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追击追击

许文龙心急如焚，怒火满腔，认准海盗潜艇远去的西北方向，一送一拉有节奏地划着救生艇。好在救生艇确如詹姆斯船长所说，由特殊材料打造，质量轻且结构牢固。虽然不足一米宽，但造型独特，风阻很小，尤其船头那小巧坚实的轻钢支架，把船桨往上一搁，划起来呼呼生风，很是受力。

海风轻拂，微波荡漾，在清冷的月色辉映下，一条狭长的救生艇恰似一片树叶，又像一根小草，在宽广浩渺的海面上孤零零滑动着，向着虚无飘渺的目标坚定不移行驶着。不为别的，只为一个信念，一份执着，更为一句承诺，一腔挚爱！

划呀划，划呀划……东方拂晓，晨曦初开，幽暗的海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过不多久，一轮血色太阳跃出水面，万丈光芒遍洒苍穹，驱走了阴冷的海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更让海上孤独漂行者暖洋洋的，全身上下舒服极了。

“天亮了，该起床了！”昏昏然睡过去的余雯丽一蹦跃了起来，迷糊间差点一头栽到海里去了。好在她反应灵敏，一把抓住许文龙臂膀，这才险险稳住身子。她昨晚数次死里逃生，连惊带吓，又累又饿，早变得萎靡不振，困顿不堪，即便在全身湿透、晚风袭人的情况下，还是恍恍惚惚睡着了。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一丝异样感觉都没有，爬起来仍然活蹦乱跳精神得很。这可能跟她以前流落街头、露宿野外有很大关系。因为习惯了风寒，尤其上京那样冷透骨髓的风寒，所以对于太平洋上那夏夜般的冷凉就无所畏惧了。即便被海水浸湿了全身。余雯丽稳住身子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豪华邮船上了，而是戚戚惨惨漂泊在无边无垠的洋面上了。没有美味的早餐，没有清凉的饮品，更没有想到哪就去哪的自由了。她不由呆了一呆，皱着眉怔怔看着锦锻般的大海不动。

许文龙脸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这一整夜的不眠，大半夜不停歇地划艇，尤其那无时不刻的哀痛伤心，让他看起来恍惚间苍老了十余岁。然而更令人担心的是，他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已经是又饥又渴了。肚子里咕咕乱叫，喉咙里几欲冒烟。而救生艇上除了还有大半瓶清水外，再无半点可食用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大海茫茫的，除了水还是水。鱼倒是不少，只是抓不抓得到却是个大问题。即使抓到了，自己生吞活吃无所谓，可那丫头能吃下去吗？不会把肠子都吐出来吗？算了，还是等她饿到一度程度再去想办法抓吧，到时候她不吃也不行。现在趁着还有体力，得尽量多划小艇，能划多远就划多远。他默默看一眼兀自发呆的余雯丽，嘴里轻轻叹一口气，接着又无休无止地划起了小艇。

“你不累吗？要不要换我划一会儿？”余雯丽呆站良久，终于一屁股坐回小艇上，耷拉着脑袋颓丧之极问许文龙道。

许文龙为了提振余雯丽信心，就尽量装着一副轻松的样子回答道：“不累，你好好坐着就是。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轻易走动，以免过快消耗体力。”

“骗人！都划一个晚上了，还敢说不累？”余雯丽嘴里嗔怪着，但心里其实并不真想接替他划艇。她现在最着急的是如何把身上的衣服弄干爽，毕竟这么湿嗒嗒的紧贴着身子，让人很难堪，更让人不舒服

。但她又不敢当着许文龙的面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晒干，那样还不把人给羞死，只是除此之外又再没别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打算就这样穿着让海风吹干，让太阳晒干。过一会儿，余雯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过脚边的作战包，伸手在里面掏摸起来。一边掏摸一边不以意地问许文龙道，“那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饿！再说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可吃！你饿不饿？要是饿了的话……”许文龙说着说着，突然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硕大扁平的铁罐子早出现在他鼻子底下。

“吃一罐吧，吃完才有力气划船。”余雯丽拉了拉紧贴在身上的衣服，眨巴着双眼笑盈盈看着许文龙说道。

“罐头？牛肉罐头？”许文龙乍见之下，双眼倏地一亮，脸上顿时呈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之态。他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偏转头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你你你……牛肉罐头！哪来的牛肉罐头？哈哈哈，这可太好了，真是天不亡我！”

余雯丽得意地回答道：“海盗背包里的！本来有五罐的，因为放不下太多东西，所以就被我扔了三罐。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奢侈太浪费了。”她说完，便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脸上流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态。

许文龙一把抓住眼皮底下的牛肉罐头，颠来倒去翻看半天，嘴里连连称赞道：“好，很好！有两罐都不错了，至少可以让你熬过三到五天！说不定到时我们就找到了海盗的基地，所以也就用不着挨饿了。”

余雯丽开心极了，立刻催促许文龙道：“那你倒是快点吃呀，吃完了好划船。”

许文龙摇了摇头，郑重其事把牛肉罐头塞回余雯丽手中，神情严肃却又透着无限欢喜地对她说道：“这是留给你吃的！我不饿，不想吃，更不能吃。不然，到时候你吃什么？活活饿死不成？”

“什么？留给我吃？那你吃什么？你不吃还怎么划船？你不划船还怎么去救诗绮姐姐？”余雯丽急了，嘴里像机关炮一样数落着许文龙，手上硬是要把罐头塞还给他。

许文龙拨开余雯丽的手，耐心对她说道：“我比你更能熬，也比你更能扛饿！如果实在坚持不了了，我还可以想想其它办法。总之，我吃什么你不用担心！”

“不行！再能熬再能扛也得吃东西！”

可许文龙哪里会听，一昧叫余雯丽收好罐头，留待最饥饿的时候再吃。至于他自己，根本用不着她担心，完全还有体力划船。

如此推来让去好几次，最后余雯丽恼了，垂着泪悲悲戚戚地说道：“你要是坚持不吃，那饿死了怎么办？就扔我一个人在这茫茫无大海上？我能活下去吗？我又能活多久？尤其是黑漆漆的晚上，吓都会把我吓死。所以，你要不吃，我也坚决不会吃，要死大家一起死！一起死更好，去阎王殿里报到也有一个伴，还不会被别的小鬼欺负。”

许文龙拭干余雯丽眼角的泪水，轻轻安慰她道：“放心，我不会死，至少不会扔下你先死。这海里有的是鱼，到时肚子饿了，随便抓几条充饥不就得了？”

余雯丽一听，不由兴奋地说道：“烤鱼吗？这主意不错！可是……可是没有佐料怎么吃？没油没盐吃得下吗？对了，我们火都没有

，又拿什么去烤？唉，早知道就把邮船散落的木头全收集起来。这样，我们想烤什么就可以烤什么了。”

许文龙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是生吃！把鱼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直接吃了。不用烤，也不用煮，既可以充饥，还可以解渴，一举两得，非常不错。”

“啊——”余雯丽的眼睛瞬间睁得铜铃大，目光傻楞楞看着许文龙。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说……你是说就这样连皮带肉血淋淋地往肚子里咽？吃得下吗？不会……不会吐出来吗？”

“不会，习惯了，我在部队吃过很多。除了鱼，还有青蛙、老鼠、蛇等等，有时连蟑螂蚂蚱都会吃。总之，饿极了的时候，能逮到什么就吃什么，根本不会去考虑其它的。”

“我的天，你们部队也太穷了吧。连饭都没得吃，这还怎么打仗？再说，这样的东西能生吃吗？不觉得恶心吗？哇……等等……哇……让我先吐一会儿……”余雯丽说着说着，只觉肠胃一阵翻滚，忍不住“哇哇哇”干呕起来。

“不是穷，更不是没饭吃，而是我们部队的例行训练课目。”许文龙默默看着吐个不休的余雯丽，心里越发变得沉重不安起来。这小丫头，一听到生吃鱼肉就吐成这个样子，到时罐头吃完了却如何是好？即便皇天开眼，奇迹出现，能在一两天内侥幸找到一个荒岛，只是没有火种，无法生火煮食，她吃什么？有什么可以让她吃的？这样还能生存下去吗？

余雯丽大吐特吐一阵，直吐得眼花缭乱泪水长流，却什么也没叶出来。待至肠胃稍稍好受一点，她才擦干脸上的泪水，皱着眉担心地问道：“海里的鱼确实很多，可我们什么工具都没有，赤手空拳的能抓到吗？”说到工具，她心里不由一动，双眼忍不住投向横躺在救生艇中的、从海盗死尸上捡回来的背包。

“抓不到也得抓！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抓！不然我们可坚持不了几天！”许文龙看着金光闪闪、微波粼粼的海面，语气坚定地说道。

余雯丽仔细一想，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不是吗？在邮船爆炸的一刹那，她在后怕庆幸之余，心里其实还有一点小得意。认为跟着许文龙一起在海中划船漂流，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开心快乐的事。比如在旭日东升、阳光明媚的时候，在月华似水、群星璀璨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划划船荡荡舟，不是很温馨很浪漫很有意义吗？谁又会去顾及吃什么喝什么那样的小事情呢？不过残酷的事实证明，在海上漂流的日子里，吃喝其实又是一件最要紧最要命的事！念及于此，她于是赶紧催促许文龙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抓鱼呀。抓到后我也要……我也要尝一尝……哇哇……尝一尝它的味道……罐头就……哇哇……罐头就留待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吃……”

“好，很好！你有这个决心就不错！有决心就有希望！不过现在我得趁着还有体力，多划船多赶路。一会儿咱们再抓鱼不迟！”许文龙见余雯丽虽然吐得厉害，却仍然信心满满要尝一尝生鱼的味道。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初入部队生吃牛肉时的情景，虽然没她反应那么激烈，但同样是闻之即呕，同样是呕个不休。可后来不也慢慢适应了吗？而且感觉味道还不错呢。鲜嫩多汗，余味悠长，还很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