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弄假却成真

青筠微微笑了笑，道：“可他没想到的是，我跟你之间不过是在做戏，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我摇摇头，道：“这正是连月的高明之处，你以为他会没算到这一点吗？既然他敢把我交给你，就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连月并不信任你，哪怕让你参与了这么多的合作，他也不可能会信任你，既然他并不相信我确实失去了武功，也并不信任你合作的诚意，而留着我在身边又只会给他添乱的话，那为什么不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呢？这样一来还更容易监视一些，岂不是更省心吗？”

青筠迟疑道：“那依你所见，连月现在究竟是想干什么？”

“想毁了炎华宫，也毁了我。”我道：“，不管有没有变成一个废人，我都把炎华宫看得很重，倘若我眼睁睁的看着炎华宫被毁，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话，这无疑是对我最严酷的一种惩罚。

还有一点就是，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寻找我的软肋，让我感受到痛苦。”

“你还有软肋？”青筠惊讶道：“顾清风能扛能打，背后又有空灵谷支持，而且，你那护法不是也被你送走了吗，你还在担心什么？”

“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怎么没有！该死，我把林伯给忘了！”

先前我还在炎华宫时，吩咐那些属下去接林伯母过来，然后再把林伯和林伯母一起送往安全的地方，如今炎华宫分堂被攻破，林伯的下落我并不清楚，林伯母也生死不知，倘若他们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与林博和林伯母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却助我良多，甚至把我当女儿看待，倘若这次为了保护我而搭上了他们二人的性命的话，我该如何面对或许是他们女儿的阿娆？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我是冷心冷性，可我并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他们对我好，我不能恩将仇报，更不能拖累他们。

青筠问道：“林伯？就是先前在北疆时，你带我见过的你那位伯父和伯母吗？”

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们二人，先前在断空山山，林伯为了我，出手伤了天鹰门的人，想必此刻武林盟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林伯身份不凡，我猜测他可能是之前名动江湖的大师阳向幽，倘若他的身份被暴露的话，面对的将是武林盟的追杀，或许下场会比我还惨。

先前我将林伯带回了炎华宫分堂，而林伯母却还在另一个地方，当时林伯并不愿意离开，于是我只好让属下去把林伯母接过来之后，再一同送他们二人隐居山林，避一避风头。可如今，大战已然开始，炎华宫分堂被毁，我却连他们两个人在哪里都不清楚……”

青筠道：“你且放宽心，我接手炎华公分堂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林伯，想是他已经与炎华宫的人一起撤离了，你那些属下应该也不会蠢到带着林伯母自投罗网。退一万步说，就算林伯母真被送到了炎华宫分堂，如今执掌分堂的可是我，你担心什么呢？我定会让人好好保护她的。”

我摇摇头，道：“我担心的是若林伯母半路被人劫杀，根本到不了莫城的话，该怎么办？

林伯和林伯母伉俪情深，不可能会置对方于不顾，倘若林伯母出了什么事，林伯得知了那个消息后一定坐不住，我那些属下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青筠道：“先别想这么多，我这就派人去打探打探，如今尚未有消息，你便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

我笑了笑，道：“那就多谢了。”

“这可还是你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朝我道谢，真有些受宠若惊啊。”青筠打趣道：“你放心就冲着你这声谢，我也会帮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然而青筠虽然保证得好好的，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武林盟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攻击了清湖城，这一次他们没有通知青筠，而是自己集结兵力杀了过去。以剑宗玄宗柠山派三大势力为首，天鹰门打头阵，

炎华宫弟子损失惨重，不得不一退再退，丢了近十处分堂，弟子折损过半。

我当时就明白，我们果然是上当了，连月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青筠，不管青筠究竟是真的想与他合作还是假的想与他合作都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炎华宫。

我急了。

再这样下去，我的人就要被连月杀完了，可偏生他们又把青筠排除在外，便是如今，我想让青筠从中作梗，坏了他们的计划也不可能了。

一整日青筠都不见人影，整个弑神殿分堂被围得严严实实，尤其是我的卧房，更是如铜墙铁壁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直到入了夜，青筠才满身疲惫地悄悄溜进了我的屋子里。

他开口的一句话便是：“情况十分不妙，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否则的话，炎华宫可真就要完了。”

青筠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他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武林盟为何会集结了那么多人马，突然发起进攻？”

此事，青筠事先没有给我任何的消息，我自然也就不能通知赤溪等人小心行事，而之前的两次进攻都是青筠的人打头阵，双方交起手来自然是有些做戏的成分在里面，这一次想必赤溪他们也以为是青筠的人，所以提防不够，这才会损失如此惨重。

青筠叹道：“如你所说，连月从未信过我，今日我一出门便被他们引开困住，等我脱身时已经迟了……

他与我之间的合作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他是在用我的人来放松炎华宫众人的警惕，以便达到这一次强攻损耗炎华宫主要势力的目的，为后续进攻炎华宫总坛打基础。

莫城距离霞云山并不远，倘若他们连夜开，拔三日后便能到达漫云城，到那个时候武林各派齐聚漫云城，围攻霞云山，炎华宫可就真的要从这个江湖上被抹去了。”

我道：“这不怪你，就算你不与他合作，你以为如今炎华宫的处境又会好到哪里去吗？”

想必在我到莫城的时候开始，连月就在筹备这一切了，而我只不过是一步一步的在走进他设的陷阱里而已。说到底轻敌的人是我，而不是青筠，连月只不过是把我摸透了，把我的心思也看透了，算计好了我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而已。

我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倘若他们真要进攻炎华宫总谈的话，那我们就必须在三日之内想出应对之法，并且阻止他们。”

青筠道：“说是这样说，可如今就算我在派兵去拦截，也不可能拦得下整个江湖的门派吧？炎华宫在江湖上树敌颇多，如今武林盟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炎华宫总坛，想在江湖上寻几个盟友，可谓是应者云集，完全不是难事。”

我摇摇头，道：“不，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归会有些转机的，我就不信就凭他连月，还真能把我炎华宫端了不成。”

青筠道：“那我先传消息回总坛，让他们派兵支援，实在不行的话，调动北疆的兵马过来调解也是可以的。”

我想了想，道：“暂且不要冲动，他们既然事先与你说的是合作，那你大可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发兵加入他们之中，来个混水摸鱼，倘若他们以你是邪教为由，将你拒绝在外的话，你便将之前你们之间的所有往来全部公之于众。

到那个时候，武林盟的名声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我倒要看看，像他们这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否还会有人支持他们。”

“那不一定。就算武林盟为达问题不择手段，那也是要看对象的。”

青筠道：“武林盟的人这么做是为了剿灭炎华宫，到时候他们大可以说是想要搅肃清江湖，为民除害，所以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用尽一切办法都要铲除炎华宫，到那个时候，说不定那些愚蠢的人还会相信他，被这番话所感动。

毕竟人们对正义的一方和邪恶的一方总是存在偏见，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在不同的人身上，结果总是不同的。”

青筠说的不无道理，我开始有些焦灼了。

一开始我与青筠本来是打算先瞒过连月，假意退败，然后私下里联手，给武林盟来个出其不意，将他们的主要势力尽数剿灭在莫城。哪怕是后续退守清湖城也只是为了配合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心，好让我们的计划更容易实施。

可就在我们紧锣密鼓的安排着人手时，武林盟的人却忽然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让我们完全反应不过来，将我们的计划搅得一团糟，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我道：“你觉得这样不可行，可眼睁睁看着他们直接杀到漫云城是不可能的，再派人前去拦截，只怕也拦不了多久，依我看，不如就直接跟他们在清湖城决一死战，我们总还有一线生机。”

青筠道：“且再看看，这一次虽然炎华宫的人死伤惨重，但武林盟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你那些属下都不是吃素的，想必下一次进攻一定会在数日之后，这段时间内足够我们想出应对之策了。

最主要的是，你我二人如今既然不被连月所信任，那便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他如今尚且不能确定我究竟是不是与你有合作，所以他是不会主动对我们出手的，倘若我们先动了手，也就等同于暴露了自己，到那个时候，想让你死的人绝对比现在更多。”

是了，如今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努力翻着弑神殿分堂的墙，想来杀我。青筠的人拦了一次又一次，现在那些暗卫几乎已经麻木了，一有人爬墙，下一刻便会直接杀过去。

是夜，赤溪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次夜探弑神殿分堂，同我汇报今日的事情。

战况如同我想的一样惨烈，损失最多的毫不例外便是炎华宫的精锐弟子，加上清湖城原本的弟子，折损了近三千人，那几个经历过大战的堂口尸体堆积如山，宛如人间炼狱。

赤溪道：“原本这些弟子在听说少主出事之后就有些不安分，是我与顾先生合力才将他们安抚下来，继续听从我们的调遣，前两次战事一败再败之后，不少人心中已经生了退意，再经此一事，剩下的哪些人只怕也是些心智志不坚的……”

末了，他又问道：“难道咱们还要接着退让吗？”

我捏了捏眉心，道：“我知道了，如今计划有变，自然是不能同先前一样，只不过，如今武林盟士气正盛，咱们人手又不够，还是不要与他们正面对抗罢，暂且先避一避风头，后续之事我自有安排。”

赤溪皱眉：“我们若是再退下去的话，便要进入炎华宫的地盘了，如今武林盟一路势如破竹，若真是到了咱们的地界上那些人未必就会全力抵抗，真让人打到了炎华宫门口的话，不管最后是输是赢，这炎华宫的脸面也就算是丢尽了。”

我道：“那我们能怎么办？如今就与他们正面迎击的话，就凭现在那点人手，不是送上去让人家练手吗？到时候弑神殿会派人过去支援我们，我们的处境不会太难，等到弑神殿的援兵和我们支援的人马到了再反击也不迟。”

“少主还要执迷不悟吗？”

赤溪第一次厉声反驳了我的话，“此次若非顾先生及时发现来人身份不同，应对得当，只怕我们就不只是伤亡三千人了，而是全军覆没！您如今与弑神殿尊主合作，难道就相信他相信到愿意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他手上吗？

在您看来，弑神殿尊主确实是为了你炎华宫隐藏在武林盟那些人中间打探消息，帮助我们，十分危险，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同时也在把你的消息出卖给武林盟的人呢？

先前两波都是弑神殿的人，武林盟的人又怎会不知？可偏偏第三波就是武林盟最精锐的力量，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少主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弑神殿尊主与武林盟之人串通好，故意引我们上钩的！”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可能，青筠怎么会……”

赤溪道：“他为何就不会？下周可别忘了您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哪怕弑神殿尊主是真的喜欢您，可杀弟之仇如何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恕属下直言，倘若护法大人被顾先生害死，您还能继续与顾先生恩恩爱爱吗？”

赤溪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字字句句戳在我的心里，戳到了最痛的地方。

原来，赤溪并不是不会这么凶，并不是不会反驳我的话，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如今炎华宫出于弱势，眼看着便要败了，想必他也是懒得装了吧。

“我不能……”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做不到。”

阿娆于我而言，是姐妹、是亲人、是最值得珍惜的挚友，倘若因为顾清风害得她丢了性命，我会恨他一辈子的。

赤溪见状，沉声道：“属下今日多话了，若少主没有什么吩咐的话，那属下就先撤了。”

说完，他朝我一拜，行的是炎华宫的礼仪。

“你走吧。”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