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老友重逢

余雯丽一听到“鲨鱼”两个字，立时便吓得魂飞魄散，几近昏厥。她嘴里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没穿衣服了，手忙脚乱攀着舱舷拼命往上爬。奈何心里的阴影太重，对鲨鱼的恐惧太深，忙乱中双手一滑，身子扑嗵一声堕入大海，直挺挺飞速往下沉去……

许文龙回头一看，却哪还有余雯丽的影子。他不由暗叫一声“不妙”，飞快把匕首插入腰间，几步跨过食盐淡水舱，随手捞起艇中的毛大衣，抓起艇尾的绳索呼啦啦往上提……

余雯丽一不小心滑入大海，不待反应过来便像石头般往海底沉。她有心要施展平时练就的潜水本领，不料惊吓过度手脚酸软，却哪还能使出半分力气？尤其在连呛几口海水后，更让她双耳轰轰鸣响，胸膛就像要炸裂开来似的，难受得差点就要昏死过去。好在下沉后不久，她便感觉腰间一紧，身子重又唰唰唰往上升。就在她刚刚脱离深渊重见光明时，又觉眼前蓦地一黑，整个儿被一件大衣当空罩住，连惊叫一声都来不及发出，转眼便又咚地躺在坚硬的地板上。余雯丽把包住脑袋的大衣拉开一条缝，哇哇哇吐出一滩海水后，苍白着脸有气无力地说道：“鲨……鲨鱼……快……快……”

许文龙见余雯丽并无大碍，这才想起鲨鱼即将进逼，危险马上降临。于是重又拔出腰间匕首，几步跨到救生艇头，如临大敌盯着前方的深海恶魔——大白鲨。

也许没有血腥味的缘故，又或许是类别有所不同。这条鲨鱼没有一上来就直接冲撞救生艇，而是竖着个白色背鳍一忽儿急速前行，一忽儿折身打转，一忽儿又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许文龙在诧异之余，又不觉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紧握匕首一眼不霎盯着大白鲨，嘴里默默念叨着：“走吧，快走吧。赶快离开这里，去找你的家人和朋友吧……”说来也怪，就在他念不多久，大白鲨仿佛感受到了召唤似的，突然一个猛子扎入海口，再也不见它浮上来了。不过许文龙并不敢掉以轻心，依然紧握匕首高度戒备着，随时准备和凶残的鲨鱼殊死一搏。毕竟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一无援兵二无退路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卫手段，坐以待毙决不是许文龙的风格。

余雯丽喘息方定，但依然胆战心惊。她紧裹着大衣缩成一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看不到鲨鱼？难道它逃跑了不成？这怎么可能呢？完了，这下全完了，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铁定会被鲨鱼一口吃掉！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

许文龙双眼盯着大白鲨消失的水面，嘴里轻轻安慰余雯丽道：“别慌，这条鲨鱼跟之前的不同。它没有发起主动进攻，还爱潜水。这不，都好久不见它踪影了，估计早已离开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响。艇尾骤然跃起一条巨大无比的恐怖大鱼。但见它脑袋溜尖，嘴巴宽阔，大大的双眼灵动发亮，长圆的身体泛着耀眼光泽……

余雯丽哪见过这阵势？不由吓得尖叫一声，拉上大衣夹头夹脑包住身子，蜷起四肢缩在后舱簌簌发抖。

许文龙惊骇之下定睛一看，一时间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来。

余雯丽不明所以，又不敢掀开大衣来看个究竟，只好蒙着头大声哭喊道：“你疯了吗？鲨鱼都主动攻到船上来了，你还有心情笑？”

许文龙收起匕首，大步跨到余雯丽跟前，拍着浑身颤抖的她说道：“别怕，这不是鲨鱼，这是海豚。是一条性情温和的、对人无害的白色大海豚！”

“什么？海豚？白色大海豚！”吓得魂不附体的余雯丽不知哪来的力气，唰啦掀掉身上的大衣，赤条条一丝不挂站在许文龙跟前，晃着脑袋东张西望问道，“哪里？海豚在哪里？白色的海豚呢？它跑哪里去了？”

“衣服，快把衣服穿起来！”许文龙慌忙别转头，一迭声催

促余雯丽道。

余雯丽听了，不由低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她羞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尖叫着抓起滑落在地的大衣，没头没脑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

许文龙摇了摇头，把匕首插回腰间，背着余雯丽一声不吭看着归于平静的海面。他知道海豚生性顽皮，最爱玩耍，更喜欢帮助别人，是一种人见人爱的海洋精灵。它肯定还没有离开这里，它一定还会浮出水面。

果然，只两分钟不到，巨大的白海豚又轰地一声跃出海面，摇头摆尾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鸣声后，又一头扎入大海。那激射而起的漫天水花，扎扎实实把站在舱尾的许文龙和裹着大衣羞于见人的余雯丽浇成两只落汤鸡。

许文龙伸手抹去头上的水珠，若无其事对缩在一边动也不动的余雯丽说道：“海豚马上又要出来了，快起来看吧。再不看我可要驾船走了。”

“走就走呗，谁稀罕呢？”余雯丽脸儿发烫，心如鹿撞，蒙紧大衣用蚊蝇般的声音回答道。她其实特别想看一看那条大海豚，尤其想知道它是不是前几个晚上遇见“小白”。只是碍于在许文龙面前出丑露乖，让她羞得无地自容，不敢直面于人。

“那我真走了啊！”

“哼——”余雯丽鼻子里哼一声，就再没下文了。

许文龙耸了耸肩，迈步便欲向桨座走去。突然，一个古怪而疯狂的想法猛地浮上他心头。这送上门的粮食，不收下岂不可惜？即便割那么一小块，也足够两个人吃一个星期呢。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虽说自己利刃在手，有足够的把握杀死海豚。可杀死了又怎样？能搬上小艇吗？如果只为了谋取它的一块肉，而白白牺牲一条无辜生命，那岂不是太残忍太自私？更何况把海豚杀死后，那浓重的血腥引来大批鲨鱼怎么办？那不是惹鬼上身、自取灭亡吗？想到这里，他便把伸向匕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一步跃过淡水舱，抓起桨座上的船桨……

“等等，一会儿，就停一会儿行吗？”感觉许文龙真要开船离开时，余雯丽却倏地掀开大衣，露出小半张脸哀求他道。

正在这时，跃入海里的白海豚又钻了上来，准确地说是了浮上来，没再以雷霆万钧之势跳出来。它摆动着庞大的身躯，嘴里发出“唧唧”的欢鸣，不停绕着救生艇打转。还时不时抬起尖尖的脑袋，眨着一双聪慧透亮的眼睛打量着船上的两个人。

“小白！是小白！真的是小白耶！”余雯丽欢叫一声，抓紧大衣翻身坐了起来，挥动双手大声对着海豚喊叫起来，“小白，小白快过来。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找得我好苦啊！”

白海豚果然良驯，更通人性，听到余雯丽招手欢呼后，立刻便尾巴一摆，唰啦啦游了过来，贴着救生艇磨磨蹭蹭、挨挨擦擦，甚至还抬起头发出清脆的鸣叫声，那股亲热劲儿，仿佛就像老朋友见面似的。

许文龙目瞪口呆看着余雯丽和白海豚，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是我眼花了吗？还是在做梦？怎么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虽说海豚温驯可爱，但也不到于如此吧！”

余雯丽脸蛋通红，呼吸急促，激动兴奋之下到底还没忘记光着身子。她一手紧紧抓着大衣，一手小心翼翼伸了出去，慢慢摸向白海豚那尖尖的脑袋。

“别，不要，危险！”许文龙见状大惊，慌忙出言制止她，并唰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匕首，目不转睛盯着白海豚的一举一动。

然而余雯丽却恍若无闻，依然不管不顾把手伸向白海豚，轻轻在它头上来回抚摸起来。触手冰凉，细腻柔软，像镜片一样光滑……

“唧”，白海豚忽地将头一沉，恶作剧般深深埋入水中，让那溅起的水花淋淋沥沥浇了余雯丽满头满脸。

“坏小白，讨厌！”余雯丽“咯咯咯”一阵大笑，随手抓起一

把细碎鱼肉，呼地掷向近在咫尺的白海豚。

白海豚脑袋微微一仰，张开大嘴把鱼肉一口吞下肚去。吃完还意犹未尽，睁着双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余雯丽。那样子仿佛在说：“好姑娘，再来一点吧。”

“馋鬼，还想吃吗？吃了可不许再欺负我了哟。”余雯丽嗔怪地拍了拍白海豚的脑袋，转身拿起艇内的鱼肉，一把一把扔向欢鸣不已的白海豚。

许文龙一见，不由心疼极了。这鬼丫头，流落大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一饮一食的珍贵。哪天一条鱼都多钓不上的时候，你才会深深体验到，你今天到底浪费的是什么。想到未来不可预见的日子，许文龙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有心想制止余雯丽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但话到嘴边又缓缓咽了回去。唉，还是算了吧，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毕竟在海上孤独航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过。想到这里，他便默默拿起搁在艇头的船桨，轻轻对余雯丽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启航了。”

“不，不要！再呆一会儿，再多呆一会儿行吗？”余雯丽把最后一把鱼肉投向海豚，转过头可怜巴巴看着许文龙说道。幸好她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要留下几块肉作饵料，不然连晚饭都没着落了。

不待许文龙回答，吃完鱼肉的白海豚却突然间掉转身子，用力摆一摆尾巴，像离弦的箭般向着艇后方向激射而去，只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花翻滚的白线。

余雯丽呆了一呆，随即便捶胸顿脚大声哭喊起来：“不，小白，你别走！快回来，求求你快回来，不要再离开我……”

许文龙苦笑一声，摇着头对余雯丽说道：“别急别急，它不会走，至少现在还不会走，而且很快就回来！”

“骗人，我才不相信你！”余雯丽泪水涟涟瞪了许文龙一眼，又继续对着远去的白海豚遥遥呼唤起来，“小白，小白你快回来……”喊着喊着，余雯丽的声音变小了，然后又停住了，最后变成哈哈大笑了。

原来白海豚果如许文龙所料，在急速游到距小艇百多米处后，居然放缓速度，摇一摇尾巴掉转方向，返身飞快游了回来。眨眼就来到了救生艇边，往两人身上抛下一片不花后，远远窜到前方去了。

余雯丽破涕为笑，顾不得擦去身上的水珠，一迭声催促许文龙道：“快，快启航，赶快启航，千万别让它溜走了……”

“放心，它不会溜走，就是赶它它敢不会走！”许文龙迅速架起船桨，甩开乌黑发亮的膀子，向着远去的白海豚飞快追去。幸好海豚游的是直线，且恰恰是海盗消失的西北方向。不然许文龙可就左右为难了，不知道是追海豚好，还是追海盗好了。

“加油！许哥哥！加油！龙姐夫！加油……”余雯丽心系白海豚，恨不得插对翅膀飞身追过去。为了鼓动许文龙奋力划船，她竟然口不择言，把凡能想到的瞎七瞎八的称呼，统统往许文龙头上套。不过还别说，那节奏还是挺高昂蛮划一的，韵律也不错，听起来别有一番情趣。只是苦了卖力划桨的许文龙，听得胸闷气堵，双眼翻白，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白海豚确实玩性很高，且又调皮。它一马当先冲出几百米后，又呼啦啦在前方打圈圈、玩跳水，像个小孩般玩得不亦乐乎。未等救生艇来到它跟前时，它又掉转庞大的身子，望着斜刺里急速游去。

余雯丽本就时刻担心白海豚会舍她而去，这下越发急得到行，跳起来就大声呼喊道：“小白，错了，方向错了。掉头，快掉头，掉头往回走……”

好在白海豚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只一会儿功夫，它又返身游了回来，缓缓跟在救生艇后面，在余雯丽跟前挨挨蹭蹭不停鸣叫着。

余雯丽乐不可支，摸着白海豚的头笑骂道：“讨厌，你是在故意吓我吗？这么顽皮，下次我可不理你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