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智取

市政府办公楼政法委书记办公室，市公安局长马银河局长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美美的吸了起来，旁边的市政法委书记刘英雄也在喷云吐雾，抽完烟马局长向后一靠问道：“刘书记，你这个任务安排的我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自己没想明白就只能当面来向领导讨教了。”

刘书记哈哈一笑：“老马你少跟我装，你可是老奸巨猾出了名的，我可没有能耐把你给弄糊涂。”

“哈哈哈，我老奸巨猾那得分跟谁比，跟你老刘比我就是老实巴交的傻老头儿一个。”马银河局长听完大笑着道。

“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什么问题，要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话，你老马也就不会往我这跑一趟了，你的时间可是比金子都金贵，我这小办公室还不值得你这尊大神没事过来闲溜达。”刘书记带着笑意说。

马局长指了指刘英雄书记道：“你呀你呀，还真不枉叫刘鬼子一回，真是比那猴儿还精。”

“你给我我一边呆着去，说我刘鬼子，你老小子马银狐的名头好听咋地，说吧，你这老狐狸到底想在我这抠出点什么信息才满意。”刘书记笑骂道。

马局长又是哈哈一笑说：“我没看明白你这副厅级的干部怎么会盯上国土局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还要把人给一棍子打死。”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一棍子打死，好像我公报私仇似的，他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我也不能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琢磨他去呀。”刘书记佯装不悦。

“倒也是。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基本就在我们公安系统这治安罚款结束了，这回你这堂堂的政法委书记下令要求严查严办，我可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点小事至于送交检察院或者纪委么？关键是现在这个时期太敏感啊，国土局那位一把手可是要参选副市长的，这个事要真是按你说的严查下去，万一牵扯到那位，那可就是大事儿了。”马局目光如炬的看着刘书记，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来，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太小。

果然，刘书记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心理变化，“没错，这时候这个事一弄，国土局那位或多或少的都会受到影响的，一共就两个候选人，老马，你看好哪个？”

“看好哪个？这还用说么，国土局那位可是市里重点提拔的对象，几大班子的领导可是在很多场合都表达了对他的支持，从这就能看出来，建委的那位肯定是要陪榜了。”马局对这次竞选的事儿也是了如指掌的。

“老马你还有几年退休？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不到五年？”刘书记忽然问起了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马局长可不认为是跟刚才的话题无关的，他说：“还有四年零八个月我就可以回家抱孙子去了，老啦，早就该给年轻人让出这个位置了。”

“退休之前想不想玩个刺激的赌一把。”刘书记话中另有所指。

“你是说……在建委那位身上赌一把，你看好他？哦，我差点忘了，那位是你同学，你肯定要向着他。”马局长略加思索就想通了刘书记话里的玄机。

“同学的原因肯定有一点，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没拿你当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国土局那位实在太招摇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我这里收到很多关于他的举报材料，反映的问题几乎都是跟他手里管的地皮有关，都说他跟某些大的地产商沆瀣一气，把许多土地低价交给地产商去盖房子，甚至连教育预留地都给卖了。”刘书记说起这些来神色变得非常凝重。

“这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可这个事好像不是他自己就能做主的，上面肯定有人打招呼了，你还能一起查了？”马局长问道。

“如果时机成熟，能找到一锤定音的证据，一起查查也未尝不可，我始终觉得我这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不能再稀里糊涂的混下去了，得干点对得起自己本心的事再走，省的退休了以后在家拍着大腿后悔。”刘书记的话里隐隐透露着一股英气，仿佛又年轻了几岁一般。

马局长也有感而发的说：“是呀，都说咱们现在是知天命的岁数了，到了现在这个岁数才活明白，可我却觉得自己越活胆子越小，很多时候都想把事情办得干脆利索点，可是想想又算了，没几天就要退休回家了，还那么较真儿干啥呢，一来二去的就习惯了这种状态。”

“我还可以告诉你，会馆这个事就是张焕冬托我办的，他这个人你不太了解，我跟他认识几十年，最近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从他第一时间报名参加选举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家伙变了，原来他可是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不会做任何决定，可是选举这么大的事竟然第一时间就报名，这不是直接把自己摆到风口浪尖上么。”

“会馆这个事他给我打电话时候就说了，要隔山打牛给国土局那位制造点麻烦，要是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单单是制造点麻烦的话，他不会这么直接的就给我打电话，所以我猜他是要让那位陷入一个大麻烦里，而钉死那个小小的科长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刘书记说话的时候马局长又点燃了一根烟，青色的烟雾遮挡住了他沉思的脸，刘书记说完也习惯性的拿起烟点上一根，两杆老烟枪又对着喷云吐雾了，马银河局长一根烟吸完直接又续上一根，但是第二根他没抽几口，大部分时间都在想事情呢。

把根烟在烟灰缸里熄灭后马银河局长开口说：“这些事啊要是深究下去，就会涉及到站队的问题了，我这人不喜欢站队，再说都这个岁数了，也没必要站队，我就把我职责范围内该做的事做好，至于牵扯出谁，影响到谁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我是一碗水端平了处理的，谁也挑不出我的毛病来。”

马局长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说站队问题，单说个人喜好的话，我跟你一样，选择那位建委的。”

有了马局长的这一席话刘英雄书记的心里就有底了，他拍着马局长的手背哈哈大笑：“行，那咱老哥俩儿就在滚回家之前联手赌上一把，干一票大的，真要是成功了，以后回家看孙子时候还能跟儿孙吹嘘一下老子当年的英雄事迹。”

“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今天我可是让你老小子把我当枪使了一回，一会儿下班你就甭回家了，请我喝顿酒补偿一下，我就不跟你这上级领导计较了。”马局长指着刘书记说。

刘英雄书记端着肩膀说：“你这只老狐狸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我看你来找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讹我一顿酒吧，行，咱哥俩有段时间没坐一起喝点了，今天就喝个痛快。”

刘书记换好了衣服，和马局长相携出门，马局长的司机把二人送到一个回族小酒馆就驾车离开了。是夜，政法系统的两位大员，在这家小酒馆里开怀畅饮，酒桌上推杯换盏，誓要分个高下，最终的结果是平分秋色，每人消灭一瓶一斤装牛栏山后，俩人勾肩搭背、左摇右摆的出了饭店，由马局长的司机把二人分别送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马局长直接到审讯室去找的孙哲，看见孙哲胡子拉碴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昨晚肯定又忙活一宿，他对孙哲说：“把那个姓朱的再审一遍，另外把会馆抓回来跟他有关联的给筛出来，从其他人身上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在咱们这道程序上一定把他身上的问题抠干净点。”

“是！”孙哲从领导的话里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自然也要认真对待。

“别太拼命，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回处理，那些人多数都是治安罚款的标准，吸毒的弄清毒源后交给缉毒的就行了，加班时候营养要跟上，别让手底下人跟你干熬着，回头我让财务给你们做点补助。”临走时候马局长对胡子拉碴的孙哲说。

孙哲大喜过望，站起来很标准的敬了个礼说：“谢谢马局。”

马局长“嗯”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孙哲抓紧把手里那个涉黄的审讯完了之后，又把旁边一打审讯记录拿了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他从里面挑出来五张，根据交代的情况来看，这几个人都是跟那个朱宗茂一起来的，除了朱宗茂以外，另外四个都是房地产公司的，口供也都吻合，只有朱宗茂在乎这个事情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那几个房产公司的至少都是经理级别的，对于这种事根本就没当回事，他们这些人可都知道，最后肯定就是个缴纳治安处罚就能了事，因此想从几个人嘴里问出朱宗茂的事儿是很有难度的。

可是领导刚刚指示这个人必须要深入挖掘，不管多难自己也得给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孙哲回想了一下审讯这个姓朱的胖子的情景，这家伙胆子好像并不算大，抓住他的软肋之后，很快就都交代了，既然胆子不大那就再加大点力度，争取给他吓破胆，那样的话可能就会有奇效，对，就这么办了，孙哲打定主意了之后就让人去把朱宗茂给带过来。

朱宗茂同志进了审讯室之后就焦急的问孙哲：“同志，我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能让我离开呀？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也行啊。”

昨晚突击审讯情节不严重的，联系到家属并对该人进行一顿教育之后，缴纳了治安罚款人就走了，胖子一定是看到有人走了也开始着急了，孙哲看他眼圈也是黑的，知道这小子肯定也是一宿没睡，他很严肃的说：“朱宗茂，问题还没交代清楚，你先别想着离开的事，交代清楚了不需要你说，我们早就让你走了。”

胖子又是一副苦瓜相，“孙队，我全都说了啊，一点没敢隐瞒，你还让我交代什么呀？”

“交代清楚了？不是吧，你的问题肯定不止这些。”孙哲提高了声调说。

“我真没有啥可说的了！”胖子说着又要哭。

孙哲起身来到胖子跟前，小声对他说：“咱都是吃公粮的，我这人心还软，我也想把你早点放了，毕竟有个饭碗不容易，可是今早我们领导特意找我去，告诉我说纪委和检察院都知道这事儿了，纷纷打电话来询问是否有公职人员涉案，如果有的话，他们要把公职人员带走调查，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胖子听完立时如坠冰窟一般

从头凉到脚，他结结巴巴的说：“孙……队，我……真没别的问题呀，更没有触犯法律的行为，您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兄弟肯定记着你的好。”

“原本我真想在今天把你放了的，可是人家检察院和纪委要介入的话我可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我们办案也要禁得住人家的审查呀，你说咱俩非亲非故的，我不能因为同情你把自己的饭碗砸了吧，所以呢，如果你全力配合我把问题说清楚，我一定尽力让这事儿在我们这里就了啦。”孙哲开始软硬兼施。

“我是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胖子近乎是哀求的语气。

“你要继续这个态度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瞬间孙哲就变了脸，走回到审讯桌前，拿起那一打审讯记录说：“你说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可是你的那几个朋友却是比你交代的多很多，而且这里面还有关于你们之间的一些违法行为，既然你是要死扛到底，那我就公事公办了，检察院和纪委来的时候把这些交给他们，到底有没有问题你自己跟他们再说一遍吧。”说完示意旁边的记录员把朱宗茂给带走。

记录员放下笔就要去把朱宗茂带走，朱宗茂这下可着急了，他死死抓着椅子说：“孙队，孙队，您想问什么我都说不行么，别……别……别让检察院和纪委把我带走啊。”

“你看你早这个态度多好，真能有问必答是不是？”孙哲暗笑这小子是真不禁吓唬。

“是是是，问啥说啥，你就说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吧。”朱宗茂道。

“你看你，是你要交代问题，我哪知道你都犯了什么错误啊，我要都知道了还用在这问你么，你自己捋清楚了再说啊，我这后面还那么多事儿、还有那么多人要审呢，没功夫在你这磨蹭起来没完。”孙哲不高兴的说。

“那我能问问，我那几个一起被带过来的朋友都说了我什么吗？”胖子想打听一下谁特么的把老子给出卖了，等以后跟这孙子好好算账。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你要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孙哲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后就有些生气的说道：“你的问题还需要我提醒吗？除了你手里那点权利相关的事，不是钱的事就是土地的事，你说还能有啥问题，杀人放火你敢做么？”

朱宗茂一听是这些事，他衡量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我那些事也不归刑警管呐。”

啪的一声，孙哲把手里的审讯记录摔在桌上，他大声说：“不归我们管是吧，那正好，我还懒得问呢，小王，把他带回去，一会儿检察院来的时候交给他们就完了。”

“是。”旁边记录的小王说着就要去带走朱宗茂。

朱宗茂这下可慌了神了，他又紧紧抱住了椅子说：“孙队，孙队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我说哪件事呢！不是，我是在想怎么说好点儿。”

“我告诉你啊朱宗茂，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把我惹烦了，到现在为止都想给你留条后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儿事就把你往绝路上逼，我要是打电话跟你们单位调查核实你的基本情况，你觉得以后你在单位还能抬起头来么？你这个岁数是不是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别说往上再进一步，就你现在这个科级还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了。”孙哲冷冷的说道。

朱宗茂听的满头冷汗，孙哲说的确实是实情，真要是公安局打电话到单位核实情况，自己真就是彻底完了，他不住的说着感谢：“谢谢孙队，谢谢，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日后一定好好感谢你。”

“别跟我说那些，没指望你感谢我什么，现在还想着弄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你就老老实实的把你身上的问题交代清楚就行了。”孙哲不悦的说。

“哎，我说，我说说那个……那个拆迁的事吧。”朱宗茂擦擦额头的冷汗道。

“说吧，早就该说了，非得磨蹭到现在。”孙哲道。

一个小时的时间，朱宗茂交代了跟一同被带到公安局来的那几个朋友公司之间的暗箱操作的事，有利用拆迁公司虚报工作人员人数，骗取拆迁经费的，有利用职务便利事先给朋友的公司透露消息，让他们在拆迁区域提前购置房产，然后在拆迁过程中索要高额拆迁补偿的，还有为了加快拆迁进度，让朋友的拆迁公司人员把拆迁户给打伤的，诸如此类的很多，都是跟他负责的工作有关。

记录员小王累的手脖子都要断了，足足写了满满的十几篇，孙哲看着交代的这些心满意足了，他知道朱宗茂肯定还有更严重的没有说，不过现在这些也足够了，检察院的人看到这些肯定就会顺藤摸瓜地把更深的给挖出来的。

“早该这么说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跟领导汇报一下，看看你这个事该怎么处理。”孙哲安抚了朱宗茂一句。

“孙队你费心了，谢谢啊，谢谢。”朱宗茂一直不停的说着感谢。

孙哲拿起审讯记录急匆匆的出了审讯室，上楼去找马局长汇报，凭他的经验来看，这个朱宗茂算是彻底的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