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直面虚空

电浆弹幕带来了灼裂的爆炸，地毯式的轰炸撕裂了虫群，残破的肢体遍布卡莎经过的地方，铺就了一条毁灭之路。

饶是如此高效的屠杀并没有让虫群的数量减少，九尊其中的四尊，冰柱的裂隙中不停的滴落一条条由虚空能量转化的黑色触须，疯狂蠕动着加入了沸腾的虫群。

见到此幕，卡莎只能更加卖力的奔跑……

虽然有别人引开怪物，但去到洞穴中央救人仍要冒着最大的风险。监视者本尊带来的威胁，根本不是这些低等次级生物用数量堆砌所能比拟的。

待卡莎将大部分虫群吸引到洞穴最远端，杰诺迈开了步子，朝着中央的丽桑卓奔去。在越过了警戒线之后，黑暗中的怪物立即向他发起了攻击。

他大步向前，躲开了黑暗中弹射而起的触须，尖端像雨点落在身上，却没能击穿他的护甲。但在途径冰柱的时候，裂缝中射出黑色的条索，像绳套般缠上了他的胳膊与大腿。

四肢传来了阻力，动作开始凝滞，杰诺手中涌出了永恒烈焰，试图烧尽一切阻碍无可阻挡的冲进去。

但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重压突然笼罩在身上，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东西在闪动，不停的引诱他看过去。这股压力使他的太阳穴鼓动了起来，就好像有蠕虫在皮下蠕动，寂静的重量压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一切感官似乎都变得模糊了……

一股危机感涌上天灵盖，杰诺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支配权。随后他发现周围的虫群恐于他手中的火焰不敢接近，而自己则不知何时停了下脚步，站在冰面上向下凝望。

一只庞大的独眼回望着他，一眨不眨。

那永不满足的饥饿感包裹着他，他的灵魂因颤栗而泛起皱纹，一种令人屈服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体上，奴役着他与那只巨大、摄魄、没有双睑的独眼对视。

它是虚空中飘荡的幽灵进入物质世界时经过未知转化而构成的生命，每一项能力都触碰到了物质世界法则规定之下所能到达的顶点。

换句话说，它无限接近于真正意义上的神，是地表上最强的存在。

它的凝视渗入了他，穿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开始抽丝，就像一轮线轴被抛进黑夜。宛若实质的目光搅拌他的肠子，他视野的边缘开始被黑影包围，蠕动着、蜿蜒着，似乎是要被黑暗吞噬。

杰诺的意志自发的选择抗拒，由内而外的排斥着这种奴役，最终他完全抵抗住了凝视。

他没有屈服于监视者的威压，因为害怕被注目就熄灭的手中的火焰，反而借着着火焰的光亮去考量对方的形态。

大概有二十尺的臻冰隔在他和那个黑影巨兽之间，但对于两个世界的距离来说这只是一层薄弱的玻璃，而将未来放在一层岌岌可危的玻璃上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他看见那只巨眼的周围环绕着黑暗、卷曲、触手般的肢体。就连比尔吉沃特的大海怪都要在它面前相形见绌，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娜迦卡波洛丝才能与之比拟。

这么大尺寸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在它面前，杰诺感觉自己渺小得不值一提。

那凝视之中藏着生命，以及浩瀚的、不可获知的智慧，想要透过瞳孔传递到他的脑海，用奇异的能量浇灌他的思维。

那将让他预知末日，窥探生死的真谛。

但杰诺生硬的移开了视线，拒绝了虚空充满“善意”的抚慰。虚空在他耳边轻语，可他已经记起了自己的目的，朝着丽桑卓坚定的走去。

火焰的光驱散了界外之物，他来到她的身后。

“丽桑卓，跟我离……”

话音未落，丽桑卓猛然转身，将魔法甩在脚下。

“跪下！”原始力量的震爆让丽桑卓周围的一切都瞬间结冰，包括杰诺在内，他被猝不及防的冻住了双腿，膝盖以下牢牢的嵌入厚重的冰层中。因为膝盖以下埋入冰中，所以看起来跟下跪无二。

杰诺又惊又怒，然后他便看到了她的脸，因为憎恶而变得扭曲可憎，已无半点人性的光辉。

这是……被压力逼疯了？

丽桑卓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她连连挥动双手，将一根根冰矛投射到他身上。每一招都无比狠厉、迅猛、残忍，跟对待那些虚空生物无异。

繁重的头罩因为身体剧烈的摆动被甩掉滚进了黑暗里，使她披头散发，惨白胜雪的发丝因为静电而根根分明，流泻在身后化为一道白色的匹练。

她歇斯底里的而尖叫着，就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女巫，变为了失去理智的疯魔。不自然的双臂泛着冷光，丢出的每一根冰矛都夹带着强烈的控诉。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们强行闯入要塞，害我苦苦维系的封印出现了松动！”

“你们才是毁灭世界的真凶！”

“谁也逃脱不了湮灭的命运，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献祭给冰中的谎言！”

“冰终究会带走一切！”

“……”

“住手，我带来了冰雪宝石！”

杰诺还想解释什么，但丽桑卓已经丝毫听不进去了。冰矛不停的在水晶护甲外炸开，滋生的冰晶蔓延上他的双眼，他在丽桑卓疯狂的攻势下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手中的火焰被冻灭了，那些躲在光亮边缘蠢蠢欲动的虫子潮水般的涌向了丽桑卓。它们就像蚕食光明的害虫，黑漫蔓延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挤满了这些可憎的身影。

窸窸窣窣，扭动着不自然的肢体，用毫无美感的锋利口器，切开啃噬鲜活的生命。吃进去血肉，长出了完全相反的东西。

令人作呕的鬼魅紫光中，独眼在默默的注视着一切。

砰！

杰诺从内部打碎了冰雕，一脚开出了后门，从丽桑卓为自己装备的棺椁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的眉毛被厚重的白霜盖住，头发被冻得一碰就碎。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他绕过冰雕回到正面去看洞穴中央正在发生的事情。

丽桑卓被密集的虫群包围着，地上铺满了疯狂蠕动的漆黑触须，宛如一条流动的黑色地毯，快速的向她涌去。她就像被黑色铁屑包围的一块磁铁，只靠自己根本无法从怪物的围攻中脱身。

“你一定是疯了。”杰诺凝视着冰霜女巫喃喃自语，颤抖着呼出一口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