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色字有刀
类别:
其他
作者:
中岳樵字数:3722更新时间:22/07/30 19:59:14
寿元县看守所位于县城郊区,从县公安局乘车出发,需要大概十多分钟的车程,地理位置稍显偏僻
看守所前面一排是办公区楼房,楼高四层,后面一排楼房是关押嫌犯的地方,为了防止嫌犯跳楼,连窗户全部都是密封结构。看守所铁门紧闭,门口有武警荷枪站岗,从办公区进入关押区,还有武警荷枪站岗,显得十分神秘。
看守所外面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中心建有一个花坛,花坛中种植了玫瑰花、芍药等一些花草,有工人在其间进行修剪。
广场外围生长着高大的杨树,树荫下设有几个石凳,供路人在其中休息,环境相对来说还是十分优美的。但由于这里是关押嫌犯的地方,除了嫌犯家属和看守所工作人员和家属外,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虽然县公安局刑警队已经锁定了真凶,但等到林士洵从看守所中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没有道歉,没有赔偿,只有一纸无罪释放通知书。
由于林士洵做了有罪供述,他本身在现场留下了证据,所以,刑拘是依法进行的,不可能有什么赔偿,公安局更不会向他道歉。如果硬要公安局道歉的话,那就是在审讯林士洵的时候,是不是连续审讯、疲劳审讯,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是不是用刑拘林士洵妻子作为要挟,逼迫他做了有罪的交待。
不过,林士洵作为人民教师,在道德上犯了重大错误,被关押两天作为惩罚,和许广兰的死相较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即使公安局办案有瑕疵,在锁定真凶的情况下,再去计较这些瑕疵也没有什么意义。能够在短期内恢复自由,相较于那些冤假错案的嫌疑人,他已经很幸运了。
林士洵头发凌乱,上有杂草,眼窝深陷, 双目无神,胡子拉碴,形容枯槁。从看守所出来,望见对面的林溪枫,竟然没有认出是谁。
林溪枫在看守所外面已经等候多时,这时,怀着复杂的心情迎上前去,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关爱和责备,久久地凝视着父亲。
他是孩子,父亲是老师,做人的道理不需要他来告诉父亲。但是,他要用自己的眼神告诉父亲,你辜负了全家人对你的热爱,你背叛了这个家庭,应当受到良心的惩罚,道德的谴责,但我们还是爱你,关心你的,尤其是在你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我们和你站在一起,希望你尽快摆脱心理阴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林士洵对儿子的眼神竟然采取了无视的态度,茫然地走着,自顾自地说道:“我有罪,我有罪!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家庭!”
林溪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父亲,心疼地望着他,喊道:“爸!”
林士洵仿佛才回过神来,睁开迷茫的双眼,眼神瞪着林溪枫看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你是枫儿?”
“爸,对,我专门过来接你呢!杀人的真凶已经找到,你是无罪的,我们可以回家了。”
林士洵身体一震,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高兴,还有愧疚与伤心,尽都浮现。
望着父亲的表情变化,林溪枫放下心来,刚才看到父亲那样子,还以为他精神失常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是谁干的?”
“郑合才!”
“是他啊!嗯,以他的为人,能干出这种事来。查出了真凶,你二婶许广兰能够安眠了。”林士洵神志渐渐恢复,长叹了一声。
“爸,我们回家吧,妈和哥还在家等着呢!”
林士洵突然身体颤抖了一下:“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王根生一家,怎么有脸回这个家啊?我准备出门到外地打工去。”
林溪枫马上将一开始给林士洵准备的复杂眼神再次展现在了父亲眼前,林士洵望着这眼神,也是悔愧交加,突然情绪崩溃,上前一步,搂着林溪枫失声痛哭,全然不顾路人异样的眼色。
林溪枫也泪流满面,父子二人哭了好一会才止住,心情都感到好多了。
“爸,你知道错了就好,妈会原谅你的。王根生家,我准备年内给他二十万,作为精神补偿。从今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你,你一个才毕业的学生,哪来的二十万元呢?”
“爸,儿子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不是,我问你,你从哪能挣到这二十万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相信你儿子就行。”
“你这孩子!这事还瞒着我,真是的。”林士洵说着,突然双手掩面,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爸,你怎么了?”
“是我连累了你,爸爸对不起你们。”林士洵哽咽着说。
“爸,你怎么这样想啊?只要你和妈妈你们好,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更何况,儿子现在真的有这个能力,你不要担心我,你自己注意好身体就行了。”林溪枫忙宽慰道。
林士洵平息了一下情绪,用复杂而内疚的眼神望着儿子,见儿子表情坚毅,知道钱的事儿子真的能够解决,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是,我怎么面对你二叔王根生一家啊?”
“除了公安局调查人员知道情况外,又有几人知道内情?公安局放了你,就说明你是无罪的,村里还能议论什么?不敢回村去,才说明你心虚呢!”
“我不是心虚,是无颜面对。”
林溪枫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面对着父亲,这样令父亲伤心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来。只好道:“先回家住两天,如果感到不方便,你和妈再出去租房子住也行。另外,我想教育局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可能给你什么处分、调动工作之类的,你要做好准备。”
“你二婶为这事命都丢了,处分、调动工作,即使开除又算什么?我这下半辈子良心都不得安宁了。”
林溪枫带着林士洵来到县城一家浴池,好好地给他洗了个澡,洗掉身上的污垢,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人整个看着精神了好多,才一起乘车赶回家中。
回到家中,林士洵的老伴没敢再说什么,只是跑前跑后地精心伺候他。
不过,林士洵刚回家不久就病倒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巨大的负疚感,村民背后的冷言碎语,让他无力承受,很快又被送进了县医院。林溪枫兄弟二人为了照顾二老,林溪水还要照顾小家庭和集市服装生意,这些时日忙得焦头烂额。
许广兰一案牵扯三个家庭,可以说三个家庭均受到沉重打击,而其中尤以许广兰家和郑合才家为甚,创伤不知何时才能修复。
这起命案在王家庄附近十数里造成的深远影响远不止这些,人们原来习惯于夜不闭户,也习惯于到街坊邻居家串门。现在受此案件影响,天不黑就关门,彼此之间的串门明显少了,小孩夜间哭喊,大人一句“真好财来了”,就把小孩吓得不敢哭了。
关于美色,人皆爱之,但爱之要有道,既需要两情相悦,也需要合乎社会道德。否则,
如有僭越,将带来不可知的后果,有诗为证:
“它是巫山雨,
常能化作刀。
尔曹若犯忌,
哪个可脱逃?”
许广兰尸体从县里运回来的时候,王家庄王飞文、王飞武、王飞贤三兄弟在王根生家守灵,他们都为姑父郑合才的行为感到丢人,弄得他们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现在能做的就是弥补郑合才造成的恶劣影响。
郑合才家儿子郑青山本来要在几个月后办婚礼,现在女方听说郑合才杀了人,不愿和郑家再有牵扯,毅然决然地和郑青山分了手。郑青山一伤心,又对父亲有气,竟是不管不顾,自行到外地打工去了,对王飞文的电话一概不接。
如今这个烂摊子全部要王飞文来收拾,气得他差点没有把郑合才家祖上全部骂上一遍。棺材钱、酒席钱以及一应丧葬费用、都由王飞文主动负责承担下来,这一番努力好歹让王根生家减少了对他们的敌意和愤怒。
林溪枫代表林家参加了许广兰的葬礼。
下葬的时候,天空乌云沉沉,仿佛也在为许广兰的死感到惋惜,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悲伤的气氛。白幡招展,哀乐低回,望着一锹锹的土埋在许广兰棺椁上,王家亲友无不落泪,尤其是王小鹏,那一番痛断肝肠的哭喊令人无比唏嘘,这个孩子的一生,都将生活在母亲被害的阴影中,很难再阳光灿烂了。
等到许广兰丧事忙完的时候,一天,林溪枫专门去了一趟王飞文家,商议造纸厂一事。
王飞文家在王家庄最西面,三层楼房的小别墅。
别墅是王飞文在外地打工时,赚到钱让家中盖的,里外全部按照城市别墅样式装修,外观华丽,高端大气。院子里种有一片菜畦,还植有一棵梅花树,一棵石榴树,让人一到院子里就能感受到和其他农家不一样的格局,乡邻们来参观时都赞不绝口。
王飞文承诺,如果他当选为村支书,今后带动大家致富,将让家家都有能力盖上这样的别墅,这承诺也为其当选村支书增加了筹码。
站在王飞文家门口,想起和王飞贤打赌的事情,这栋楼房也刺激了林溪枫,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全面超过他们兄弟。
林溪枫进入王飞文别墅院子时,只有王飞文一人在家,正忙着修剪石榴树。
见他到家中造访,王飞文明显不悦。
前次,自己在造纸厂看门的大黄狗,被林溪枫一针扎伤,送到宠物医院去,治疗了半个多月才治好,真的花了上千块。王飞文念及乡情,也想到错在己方,没有计较。
这次许广兰被杀,本来以为是林士洵作案,谁料最后杀人凶手却是自己的姑父,还是林溪枫带人去抓住的,这令王飞文在王家庄的威信大减,不知需要多少努力才能恢复。
由于负责接待县公安局专案组,王飞文比其他村民获知了更多的案件信息,知道一些许广兰和林士洵之间的内幕,他现在有点鄙视林士洵,觉得这个人道貌岸然,愧为人师。
全部负责王根生家的丧葬费用也令他对林士洵有气,你林士洵就没有责任吗?和许广兰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葬礼上连出现都没敢出现,还算是个爷们吗?他却不去想,林士洵如果出现在丧礼上,那王根生将是多么的尴尬。
这一切都让他对林士洵家产生了反感的情绪。
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讥诮地看向林溪枫:“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