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天地不仁

激烈的战事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到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战场上已经满是天兵们金黄色的血液，和植物僵尸们残破的尸块。

在吴能那件“法宝”的协助之下，邪道联军最终打赢了这一场生死之战。

只是这场战争，也让他们再一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上百名邪道弟子或死或伤，而其中的十余名重伤者，此刻没有足够的丹药疗伤，恐怕很难撑过这一夜了。

整个营地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之中。

但就在这样的时候，邪道的高手们却也不得不再次聚集起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对于他们而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此刻，主营里的邪道高手们的态度，相较之前，也有了一些变化。

在残酷的战争压力之下，即使是修罗寺智睿这样的死硬分子，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正道对他们的协助，对于他们的生存，是非常有价值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激烈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在太阳下山之后，吴能等人被再一次请到了主营之中。

“我们接受合作。”曲震天叹息一声。

作为邪道中的“大师兄”，这句话此刻也只有他能代表所有人说出口。

当然，这也意味着，如果最后和正道的合作出了什么问题，也只有曲震天能背得起这个锅。

只不过么……

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真出了什么大差错，只怕邪道都不存在了。

到那时候，这个锅谁来背，还有什么意义么？

想到此处，曲震天不由得觉得心里烦躁无比，这就是他面对的魔道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刻，他们居然还要算计这算计那，生怕魔道的未来不会终结在他们手里一样。

“和之前谈过的一样，我们接受正道的物资和帮助，但正道不能干涉我们的战斗计划，如果有必要的话，正道可以派遣使者来协同我们作战。”曲震天继续说道。

“这个嘛，我反对。”吴能在一旁耸了耸肩。“这个方案已经是过去时了，我现在有一套新的方案。”

“新的方案？”曲震天叫了出声。

“具体来说嘛，一共有以下五点。”吴能不慌不忙地说道。

“第一，邪道需要上报所有人员的名单，以便正道提供各类补给；”

“第二，邪道派遣一个五至十人的长老团，去禅心寺学习正道的战法，这些长老不得私自离开禅心寺周边区域；”

“第三，正道派遣一个五至十人的参谋团，去指导邪道的作战，邪道的所有作战计划，必须由参谋团同意后方可开展；”

“第四，邪道使用正道的‘绩点’制度，每次作战结束之后，由正道的参谋团来计算邪道获得的绩点，这些绩点可用来交换各类物资；”

“第五，战争结束之后，邪道必须在实质上放弃对‘魔主’的崇拜，同时所有参战的邪道弟子将被安置在中原地区居住，不得擅自返回原籍。”

曲震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五点合作方案，几乎是从根源上切断了邪道的生存之本，让他们完全成为了正道的附庸。

交出人员名单，派出人质，接受正道所谓“参谋团”的指挥，接受正道的“绩点”制度……

相较之下，第五点反倒算不得什么了——这场战争就算真的能打赢，到时候能看到战争结束后的曙光的人，还不知道能有几个。

到那时候，信不信魔主，回不回原籍，还有什么所谓么？

“此事断不可行！”七煞观的道人站了起来，语气颇为激烈。“贫道拼却一死，也绝不会赞同这些东西！”

但此刻，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他自己和寥寥几个人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们竟然像是已经默认了这些苛刻的条例。

看到其他人都在原地端坐，这道人不由得气上心头来。

“你们，你们——”他一个个指着身边的其他师兄弟们。“你们这样，还算哪门子的魔道弟子！你们对得起祖师么！”

“这位道长，容我提醒你一下。”吴能轻咳一声，似乎觉得这幅场面有些尴尬。“你们最重要的那位祖师，现在已经放弃你们了，你再把祂抬出来，也是无济于事的。”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氛围更加尴尬了。

“此事断断不可答应啊，大师兄！”那道人见其他人不做反应，像是求饶一样地看向了曲震天。“真要是这般做了，那我们魔道还算是什么魔道！”

“灭玄师兄，恕我直言吧——”邹长生知道曲震天不方便回答，只得在一旁开了口。“只有我们活下去了，我魔道才能有将来。若是我们都死光了，这魔道不魔道的，还有什么意义么？”

听了这话，那道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你们，都是这般想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好，好，不愧是我魔道的好弟子们，为了自己的命，连祖师爷的脸面都顾不上了！你们怕死，贫道却不怕！”

他最后看了一眼营帐中的那些邪道之人，从大师兄曲震天，到四大山头的精英们，最后再到那些中小门派的高手们，然后便怒气冲冲地挥动着拂尘，摔门而去了。

“长生，你去看顾着灭玄师弟。”曲震天吩咐道。“好好劝劝他，不要让他出什么闪失。”

邹长生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跟上去了。

“诸位师弟，对吴掌门所说之事，你们有何想法？”曲震天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修罗寺智睿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着曲震天拜了一拜。

“一切听凭大师兄做主，我等不敢有异议。”

曲震天沉默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吴能知道此刻也不该再多逼迫他，所以干脆也闭上了嘴，静静等待他的决定。

“诸位师弟，我魔道此刻九死一生，万事不可拘泥旧法了。”等了好一会儿，曲震天才开了口。“愚兄今日就担负起这个责任吧——吴掌门的提议，我就代各位答应了！”

就在这时，邹长生忽地从帐外走了来。

他面色悲怆，眼中似乎有晶莹泪滴萦绕。

“大师兄，各位师兄、师弟，灭玄师兄他，自裁身亡了。”

听到他这般说，曲震天的身体猛地一抖，仿佛被人砍了一刀；智睿和尚双手合十，口中默念起了经文；其他人有些面色错愕，有些神情木然。

只是这些人里，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主营再一次陷入到沉默之中。

只有吴能恍若未闻一般，从物品栏中掏出了一大张纸来。

“既然诸位已经同意我的主张，那么现在，时间紧迫，还请各位先签下文书吧。”

这纸张上，用神州文字将他提及的五项要求一一写明，下面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给邪道中人签字画押。

他将这一纸合约递给了曲震天，看着曲震天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之后再将合约递给邪道中人一一传阅。

合约回到吴能手中的时候，吴能也是轻叹一声——为了防止有人将合约撕碎，他先前很是多准备了几分合约，没想到这些邪道之中，除了一个七煞观的道人之外，其他人居然都低头应下了这合约上的内容，这不禁让他感觉到有些无趣。

“好了，此事已毕，我就不多打扰各位了。”

吴能转过身，带着同伴们走出了营帐。

商议了这么大半天的功夫，此刻帐外已经是一片夜色。月牙高高悬挂在九天之上，将清冷的光辉洒落凡间。

吴能抬头看向夜空。此刻，在天界的入口处，订立赌约的三方依旧在互相对峙着。

那位天界真神，硕大的身躯挡在天界入口之处，双眼圆睁，面露忿怒之色；

那位长发剑客，手握着青萍宝剑，背后展露出一个巨大的剑形徽记；

而那两位代理人，此刻一个手持着重弩，另一个用礼帽轻轻掸落身上的尘土。

此刻，这四个存在高高在上，却不肯用眼睛稍微打量一下在他们身下受苦受难的众生。

“啧，真当我们是你们的棋子么。”他忽地自言自语道。“拿我们当赌约的筹码？我呸。”

听到这句话，柳依悄然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而王钰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吴，不必烦恼。我早晚要击破这些人的傲慢，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应该做谁的玩物。”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老王。”吴能点了点头道。“既然有你们在身旁，那这次，也得麻烦你们陪我大干一场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地锐利了几分。

看到他的样子，其他同伴们纷纷靠拢了过来。

“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队长。”周娜娜吐了吐舌头道。“你想怎么大干一场？”

“我也等得有些着急了。”胡正信憨厚地一笑，顺势搓了搓自己的两只大手。“吴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我们先带着邪道联军回师东海之滨，打开禅心寺往周围各派的通道。”吴能看向东方。“然后，将所有力量聚集在禅心寺上，借助禅心寺的地势，与敌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