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故计重施

局长办公室，马银河局长仔细看了一遍朱宗茂的审讯记录说：“很好，这些都是涉及到职务犯罪的，可以移交给检察院了，我这就给刘书记打电话。”

孙哲在旁边静静听着，马局长那边很快就跟刘书记沟通完毕，放下电话马局长说：“一会儿检察院会派人来接手，把跟朱宗茂职务犯罪有关联的那几个人也都一并带走，剩下这些会馆的咱们可以快速结案了。”

“是，没别的事我下去接着审去了，还有不少人没问呢。”孙哲起身道。

“去吧。”马局挥了挥手道。

市政法委书记刘英雄与公安局长马银河通过电话之后，立即给老同学市建委主任张焕冬打了电话：“老张，好消息，国土局那个小卒交代了，一会儿我给检察院江检打电话，让他接手案子，把人带到检察院接着查，照这么下去肯定能刨出来重要的信息。”

张焕冬主任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都要乐开了花：“老刘啊，你这可是给我送来个大大的好消息呀。”

“这线索都是你自己找的，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思路往下查而已，马银河那边也没少使劲儿，手底下人紧着审那个小卒，这才能这么快就把问题给落实了。”刘书记倒也不贪功，马局长的一番心意他得转述给张焕冬。

张焕冬自然明白刘书记的意思，“回头请你吃饭的时候把马局也叫上，没想到马局这时候还能这么仗义，我记着他这份儿情了。”

张焕冬主任心情格外舒畅，在屋里来回的走了几圈，又站到窗前看着高楼林立的城市，虽然此刻外面是寒冷萧条的冬天，可他的心中和眼前看到的却是无限美好、充满希望的暖春。

政法委刘书记办公室里，他正在给市检察院检察长江铁钢打电话，二人的通话时间很短，说的还都是公事，内容如下：

“江检，我是刘英雄，市局那边有个案子要移交给你。”

“刘书记你好，请问是什么案子？”

“国土局的一个科级干部在五号会馆涉黄被治安拘留，审讯过程中交代了一些涉及职务犯罪的事，再往下进行就该由你们来办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公安局交接。”

江铁钢检察长为人谨慎低调，平时话不多，工作却一丝不苟，让他接手的案子出来没出过纰漏，电话打完之后刘英雄书记靠在椅子上想：往后这丰城可是要热闹了，到时候是否会引起一场风暴还未可知，如果真有风暴的话，那么自己就会在风暴的中心感受无与伦比的压力，由他去吧，老夫聊发少年狂，做了太久的老好人有些人好像忘了我刘英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回就让他们看看。

江检察长派去公安局的是职务犯罪科的科长潘良，此人四十年许，精明干练，在全省检察系统里知名度很高，在打击职务犯罪领域绝对是一位明星人物，江检察长在办公室对他面授机宜后，潘良领了任务后说了一句：“江检，这个案子有点棘手啊。”

“嗯？你可是我的五虎上将，还没开始干活就叫苦了，这不像你平时作风啊。”江铁钢检察长诧异的看着潘良。

潘良正色道：“江检，不是我叫苦，国土局那个部门要是真查下去肯定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你说咱们是铁面无私的查下去呢，还是造出点声势以后半路上鸣金收兵啊？”

“废话，有违法犯罪的事就得一路查下去，不然让咱们检察院接手干嘛。”江检有点不悦地训斥道。

“领导，我提醒一句，您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国土局那位主官可是要参选副市长的，还是呼声最高、上位可能性最大的一个，这个关键时刻咱们去把人家后院给点把火，好像不大好吧。”潘良还是谨慎的提醒着领导。

“有我在前面顶着呢，你先按部就班干你的活就完了，现在还不到担心那些的时候，要是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咱们这工作就不用干了，赶紧去市局交接手续把人带回来。”江检道。

“好，我立即出发。”潘良看领导似乎不在意自己提醒的事，也就不再废话，天塌下来有大个儿的顶着呢，自己照章办事就完了。

到了市公安局，孙哲负责接待和办理交接手续，潘良笑着说：“孙队，你现在真行啊，扫个黄都能顺带给我揽个生意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发展呐。”

“得了吧潘科长，我是粗人一个，干不了你们检察院的细活，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刑警队伍里混吧。”孙哲笑着道。

“这人怎么个情况，怎么在你这就把职务犯罪的事就给交代了，你们对他上手段了？”潘良转到正题上说。

孙哲脸色一正说：“哎，潘科长，我可是文明执法啊，绝对没有什么违反纪律和程序的事，你这个职务犯罪科的领导可别跟我开这个玩笑。”

潘良给了孙哲胸口一拳说：“别跟我装正经，你小子学好才几年呐，就敢在我面前唱高调。”

“哈哈，潘科长，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的事了，现在我可是严格要求自己，坚决做到文明

执法，绝不动手。”想到年轻气盛时候审讯罪犯动手的事，孙哲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交接完手续我得赶紧回去开工呢，不跟你闲扯了。”潘良挤兑孙哲也是点到即止。

“走吧，材料我都整理完了，签了字连人给你一块儿带走。”孙哲道。

朱宗茂被孙哲连唬带蒙的一顿组合拳给吓得说出了自己那些事，回到拘留室他越想越不对，自己在公安局交代那些干嘛啊，再仔细一琢磨，那几个朋友虽然不是两肋插刀的那种，可是绝对不至于为了找特服这点小事把自己跟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大事给抖落出来，特么的肯定是被那小子给坑了，可是后悔已经晚了，自己交代了好几件事呢，哪一件都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当孙哲带着办理完交接手续的潘良来到拘留室的时候，朱宗茂看到检察院的那一身制服就傻眼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特么的这个警察还是把自己给涮了。

孙哲喊道：“朱宗茂过来，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朱宗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检察院的人都来了，警察还让说自己可以走了，难道这个警察没坑自己，检察院的人不是来找自己的？管他呢，让自己走还不是好事，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朱宗茂急切的从拘留室人群里挤出来。

“我可以走了啊，多谢孙队。”朱宗茂的话里充满了感激。

“对呀，你可以离开我们警察局了。”孙哲笑着说。

急于离开警察局的朱宗茂此时兴奋过了头，并没有发现孙哲的笑是坏笑、是奸笑，他上去紧紧握着孙哲的手说：“哎呀，孙队，叫我怎么感谢你好呢，我这一激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什么也不用说，这都是我该做的分内之事。”孙哲的话听着很仗义。

潘良在一旁看到孙哲逗那个肥头大耳的朱宗茂，心里暗笑这个孙哲太坏了，也笑这个朱宗茂还真不辜负那副长相，脑子怎么也像猪一样呢，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节奏啊，他看得都于心不忍了，上前一步说：“朱宗茂，我是丰城市人民检察院职务犯罪和侦查科的，我叫潘良，刚跟市局的孙队长办理完移交手续，从现在开始你的案子由我们检察院负责。”

轰的一声，朱宗茂的脑子里瞬间像炸开了一样，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就瘫倒在地上，潘良看着这个可怜的胖子，指了指孙哲说：“你小子太损了，看你把嫌疑人给整的，还跟我说你没有手段呢！”

孙哲奸笑着说：“潘科长，你把人带回去随便验伤，我绝对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你都看见了，刚才他还是好好的走出来的，听你说要带走他的时候才这样的，明明就是你们检察院的人给吓成这样的。”

这样的场面潘良和孙哲都见得多了，让警员拿来一瓶矿泉水往瘫坐在地上的朱宗茂脑门洒了几滴凉水之后，没到一分钟朱宗茂就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朱宗茂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见他两眼含泪看着孙哲，像是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幽幽地说了一句：“孙队，你不是说我可以离开公安局了么，怎么检察院的人要把我带走啊，你……你说的全是骗我的，呜呜呜……”说完竟然呜呜的痛哭了起来，那伤心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孙哲被朱宗茂那幽怨的小眼神儿看的浑身发冷，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说：“是可以离开公安局了啊，因为你的案件属于职务犯罪，不归我们刑警管辖，所以我们把你的案件移交给检察院了。”

朱宗茂被孙哲那副贱相气的浑身不住的发抖，嘴唇颤抖着说：“你……你特么的真是个王八蛋！”说完一翻白眼又昏过去了。

这回好，潘良经手办了这么多案子，带走过无数的犯罪嫌疑人，只有这次最特别，嫌疑人是被担架抬着上车的，等朱宗茂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检察院的羁押室里面了，看着新换的牢笼，朱宗茂的心里瞬间又是一阵悲戚，尤其是对那个孙哲恨之入骨，用一句后来流行的网络语来说，每当想到孙哲的时候，朱宗茂的心里都会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对朱宗茂的审讯工作当天下午就正是开始了，潘良看着神情沮丧的朱宗茂说：“朱宗茂，希望你能把你在工作中所犯的错误全都交代出来，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最后争取一个宽大的处理。”

朱宗茂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此时他已经坚定了决心，就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我什么也不说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好，现在正式对你涉嫌职务犯罪进行审讯。”潘良道。

“姓名？”

“朱宗茂。”

“年龄。”

“四十五。”

“职业、职务？”

“国家公务员，现任丰城市国土局拆迁办公室主任。”

随后潘良拿起公安局的审讯记录，指着第一页说：“公安局移交的审讯材料上，你交代了伙同丰城市吉祥拆迁公司违法违规进行拆迁、骗取国土局拆迁经费的事，

先把这个事说一说吧。”

“没什么可说的，我没干过那些事。”朱宗茂道。

“没干过？没干过这份儿审讯记录上为什么会记录这些，后面还有你的签字和手印。”潘良对于这种抵赖的行为也见的多了，审讯就是一场拉锯战，比的就是双方的耐心和毅力，他自信会在最终的比拼中胜出。

“都是公安局逼的，我随便说的。”朱宗茂一副无赖的嘴脸道。

“这么说，你是胡乱说的了？”潘良问。

“对，他们对我刑讯逼供，我怕挨打才胡乱说的。”朱宗茂道。

潘良放下了审讯记录，看了朱宗茂一会儿道：“看来这些记录都是你胡乱说的了对吧？”

“对，我什么违法违规的事都没干过，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工作。”朱宗茂谎话随口就来。

“那好，跟你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审讯记录上涉及到的这几个公司的人，也就是跟你一起在五号会馆被抓的，我先从他们那里开始审讯，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有了你在公安局的这份口供，撬开他们的嘴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你可就被动了，别怪我没给你坦白的机会。”潘良淡淡的说。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问谁我也没做过违法的事，我没什么可坦白的。”朱宗茂现在是铁了心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承认。

“好，我希望你这个话能一直这么硬气，我也希望我的手里出现一个清清白白的公职人员，堂堂正正的走出检察院，那样远比我送十个触犯法律的公职人员上法庭要有成就感。”潘良说完让人把朱宗茂带回羁押室。

随后带来的正是吉祥拆迁公司的副总经理宫守旭，此人和朱宗茂交往甚密，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公司的业务就不说了，就他个人跟朱宗茂合伙儿利用内部消息买房买地的事就有好几次，俩人赚的钱也有上百万了，从公安局又被带到检察院，他感觉到这个事儿好像严重了，并不像先前认为的普通涉黄事件缴纳治安罚款就能了结的。

潘良直视着宫守旭说：“宫守旭，是不是很纳闷儿为什么会把你带到检察院来。”

“是啊，我就是一时兴起找了个特服，也没干别的违法的事啊。”宫守旭小心的说。

“要真是你说的那点事儿，公安方面就处理你了，我何必费事把你拉来呢，提醒你一下，把你带这里来是跟朱宗茂有关，你想想应该怎么说。”潘良严肃的道。

“我们吃完饭一起去的会馆，也是一起找的特服，这些我在公安局时候就都说了啊。”宫守旭道。

“会馆那些事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朱宗茂交代的你们俩合伙骗取拆迁经费和违法拆迁的事，说说这些吧。”潘良目光如炬的看着宫守旭道。

“这……这……哪有的事啊，根本没有的事。”宫守旭的表情明显很惊恐。

“朱宗茂都交代了，你觉得你抵赖还有用么？他交代的不止一件犯罪行为，还有跟其他人共同实施的违法犯罪，先审讯你是因为你的违法情况相对来说轻一点，即使你不说，平朱宗茂交代的证据也足够判你了，我希望你坦诚一点，积极主动一点，这样在量刑的时候会考虑给你点宽大的政策。”潘良是一名心理战的高手。

宫守旭此时心中非常焦躁，暗骂这个朱胖子怎么就这么差劲，不过想想也是，朱胖子一向都是这样，有好处时候争着上，现在为了给自己争取个宽大处理，出卖朋友这种事好像也不算什么，特么的他一个有公职的都说了，老子怕什么呢，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潘良静静的看着宫守旭表情不断的在变化，他适时地说了句：“给你几分钟时间考虑，时间一到还不说的话，视为你主动放弃从宽处理的机会，我就提审其他人了。”

“我说！”宫守旭一咬牙道。

“开始记录。”潘良对身边记录的小林说。

有句话叫“一招鲜吃遍天”，潘良这一招反间计很轻松的就从其他几名涉案的公司老板嘴里拿到了想要的信息，这回应该再审讯朱宗茂就应该反过来说了，有了这些信息，你朱宗茂交代不交代都不重要了，足够把你送上法庭扒了这身官衣了。

当他再次提审朱宗茂的时候，不光把这些人交代的跟他一起干的违法犯罪的行为告诉了朱宗茂，还把现场审讯时候的录音片段给朱宗茂听了，朱宗茂听完以后可是彻底傻眼了，没想到这帮孙子交代的这么彻底，这个检察院的还真不是吓唬自己，朱宗茂原本打算沉默到底的决心在那几位商界损友全部交代之后瞬间崩塌。

像朱宗茂这种人一旦失去了信念，没有了心气儿，那么把自己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再说出来也就顺理成章了，随后他就把自己跟这几位商界损友做的那些违法行为都和盘托出，不过潘良在这些人的供词中还是发现了一点问题，这里面有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能够做决定的，这就意味着案子要牵扯到上级的领导，往下如何发展可就要斟酌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