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愤而跳海

突然，一个乘客尖叫一声：“打死他们，为我们的亲人报仇！”接着便见愤怒的乘客群拥而上，围着海匪不停咒骂着，哭喊着，尖叫着，用手抓、用脚踢、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但凡可以发泄胸中怒火的，统统无所不用其极，简直达到疯狂的地步。

许文龙怔怔地看着，木然地听着。倏地，他越来越冷的心剧烈一颤，像电流般唤醒了他浑沌的意识，扯回了他逐渐远去的灵魂。只见嘴里低吼一声，迅速拨开混乱不堪的人群，飞快来到一个嵌在墙内的长条铁箱旁，用枪托砸开铁锁箱盖，对准里面一排排按钮中的一个，迅速伸手摁了下去。

随着“呜”的一声响，只见船舷外侧砰然翻起，一条白色救生艇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乘客们瞠目结舌看着许文龙，都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许文龙也无暇解释，飞速砸开一个消防工具盒，拿出一把锋利消防斧，三下两下砍断绑缚在救生艇上的绳索，任其呼啦呼翻滚堕往大海……待救生艇砰地掉进海面，翻转艇身稳稳漂浮不动后，许文龙便扔掉打空子弹的突击步枪，随手把消防斧头往腰间一插，提气纵身跃上船舷……

“你……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要去哪里？”正当许文龙想要往大海里跳时，人群中突然跑出个小女孩来，死死扯着他的腰带不放手。

许文龙惨然一笑，轻轻对余雯丽说道：“我要去救你诗绮姐姐，可能要永远离开你了！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更好好好地活着。”说完，他一把挣胶余雯丽的双手，在一众乘客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叫，矮身呼地往寒光闪耀的大海跳去……

余雯丽呆了一呆，随即咬了咬牙，绑紧背上那个从未离身的、鼓鼓囊囊的作战包，吃力而笨拙地往船舷上爬去。

乘客们大惊，纷纷喝止她道：“干什么你？疯了吗？”，“别跳，这不好玩，会淹死人的！”，“拉住她，快拉住她！”……

余雯丽奋力爬上船舷，回头看着骇然色变的乘客们说道：“我要去打海盗，有谁愿意一起去？”说完，不待几个欲想拉她的乘客近身，狠下心一头扎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一个失去妻子的乘客飞身跳上船舷，跃跃欲试想要跟着往下跳。可他抬眼往海面一看：我的天，离甲板足有数十米高！他于是颓然摇了摇头，胆战心惊又跳回甲板。

许文龙像炮弹般砰地堕入大海，激起漫天水花后又急速往下沉去。待堕落之势渐渐放缓，直至消失，他便憋着一口气奋力摆动四肢，飞快踩着水钻出海面，顾不上甩一甩满头满脸的海水，认准救生艇方向迅速游了过去。当他几个鱼跃刚刚抓住艇舷时，身后又蓦然传来一声巨响，也不知道又有什么重物堕入海中，激得水花四溅，波浪翻滚。许文龙无暇顾及船上掉落的是什么，他先把腰间的消防斧放入救生艇内，再攀着艇身双手一撑，**拖泥带水跳了进去。然后快速解下舷边船浆，搁在一个活动式摇臂上，再拼命划动起救生艇，朝着海盗潜艇远去的方向直直追过去……

“救……救命……救我……快救救我……”不待许文龙划出几米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堕海的巨响，接着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声音尖厉，尤其惊恐。他连忙回头一看，我的天，那在海面上露着个脑袋一沉一浮、拼死扑腾四肢的，却不是余雯丽是谁？他一时间又惊又恼，又气又急，慌忙掉转艇身，飞快向她划了过去，抓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提上艇来。

“你……你简直在胡闹，这么高的地方也敢跳？跳下来干什么？不怕死吗？”许文龙气恼之极地瞪了余雯丽一眼，欲待将她送上邮船时，却哪还找得到上船的方法和路途？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打海盗，一起去救诗绮姐姐！”余雯丽解

下肩上的作战包，吭吭吭吐出一滩海水，脸色惨白看着许文龙回答道。她横下一条心跟着跳入大海，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撞得她头昏眼花，气血翻涌，连摆动双腿往上浮的力气都没有了。幸好她肩上的作战包鼓鼓囊囊的，虽然看起来很沉重，但密封性很好，防水功能很出色，这才让她籍此浮出海面，魂飞魄散大喊救命。

这时，满船乘客都齐唰唰注视着许文龙和余雯丽，有的人在尖声大叫，有的人在呐喊助威，还有的甚至热烈地鼓起了双掌……

许文龙看一眼渐行渐远的海盗潜艇，急得是双眼冒火，七窍生烟，一颗心咚咚咚急剧跳动着。这顽劣不羁的小丫头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冒死跳船不说，还傻乎乎想跟着自己去救人打海盗！这不是可笑之极、胡闹之至吗？不知道这是一条凶多吉少、九死一生的不归路吗？自己死了无所谓，反正救不回阿绮也不打算活了。可她怎么可以跟着一起死呢？年纪轻轻的，还想去美国找爸爸。不行，得想办法把她留下！想到这里，许文龙便仰起头，对着满船呐喊助威的乘客连比带划喊叫道：“救生艇，快放一条救生艇下来！缆绳也可以，把那该死的卷缆绳扔下来！快快快……”

余雯丽急了，立刻摊开四肢趴在艇内，像个小孩耍泼放赖般喊叫道：“我不回去，打死我也是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走，一起去打海盗，一起去救诗绮姐姐！”

许文龙恍若无闻，继续大声呼喊乘客放缆绳放救生艇。然而海面与甲板距离太高，加上满邮船人声鼎沸，躁动不安，又有谁听得到他说什么呢？即使听到了，其实也没几个人能听懂他那夹七夹八的生硬英语。

余雯丽乐了，呼地翻身坐了起来，顾不得嘴唇发紫，冻得发颤，笑眯眯对许文龙说道：“你就喊吧，使劲喊，反正喊破喉咙没人听得懂你的鸟语。不过你要再喊下去的话，海盗可就不会客客气气地等着你来追，再过一会儿就见不到它们的影子了。还有，你也别想把我扔在这里，因为我们不会游泳，又没有救生圈，等到船上的人发现我，并开启登船口下来救我时，我早已下到龙宫见龙王爷去了。而且，船长已被海盗杀害了，大副也牺牲了，他们能不能打开登船口还是个问题。到时大家眼睁睁看着我淹死，我可不依，一千一万个不依！”

许文龙仰着头呼唤良久，没得到任何回应，心里正谋划着要把余雯丽放回海里，好让船上乘客看到后下来救援。却不想话未出口，便被人小鬼精的余雯丽猜中心思，并率先向他发出后果严重的警告。这让他很是无奈，只得打消那个念头，飞快拿起艇上双桨，摆动双臂奋力划起船来，迅速朝远去的海盗潜艇追去。

邮船上的乘客极为激动，尤其振奋，立刻报以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和一阵紧似一阵的掌声。

许文龙一边拼死划着小艇，一边用沉重的口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这一去，十有**会死在海上，而且会死得很惨。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就赶紧跳到海里去，努力坚持到船上的人下来救你。不然，到时我可顾不上你，更救不了你！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其实救你诗绮姐姐的希望很渺茫，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救不了也得去救，就是千死万死也得去救。因为失去了她，我也不想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余雯丽紧抱着双肩，强忍着身子一阵冷似一阵的发颤，用斩钉截铁般的声音回答道：“只要你不赶我下船，只要你不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什么都能理解你。就是死，我也死得心甘情愿，死得无怨无悔。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和方爷爷，就只有诗绮姐姐对我最好了。她现在有大难，我要是袖手旁观不去解救，还算是一个人吗？”

许文龙身子一震，划桨的双手呆了一呆，

接着便用更为剧烈的动作划起船来。

救生艇虽然不大，但满载之下也足以容下二十余个人，而且轻便灵巧，流畅滑溜，在许文龙两支有力船桨的交互划动下，就像一块滑板飞速向前行驶着，遥遥望着千余米外、尚自亮着数盏信号信的海盗潜艇追去……

此里的太平洋上空，阴云四合，低垂如帷，皎洁的明月不见了，耀眼的群星也失去了踪影，整个海面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有明晃晃的邮船灯光映照，以及浮行的海盗潜艇上的信号灯指引，根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开始刮风了，呜呜地越来越大，像地狱中的恶鬼在哭泣，又像野旷中的群狼悲嚎，让人在遍体寒噤的同时，又禁不住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惊惧之感。

许文龙心焦气急，冷汗直流，咬着牙憋足气，拼命而有节奏地摆动双臂，循着海盗潜艇的灯光奋起直追。

余雯丽浑身湿透，冷得直发抖。她回过头默默地看着身后那巨大的、恍若一座城堡般的北极星号，看着北极星号那灯光璀璨亮如白昼的优雅身姿，以及满船上下狂热欢呼、忘情鼓掌的乘客，嘴里轻轻地呢喃道：“再见了，比尔！再见了，神秘的亚洲盟友！再见了，杰瑞！再见了，美国大笨鹅……希望天堂里没有海盗，没有杀戮！更希望你们在天堂过得幸福，过得快乐！”说完，她便断然站起身来，眼望着前方的海盗潜艇恨恨地说道：“还有船桨吗？我也要一起划船，早一点追上万恶的海盗，就能早一点救出诗绮姐姐。”

许文龙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还有一副，但用不着你帮忙。你先想办法把湿衣服弄干水吧，不要感冒了。”

余雯丽虽然冷得打抖，但依然坚定地说道：“船桨在哪？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不怕冷！”

“听话！”许文龙语气严厉，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过一会儿后，他又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冷淡生硬，便像解释似的轻声说道：“划船要两边力量均匀，不能一边重一边轻。不然小艇会偏离航向，反而帮倒忙。”

余雯丽仔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也不想打理自己湿透的衣服，而是一屁股坐在小艇内，看着前方的海盗潜艇轻轻祈祷道：“万所不能的菩萨啊，潜力无边的佛祖啊，请你们无论如何必须保佑诗绮姐姐！保佑她不受万恶的海盗伤害和欺侮，保佑她毫发无损平安回家。如此，到时我一定会大做三天法事，用全牛全猪全羊来酬谢你们！最好现在就让该死的海盗船沉没，单单留下诗绮姐姐一个……还有……还有那些可怜的姐妹们！不包括那朱虹那可恶的贱人……”说着说着，她突然惊叫一声，惊慌失措提醒许文龙道：“海盗转弯了，他们的潜艇转弯了，还开始下潜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想准备逃跑吗？这可糟糕透了，失去了目标，我们还怎么追？还怎么救救诗绮姐姐？”

海盗潜艇开始转向并逐渐下潜，许文龙其实早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也一直在使用前所未有的极限力量划动救生艇。即便挥汗如雨，气喘如牛，他也毫不在意，也全无知觉。只希望能以最快速度追上那该死的潜艇，然后动用一切办法阻止、迟滞它们的逃跑计划，倘若能成功进入艇内那是再好不过了。否则，一俟它们潜入水中，这大海茫茫浩淼无边的，却又到哪去找它们的踪迹？却又如何把心爱的阿绮救出来？

救生艇越划越快，双方距离也越来越小，目测大概在三千米左右。而正是这可憎可恶的三千米，把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生生隔开。也正是这咫尺天涯的三千米，才让许文龙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一把飞将过去。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余雯丽接连不断地惊叫：“鱼！鲨鱼！快看，前面有好多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