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驭波而行

我的天，只见海中的余雯丽腰系鱼绳，手抓鱼鳍，一丝不挂骑在白海豚背脊上。而顽皮的白海豚正发出悦耳的欢叫、驮着气急败坏的余雯丽、捎着轻灵小巧的救生艇劈波斩浪、不顾一切向着反方向飞速游去。

“小白错了，错了，你跑错地方了！左转，调头，快调头！不是这个方向，是我们身后那个方向……”余雯丽弓着腰，蹶着屁股，双手牢牢抓着白海豚背鳍，在一波接一波冲天而起的浪花中拼命发出修正指令。

许文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那神奇的一幕，好半天才声嘶力竭喊叫道：“雯丽，危险，跳海，赶快跳海……”

“什么？你说什么？”余雯丽百忙中回头看一眼许文龙，顾不上坦胸露背的羞涩，乐呵呵扯开嗓子回答道，“怎么样？高兴不？刺激不？没坐过这么快的船吧。只可惜……只可惜方向错了……对不起哦……”

许文龙身子摇来晃去，耳边呼呼风响，打着手势竭力告诉余雯丽道：“跳海，回来……”

“不，我偏不！”余雯丽哈哈一笑，转头又对着白海豚大声斥喝起来，“坏小白，转弯，调头，快，再不听话我可要打你了……”

白海豚却哪会听她的话？一昧摆动尾巴、仰着头，唧唧鸣叫着向前猛冲……

许文龙苦于救生艇速度太快，无法脱身回到艇舱，不然拼着经受余雯丽一顿责骂，他也要把她给拽回来。唉，再这样跑下去，今天一天的辛苦算是白费了，说不定连明两天的都付之东流了。他唉声叹气地看着倔强疯狂的余雯丽，束手无策任由白海豚拖着救生艇急速倒退。

“臭小白，不听话，我打你，我打你……”余雯丽见白海豚一昧往回跑，心里也自焦灼不安。在一番责骂无果后，她又冒险抽出一只手，拼命拍打着白海豚的脊背，而且下手不轻。而白海豚经此一拍，不知是出于顽皮还是负痛，竟然合着她的节奏一蹦一跳向前游着。

许文龙心里一动，顾不得上下颠簸的救生艇，扬起脖子大声说道：“拍它的脑袋，往一边拍它的脑袋，促使它调头……”

余雯丽一听有理，兴奋中赶紧极力稳住身子，尽量伸长右臂，毫无畏惧趴在白海豚背上，不停拍着它的脖子说道：“转弯，快转弯，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终于，白海豚在经受数十次拍打之后，居然奇迹般脑袋一扭，尾巴一摆，硬生生拖着救生艇掉了个方向，并继续开心欢畅地向前游去……

“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了……”余雯丽一番苦心终于初见成效，忍不住趴在白海豚背上纵情欢呼起来。然而不幸的很，不待她喊上那么两三句，却猛然发现胯下的白海豚竟一直在转弯，也就是在原地打圈圈，没有往来路游回去。好在余雯丽也很聪明，不待许文龙吩咐，便又抽出左手往海豚左边脖子上拍，并再次命令它调头。如此交替好几次，白海豚到底调整好方向，望着西北方向迅疾游去。

白海豚在余雯丽持续不思的吆喝声中，劈波斩浪拉着救生艇风驰而去，目标不偏不倚，正是海盗逃逸的西北方向。

许文龙松了一口气，抬眼望着将军般骑在白海豚背上发号施令的余雯丽，嘴里苦笑着嘀咕道：“这丫头，太疯狂了，太不可思义了，简直不可理喻！”

海风呼啸，浪花飞舞，救生艇片刻间驰出十几公里，几乎达到了许文龙辛苦一天的路程。

余雯丽血脉贲张，豪气干云，跨着“高头大马”顾盼生辉，神采飞扬，仿佛一个冲锋陷阵的神

通大将军。她回首看一眼如堕梦幻的许文龙，笑嘻嘻竖起一个巴掌喊道：“五天，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能帮你找到海盗的藏匿地点！”

许文龙不以为然地叹一口气，心里暗暗思忖道：要是真能在五天内找到海盗踪迹，那可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但这可能吗？只不过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还是挥着手关切地喊道：“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我过来接替你！”

“想得美，我还没玩够呢。”余雯丽摇着头拒绝道，“要不你也上来吧，我们一起骑着小白去找海盗。反正小白力气大得很，驮两个人没一点问题。”只此一句话，余雯丽那快人快语、说话不经大脑的性格便暴露无遗。

然而许文龙毕竟是成年人，尚能懂得避嫌。他于是摆着手扬声回答道：“不了，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万一坚持不住了就跳海，我会很快把你拉上船的。”

余雯丽嘻嘻一笑，继续吆喝着白海豚飞速前行。

许文龙为了尽快追上海盗，解救爱人，十余日来持续绷紧神经，日夜兼程，可谓是操碎了心受尽了苦，现在突然间松懈下来，再不用操桨划艇了，且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于是顿感轻松无比，愉悦非凡，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再加凉爽的海风一吹，最后竟忍不住身乏体困、头脑迷糊，眯起眼昏昏欲睡起来……

“起床了，起床了，月亮都晒屁股了！”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许文龙耳边尖啸，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煞是恼人。

许文龙倏地睁开双眼，茫然游目四望。这才讶然发现，海面上已然夜色四合，如幔如帷，蓝天间月亮东升，星光闪耀。我的天，一觉如斯，竟然睡了这么久。

“海豚呢？海豚跑哪去了？它不会真走了吧？”许文龙一咕碌从桨座上爬了起来，晃动着脑袋四下搜寻道。

“当然啦，早回家去了。”余雯玉似笑非笑看了许文龙一眼，低下头匆匆跨过淡水舱，拿起后舱内一大块鱼肉说道，“过来吃吧，你肯定饿坏了。”

“鱼？哪来的鱼？是那只海豚抓的吗？”许文龙来到艇后舱，惊奇地发现脚下还躺着五条大小不一、种类各异的海鱼。

“不是，是我钓的。”余雯丽打个呵欠，抛下挂着饵料的鱼钩，盘腿坐了下来道，“小白在一个小时前就走了。估计是饿坏了，回家找吃的去了。也不知为什么，今晚钓鱼特别顺利，一下子上钩一下子上钩，可把我给乐坏了，也活该小白明天有口福。”

“大概是海豚走了，海里没了威胁吧。”许文龙接过鱼块，沾一点盐末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问道，“船什么时候停止前进的？停下好久了吗？”

“也不多久，船一停下来小白就走了，叫也叫不听，拽也拽不住，真是气死我了。”余雯丽手一抖，呼地拖上一条褐色海鱼，一斧头将它敲晕过去，再挂上饵料把鱼钩抛入海中。整套 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完全一副行家里手的派头。

许文龙风卷残云吃下好几块鱼肉，然后接过余雯丽手中的鱼绳说道：“让我来吧，你去睡一会儿。看把你累得，一整天疯个不停，比男孩子还野！”

余雯丽退坐一边，本能想要张嘴顶撞几句，却又突然间莫名其妙脸色一红，最后竟出人意料把头低了下去。直至好一会儿，她才埋着脸悲戚戚地问道：“你说，明天……明天小白还会回来吗？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我们却又到哪里去找它？”

“会吧，应该会回来。它和你玩得那么开心，那么尽兴，肯定也舍不得

离开你！”许文龙不能确定，只能模棱两可回答她道。他当然希望白海豚能够尽快回来，这又能捉鱼又能拉船的，任谁也不愿意它就此离去。只是动物非人类可比，任性自由，无拘无束，即便神仙也难以摸清它的套路意图，就更别说俗世凡人了。

沉默一会儿，余雯丽像想起什么似的，呼地从艇舱内站起身来，飞快拿起匕首抓起鱼……

许文龙一见，连忙制止她道：“不忙，你尽管睡觉吧。等钓到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把所有的鱼收拾干净，保证你的小白一来就有鱼肉吃。”

“我睡不着，老是担心小白不回来！”余雯丽叹一口气，手抓匕首一刀一刀剖起鱼来。

说话间，夜色下的彩绳倏地一紧，有鱼儿咬钩了。许文龙眼疾手快一拽绳子，闪电般从海里拖上一条两尺余长的银白大鱼。他把大鱼敲晕后扔到余雯丽脚下，轻轻劝导她道：“睡不着也得睡呀，要不明天怎么骑你的小白呢？”

一说起小白，余雯丽顿时又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她停止剖鱼，抬头眨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问道：“你喜欢小白吗？想像我一样骑着它在海上纵情驰骋吗？明天吧，等我玩累了，一定也让你试一试，不过要千万小心，掉海里去了可不关我的事，我也救不了你！”

“当然想，只不知道你的小白会不会让我骑。还有……还有……”许文龙挠了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快说呀。”余雯丽停止剖鱼，抬头目不转睛看着许文龙。

许文龙咳嗽一声，思忖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你游泳的时候能不能那个……那个穿上衣服！女孩家家的，不顾及一点自己的形象吗？”

余雯丽脸一热，心一慌，嘟着嘴不不高兴地说道：“去你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偷看了别人还假装清高。你以为我很想光着身子下海吗？可穿上衣服碍手碍脚的，一点也不灵便，还湿搭搭贴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再说了，我只这一套衣服，游泳弄湿了，我上船后又穿什么？光溜溜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吗？你可想得倒美！”

许文龙摇一摇头，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讪讪地说道：“不是还有一件大衣吗？暂时披一披，衣服很快就会晾干的。”

“天哪，你这是想热死我吗？中午都差点被你闷倒了，头晕脑胀难受极了。要不是小白及时赶过来，估计我现在就已经病得不轻，极有可能断气了。”

许文龙默然，只抓着根鱼绳呆呆出神。

余雯丽也不说话，光有一刀没一刀地剖解着海鱼。

哗啦啦……鱼儿频繁咬钩，许文龙接连拖上来好几条鱼，包括一条胖乎乎的鲑鱼。他看看钓得差不多了，便收起鱼绳，要过余雯丽手中的匕首，轻轻对她说道：“别想太多，去睡觉吧，剩下的让我来。”

余雯丽拗不过他，只好洗净双手，披上大衣，靠在艇舷上打起盹来。

“你说……小白……小白明天会回来吗……”微风中传来一片含糊不清的话语。

许文龙回头一看，发现余雯丽双眼紧闭，呼吸悠长，黑瘦的脸庞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不由叹一口气，手脚麻利剖起鱼来。如此不到一盏茶功夫，许文龙便把所有的鱼剐剖完毕，还清洗好了血水横流的艇舱。他略略休息一会，又吃上几块新鲜鱼肉，便抓起艇头船桨，趁着月色继续划艇前行。下午睡足了，现在又吃饱了，得抓紧时间赶路。至于那只白海豚，只要它还会回来，就一定赶上救生艇，完全不用担心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