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凡凡！赶紧住手，滚回家去！”一声厉喝在大厅内响起。

这一声可比多少人的劝解都管用，刘凡凡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领导席，只见叔叔刘守业正铁青着脸怒目而视，刘凡凡知道自己这回可是惹祸了，放下酒瓶乖乖的离开了酒店，从杨利辉身边走过的时候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孙子，我等着，到时候你可别怂。”杨利辉说完也离开了酒店，去医院包扎头上的伤口去了，两个打架的人离开后，被他们撕打弄得一片狼藉的聚餐也进行不下去了，领导们黑着脸离开后，众人都纷纷离去，这一战过后，刘凡凡和杨利辉的名声可是响彻丰城电力系统，尤其是杨利辉，很多人私下里都给这个小伙子起了个绰号：杨二郎。都说他有武松的气质，武松酒后打猛虎，这位杨二郎酒后敢打局领导的侄子。

这一场架打完一个月杨利辉都没上班，头上破了的口子倒不是大问题，去医院包扎了一下就回家了，后来又去医院换了几次药，头发长出来以后就把伤疤盖住了，再要上班的时候就到过年了，过年单位也放假七天，因此再上班就是年后的事了。

初八上班那天，杨利辉心情竟然有些紧张，打架是借着酒劲儿，打完架清醒了以后可就是有点傻眼，当着全局领导和同事的面，在聚餐会上大打出手，不管什么原因都说不过去呀，真不知道上班以后怎么面对大家的眼神，可是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去单位啊，硬着头皮往办公楼里走吧。

他在家休息期间张卓给他打过一个电话，问他伤的情况，除了这个也就没说别的，他早早的到了单位，打开办公室门，把办公室地拖了，桌子都擦了一遍，当然刘凡凡的桌子他肯定不会擦的，收拾完了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

半小时后张卓来了，杨利辉赶紧站了起来打招呼：“科长早，过年好。”

“过年好小杨，来的这么早啊。”张卓笑着和他打招呼。

“早点来收拾了一下办公室，你的房间得等你来了开门我再收拾。”杨利辉道。

“哦好，那我把门打开，辛苦你了。”张卓说着打开办公室的门，杨利辉随后拿着抹布进去，擦了一遍桌子，又把地拖了一遍。

“谢谢小杨。”张卓坐在椅子上说。

“科长您别客气，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杨利辉关上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另外两个女同事都来了，一直到下班刘凡凡都没来，杨利辉也没在意他，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反正撕破脸了，也就不用考虑对方什么感受了。

第二天上班，杨利辉仍是第一个到单位，收拾完了办公室就坐在电脑前看新闻，科长和两个女同事陆续来了以后都忙各自的事，刘凡凡依然没来，十点钟的时候张卓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杨利辉旁边说：“小杨，人事科让你过去一趟。”

“哦，我现在去。”杨利辉起身就走，看着杨利辉的背影张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办公室了，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去不会是什么好事。

“杨利辉同志，伤都好了吧。”进门坐下以后，人事科的科长古向斌道。

“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古科长关心。”杨利辉客气的回答。

“康复了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有个好身体才能胜任革命工作的任何岗位。”古向斌打着官腔。

杨利辉知道人事科叫自己过来，肯定不会是关心自己的康复情况，就一直看着古向斌，果然，古向斌话锋一转说：“年后局里的工作要进行调整，选派一批优秀的干部到基层去锻炼，根据表现再对下派干部进行提拔任用，虽然你刚来没多长时间，可是工作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你被选中了，我是代表局里来通知你的。”

杨利辉非常意外，以为自己是要穿小鞋的节奏了，却没想到是有提拔的机会，他说：“古科长，我才刚上班不到一年，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恐怕不能胜任基层的重要工作吧。”

“哎，组织上已经考察过你的表现了，作出这个决定就说明你的业务水平是经过组织认可的，放心去基层吧，磨练一段时间肯定会更加的优秀的。”

“哦，那我服从组织安排吧。”杨利辉道。

“那好，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去基层所里报到。”古向斌道。

“我去哪个所啊？”杨利辉问。

“最终的安排还没确定，明天你就知道了，还怕局里把你卖了啊。”古向斌笑着道。

“哪能呢，我服从局里安排，让我去哪我就去哪。”被利益蒙蔽心智的杨利辉说。

“这就对了嘛，不枉费局里对你的信任，回去准备吧，工作都交接一下。”古向斌拍着杨利辉肩膀说。

“好的，那我回去了，再见古

科长。”杨利辉告别古向斌兴冲冲的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两个女同事正在交头接耳的谈论他呢，见他一脸喜色的回来，就问：“小杨啊，人事科找你有什么好事啊？看把你美的。”

“林姐，局里派我到基层所去锻炼一段时间。”杨利辉喜滋滋的说。

“哎呀，这是要高升的节奏啊。”杨利辉叫林姐的那位说。

“什么高升，组织安排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呗。”杨利辉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以后高升可别忘了我们啊。”林姐笑着说。

“姐你别开玩笑了，我这刚上班半年，哪有什么高升，我去跟科长汇报一下。”杨利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张卓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杨利辉就把人事科找自己谈话的内容说了，张卓听完心里一颤，看着面露喜色的杨利辉，暗道：这个傻小子还以为是好事呢，这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呐。

“你想好了要下基层去？”张卓问。

“不是我想好了，这不是局里的工作安排么。”杨利辉看张卓脸色有点严肃，他回答的也很小心。

“基层所的工作可都是很繁重的啊，你做好这个准备了么。”张卓又点了杨利辉一句。

杨利辉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说实话，我没有这个准备，可是古科长说这是局里的决定，我只剩下服从安排的份儿了。”

“唉，去哪个所告诉你了么？”张卓又问。

杨利辉摇摇头：“古科长说还没做最后的决定，明天才能知道，这不是让我回来通知你一声，做好手头工作的交接么。”

“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往后一定要多个心眼儿啊。”张卓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把自己的物品整理一下带走而已，下午杨利辉就拿着东西回家了，他还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母亲听完很高兴，说晚上好好做一顿饭庆祝儿子有出息了，父亲却是心里存疑，感觉这事儿有些蹊跷，又问了杨利辉一遍经过，听儿子说完，他说：“不会是要整你吧？”

杨利辉大咧咧的说：“爸，你想啥呢，谁能整我啊，很多人都一起下派呢，也不是就我自己一个。”

“就算下派，今天也应该告诉一声去向吧，怎么能让人稀里糊涂的走呢，明天要是来一个突然袭击，给你派最远最破的地方去，你说你咋办，去还是不去吧，到时候反悔都晚了。”父亲分析道。

母亲一向以父亲为重，听完丈夫的分析她也觉得有道理，不禁又担心起来，杨利辉说： “爸妈，你们别瞎想了，难得你儿子有这么出息的时候，明明该高兴的事，怎么你们一直给我泼凉水呢。”

看儿子兴高采烈的，父亲也就没再说下去，是福是祸明天就知道了，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说着笑着，享受一下午的天伦之乐。

第二天一早杨利辉拉着一个行李箱到单位，在一楼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几个带着行李的人陆续的来了，互相一打听都是要下派到基层去的，可是其他人都是从几个辖区的分局选拔的，而且年龄也都是三十多岁了，只有杨利辉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些人还打听杨利辉的家庭情况，一位他是领导的亲属，借机下去镀金呢。

不一会儿，人事科长古向斌来了，他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小伙子们，这次局里选拔你们下基层去，希望你们把在机关学到的优秀方法运用到基层，也希望你们在基层虚心学习，日后把基层好的经验带回来，基层的工作肯定要比机关辛苦点，有信心干好吗？”

“有！”十几个人齐声回答道。

“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冲劲儿，下面我说一下人员的具体分配情况。”说完拿出一张纸，念着十几个人的名字和派去的目的地，最后念的是杨利辉，派遣目的地是临河市黄泥乡变电所，听到这个目的地杨利辉傻眼了，这是丰城下属县级市的一个变电所，距离丰城一百多公里。

有车陆续的把分配完的人接上送走，杨利辉最后一个走，来接他的是一辆小面包，杨利辉这时候对未来的憧憬一下子就没了一多半，他想起昨天父亲说的那番言论，难道真是整我？他问古向斌：“古科长，为什么我要去的地方是最远的，而其他同志的都是在丰城周边乡镇的变电所呢。”

“去哪都是锻炼，局里考虑到你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也还没有成家，那些同志已经成家了，稍微近一些也是出于人文关怀，你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也侧面说明局里对你这个年轻人的重视，只有把大局观出众又能吃苦耐劳的同志放到相对偏远的地方，才能让局里放心啊。”

“是这样啊。”杨利辉的话里还是透露着失望。

“哈哈哈，小伙子，派去锻炼一段时间就会根据表现重新在局里安排岗位的，别担心，不能让你一直

在那吃苦的，上车吧，以后我回去考核你的外派表现的，希望你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我看好你啊小杨。”古向斌出言安慰着失落的杨利辉。

“好吧，我走了，再见古科长。”杨利辉咬咬牙告别古向斌，坐上了送他的面包车。

出了市区开始就是一路颠簸，到黄泥乡变电所的时候，杨利辉整个人都快要散架子了，司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杨利辉拎着行李箱往这个山脚下的变电所去，进了院子一眼就把这里看全，除了十几组变电设备，院子里只有一栋平房，一个室外厕所这两栋建筑物，他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屋里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看了一眼拉着行李箱的杨利辉说：“你是新来的小杨吧？”

“哦，我是，您是这里的周所长吧？”杨利辉回头看着这位长相跟农民没什么区别的黄泥乡变电所所长周长根。

“是我，呵呵，我都没想到局里竟然会给我这穷山沟里的变电所派人来，这回好，往后这所里能热闹点了，咱爷俩在这大眼瞪小眼吧。”周所长开了一个玩笑。

杨利辉被这话给刺激的更加木然，周所长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说：“走吧，进屋吃饭去，现在已经中午了，你忙着赶路肯定还没吃，我早晨去乡里买了点熟食，还拎回来一瓶酒，咱爷俩喝点，算是给你接风了。”

进屋后，周所长麻利的摆上桌子，碗筷，又把买的熟食放到盘子里，从厨房把电饭锅也端到桌子上，俩人就在火炕上盘着腿开喝了，这是杨利辉在基层吃的第一顿饭，这顿饭却让他终生难忘。

“炕还挺热乎吧，守着山边木材多，没事时候我就上山去捡点回来，这一年能节省不少煤呢，要不局里给拨的那点经费都不够买煤的。”周所长喝了一口酒道。

“啊？这么大个电业局还差这点取暖钱？”杨利辉很是惊讶。

“要说电业局待遇好不？好！工资高不？也算挺高！经费充足不？充足，可这是对人家那些亲娘养的大变电站，就咱这一个小地方，能给你拨就不错了，指望着足额的拨付，那是不可能的，从我来这上班，就没有一年是足额拨付，没欠过这里的经费我就已经烧高香了。”周所长喝了几口酒后话匣子就打开了。

“您来这几年了？”杨利辉问。

“我今年五十四，来这整整二十年了，唉，日子不禁混呐。”周所长感叹道。

“二十年了？怎么您就没想着挪动一下？”杨利辉不解的问。

“挪动？谁认识咱呐！大点的站根本不会让我这样的去，小点的站也都是满员，再说我要走了得自己找人顶替我这位置，你说我能把谁给拽这个坑里来，后来也就断了走的念头，这么一混就是二十年，现在孩子大学毕业了，老伴儿明年也退休了，我在这山沟里也都住习惯了，我在乡里买了一间平房，明年老伴儿过来跟我一起住，感受一下乡村生活。”周所长几句话就说尽了这些年的心酸。

看着在这里蹉跎二十年时光的周长根所长，杨利辉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不能马虎大意而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看情况再说，真要是不行还得让老爹找人，赶紧给自己弄回去。

第一顿饭杨利辉就喝醉了，周所长也醉了，炕桌两边各睡一个，直到傍晚才醒，晚上又把中午的菜热了一下，吃了几口，俩人聊了会天，看了会电视，就早早的睡下了，躺在被窝里的时候杨利辉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要过多久。

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每天看一眼设备的运转是否正常，记录一下就行了，剩下的时间就由自己决定了，可是这里没有任何娱乐想项目，看电视，一共就三个台，不是新闻就是广告；看书，没有；看人，除了周所长就没第三个了。

一周的时间杨利辉就要憋疯了，周末他辗转回到家里，到家母亲一眼就看出来儿子瘦了，心疼的直抹眼泪，拉着儿子的手问了一下情况后，进厨房去张罗给儿子补补身子，父亲此时却不再有什么担心了，那么远一个农村变电所，一共就俩人，活也没多少，除了艰苦点没别的，反倒不像在局里时候整天担心人际关系不好处理。

回到市里杨利辉好像有很多事要做，看电影，去浴池泡澡，约朋友出去吃饭打台球，可休息的时间有限，周日中午他又恋恋不舍的坐上返回临河的客车，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大包吃的，除了咸菜还有水果、罐头，火腿肠之类的。

从这一天开始，杨利辉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时刻期盼着能有来考核他表现的人早日把他带回市里去，哪怕是不回局里，只要是市里的随便哪一个基础单位都行，可是失望却是一天又一天的累积着，三个月了也没有人来，更不会有人询问，他的手机从来就没有单位打来的电话，杨利辉的希望破灭了，耐心彻底的磨没了，他决定要自我救赎，早日离开这个能把人憋疯的穷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