，所以苏慕连镜子都没有照，低着头洗漱完，就准备回被窝里继续窝着。

而就在她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之间传来了一阵信息提示的声音。

这声音的频率响得她心惊胆战，因为她很清楚，每次手机这样响起来的时候，都是凌枫要她开门而他就在门外等着的情景。苏慕下意识地就想逃，可这里是她的家，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而且不开门的话，他到时候肯定会敲门，那家里人肯定都会出来和他寒暄，场面就更加不可控了。于是苏慕强忍住眼泪，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家门。

凌枫本来是提前发的信息，可大约是因为网络延迟的缘故，等到苏慕收到信息的时候，凌枫已经在门外等了能有一会儿了。他原本还以为是苏慕不愿意开门，已经做好了敲门的准备了，没想到他手还没抬起来，就看到了来给他开门的苏慕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形容这个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女人。

印象里他特别喜欢的这个人，有着一张不是很漂亮但是还算是耐看的脸，眼睛虽然很小但总是充满光亮，她常常喜欢对他笑，笑里全都是幸福和对他的喜欢，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和她有着一样的脸，可是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不堪，好像还瘦了一大圈，眼睛里好像有一团雾气，和刚刚哭过一样，那熟悉的笑容也没有了，甚至看上去，好像还有一丝恐惧在里面。

所以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害怕见到他吗？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难道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是他做错了吗？可是两个人相处不是应该互相满足的吗？他只是按照他想要的去做而已啊，她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去适应他，一定要他去迎合她呢？他也没有做得很过分啊，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改变自己了？

还是，他们两个真的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再往前多走一步都算是互相伤害了？

可是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最开始的他们，不是幸福得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吗？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她年纪大对他不好之类的，他们明明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去爱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