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赵老过往

声音的来源，云风并不讶异，毫无疑问，那是他的魔魂所言。

离合魔道记得是当时在武仙殿如意宫中传承回廊内获得，是从那存活至今的魔念身上夺取。

“该怎么做？”云风情绪平淡，魔魂与他生来一体，就云风的猜测是体质所致，因此他对魔魂不仅丝毫不惧，而且相当的信任。

“你做不了，离合是我的魔道，你只需调动内灵汇聚在建木之旁即可。”魔魂幽幽开口道。

云风虽情绪淡化，但理智仍存，担心道：“魔道的副作用，你现在应当也承受不住了吧？”

“无妨，一来我的副作用是情绪容易起伏，但不居于主魂位的我不会太受影响，二来在仙藏中使用魔道与外用不同，几乎不会有副作用。”那魔魂笑着应道。

云风安心下来，听从魔魂所言，将仙藏内浩瀚无垠的内灵尽皆集中到建木之旁。

灵气稠密，仿佛要化作实质，建木之旁木灵之气都被磅礴内灵掩埋，甚至这股灵气仍在不断升华，即将化作一片翻腾灵海。

灵液于建木周遭流淌，裹挟着仙藏云气盘成一股涡流旋转直下，无垠内灵灌入壮实建木，一股晦涩深奥的道意忽地从地底弥漫开来。

从那晦暗无明的黑夜世界中，离合魔道化为一股精纯道威穿越幽冥与岩层抵达建木根须，道意顺着根须而上，转眼覆盖了整颗建木。

仙藏之中，微风乍起。

建木枝藤叶片轻晃，承载离合魔道的幽紫水雾顷刻洒落，建木之下韵灵汇聚，连带小白小红也一同在此沐浴这离合道雨。

建木之下朦胧一片，转眼已化作离合道域，云风心神紧绷，并非情绪紧张，只是全神贯注以应对接下来未知的变化。

忽地，一只娇小白蛟身形瞬间爆散！

云风瞳孔微缩，离合魔道的作用开始了，这一魔道即便魔魂也才掌握不久，能否成功还尚未可知。韵灵连接着云风神识，一旦被彻底破坏，以他目前近乎干涸的识海根本招架不住。

“成了。”魔魂的声音传来，云风定睛一看，识海内汇聚的神识细流这才放松下来。

白蛟纷纷爆开，但却并未陨灭，仅是化作漫天白雾与离合魔道交织在一起。

不多时，魔道散去，漫天白雾聚合凝结，千百白蛟再度出现在云风仙藏之中。

如此一来，离合魔道算是成了。

离合魔道与如心功的作用下，白蛟能够合力幻化出复杂结构的器物，而且魔道带来的优势还不仅于此，有离合魔道的存在，日后战斗中韵灵甚至可以借助离合魔道回避致命损伤。

云风寻常若无把握，是不愿意将韵灵唤出战斗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韵灵实力有限，小红仅能辅助战斗，小白虽掌御着回纹刀阵列，但也仅起到限制敌人的作用，云风是不会让其与对手硬碰的。

而更为主要的原因则是韵灵与法相不同，法相哪怕完整映现时被破坏，也只会导致识海受损。但韵灵不同，韵灵倘若被消灭，那就是真的不可逆的死亡了，这叫云风如何舍得。

韵灵的力量理应比法相强大，但一来云风的韵灵以无垠魔道分裂，二来云风并无足量资源去培养韵灵，故而他的韵灵在战斗中陨灭的风险不小。

但有了离合魔道就不一样了，小白小红与白蛟们获得了离合之力，不仅战斗实力升华许多，而且倘若遭遇不可招架之敌，他们随时可以化作雾气逃回仙藏，这对云风的实力提升可不是一般大。

说到底，这意味着，离合境的云风，总算是拥有正常离合境该有的手段了！

虽然，这仅是为了能够进一步炼器，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你状况如何？”云风神识之音在仙藏中回荡。

“哈哈，好得很！太完美了，离合魔道果真是一大利器，我们这次副作用不仅不亏，而且可以说是血赚！”那魔魂兴奋道。

尽管不处于主魂位，但其情绪也确实波动得有些剧烈。

“你这副作用好像不小。”云风提醒道。

“哼，小意思！”魔魂自得道：“我又无需入红尘，与你不同，这点副作用用不了多久便会消去！”

云风见状也不多语，既然魔魂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吧。

但云风不知，激烈的情绪远比平淡的情绪难以观察，实际上，魔魂的副作用远比他自己想象的来得更为严重一些。而这，又是一重不可忽视的隐患......

魔道事了，但云风本来的目的尚未达成。

此时炼器阁内，云风睁开眸子，神色疲惫，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虚炼术本身需要神识支撑控制，而八卦仙炉的具现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以云风目前的神识难以完成。但赵师就在身旁候着，倘若闭目养神未免显得有些不敬。

思索之下，云风在赵老愕然的目光下，将一整瓶丹药如炒豆般吞下。

云风鼓着腮帮子，口中“咕嘟”“咕嘟”作响，那是将一个个浑圆的丹药硬吞而下的声音。

“还是药散方便一些。”云风捶打着胸口心中自语道。

但这属实怪不得丹药，云风会炼制的药膏药散多是外伤用，这种恢复神识的丹药是从学宫中购得以备不时之需，这二者的品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云风神识境界远超一般形意境修士，哪怕一瓶丹药整个儿吞下也作用有限，但至少支撑炼器是没有问题了。

仙藏之中，数十白蛟啃食着八卦仙炉，转眼就将这一仙藏分食殆尽。

白蛟散作雾气，幻化出八卦仙炉各个部分融合到一起，将完整的八卦仙炉再度呈现出来。

“成了。”云风自语道，随后韵灵白蛟跃出仙藏，在云风面前化作八卦仙炉，让赵老惊讶莫名。

“这，这是模拟法相？”赵老身子前倾，细细打量这韵灵炉子，不吝夸赞道：“巧夺天工，无论是这炉子还是你具现的想法，都是不得了的创造。”

即便云风并未将八卦阵法台座显化，仅仅只是聚合出了单纯的炉子，但以赵老的眼力，仅是炉子便已能看出其非同凡响。

内火于八卦炉中燃起，其焰光灼烈，隐约有一种苍白之感。

九转炼天功的火焰分为三种层次，下三重的火焰是八卦仙炉中离卦对应的南明离火，南明离火燃至极致，呈现纯白之色，不过以云风目前第一重的层次尚且做不到如此。

不过与火灵打了百余年交道的赵老，可不可能认不出来。

“你这是！”赵老惊呼，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信手一挥，隔音领域设下，这才继续道：“这是，离火？”

云风点头，他目前的火焰虽然还未及南明离火的程度，但称作离火却不无不可。

赵老心中了然，云风的窍穴灵脉层次，武道修行天赋，以及炼器一道上的强大传承，这一切无不昭显着他的不凡。

就赵老的观察了解，云风的确不是大域来客

，这些机缘要么是血脉传承，要么就是云风有大气运在身。赵老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体质悟性往往是气运都难以改变的一点，而云风的妖孽天赋实在过于全面。

赵老默不作声，心中有着无限感慨，有些话虽然他想憋着，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片荒域，真的不适合你。”赵老喃喃道。

“嗯？”云风疑惑。

赵老背负双手，一边打量着八卦仙炉，一边解释道：“荒域，与其他大域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尽管我们平日教学的时候已经告知你们大域的强大，不过其实那已经是相当含蓄的说法了。对比大域，荒域的我们就像是未开化的蛮人！”

赵老轻摇着头，面庞瞥向云风，自嘲一笑道：“这是我年轻时前往天域亲眼所见，那时的见闻对我道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我在学宫中建立的一切信心在一日之间骤然崩塌！所谓天骄，所谓妖孽，甚至所谓修炼！都......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天域苍阳、云坤、紫宸三分天下，从临渊城过去最近的便是苍阳国。对于荒域来客，没有顶尖势力的身份证明，我们甚至连入城门的资格都没有。我那时是学宫内被称为妖孽的一批学子，我有这个资格。”

赵老把“妖孽”二字咬得极重，云风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极尽屈辱的情绪。

赵老神色怅然，继续道：“那是学宫第十次带着妖孽学子前往天域观摩，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每一次学宫都试想着能让学子道心破而后立更为精进，然而等待学宫的结果是一众天骄妖孽道心崩塌，对修途心灰意冷。”

云风默然，他能够猜到这样的结果。依他的观察，荒域修士无论是否有着期许的未来，无论修行是否空虚无趣，他们皆会不断麻木地修行下去。

而当他们知晓自己所为的这一切只是白费力气，知晓身为天骄妖孽的他们何等孱弱无力，当那无知的自信一朝轰然崩塌，他们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老敲打着韵灵所化的八卦仙炉，火光飘摇，灵气荡起阵阵波纹，他忽地神色一变，开口道：“但你不同，你是真正的妖孽，即便是在浩瀚天域你也会是最璀璨的一批！”

“你的天赋不该埋没在荒域，这贫瘠之地没有教育你的能力，在这里修行只会闭塞你的前路罢了。”

“你要前往大域，但有一点是你必须知晓的。”赵老顿了顿，指着八卦仙炉道：“荒域的修士，野蛮无知，但大域不同，像你这等传承一旦显化，立刻便会被人盯上！”

“天域的修士，吃人，是不吐骨头的！一旦被盯上，你连死都不能死个明白，这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赵老神情肃然，语气颇为严厉。

云风点了点头，他知晓自己掌握的传承多么珍贵。尽管荒域武宫尚未探索完，镇妖塔一事也未能了结，离云风离开荒域还有着漫长时间，但赵老的话他还是会记在心里。

“你这炉子，课上便不要再显化出来了，有什么问题难处可以直接告诉我，至于需要动用这炉子的实验，还是在无人处做吧。”赵老吩咐道。

“那，考核怎么办？”云风问道。

“你的天赋我还不懂吗，考核直接算你过了！”赵老摆了摆手道。

云风点头，八卦仙炉收归仙藏空间之中，重新画作数十只白蛟韵灵。

且不论赵老与其他修士有何区别，但至少云风相信，他是个好人，倘若未来有机会，这个恩情一定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