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一条
类别:
其他
作者:
走投无路的我字数:3431更新时间:22/08/03 00:47:02
他狠命地把头支在地上,双腿轮流用力蹬地,颈部肌肉伸缩,强迫戴着手铐的自己起身。
这个动作累得他满头大汗,头部的缺氧又使他眼前发黑。水泥地面又沙又硬,他头部接触地面的部位传来渐渐强烈的压痛感。
然而他一点儿也不敢放松,因为那个人的嘶吼声这时忽地戛然而止。张丰毅不知道他是不是已从刚才那一击中缓了过来,或者干脆已经站起身,在一旁冷静地观看,随时准备用手术刀杀了躺倒在地上的他。
而他正忙于当下的动作,视线被自己的双腿挡住,故而望不见那边的景象。
奋力挣扎下,张丰毅终于踉踉跄跄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不远处看起来似乎也是刚爬起来,正用手捂着腹心的男人。那个人面色阴沉,手指间捻着那柄不易察觉的手术刀,原本干净的西装沾染了尘埃。
他杀意弥漫的目光紧盯着张丰毅的脖颈。
张丰毅踱步退后,背后的手抖了抖手铐的链子…我要是双手活动自由,事情或许会更简单些…他一边留神注意着那个人的动向,一边以那个人的站位为圆心,步子谨慎地绕开了其他俘虏。
张丰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担心,万一他真要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可能会误伤他们。而那个人最后时刻拿俘虏威胁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人命关天他必须深思熟虑后才能行动。
走出了几步后,现在他们的战场与俘虏的位置相隔约莫十五米。那个人即使想威胁他,也得两三步才能跑过去,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杀他应该不难,他的身体素质说不定比常人的还弱,想来也是,瘦成那样身体素质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唐的训练虽说惨无人道,能折磨死人,但不得不承认,训练还是很有用的。现在的我虽说不会什么基础的武术技巧,但我至少有了蛮力。
如果不用拳头,打倒他确实很难,可撞翻他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这么做的过程中,有一点我得注意,我必须要躲开他的刀。我既不能被他的刀刃所刺伤,也不能在采取进攻时直接撞上他的刀尖。
所以,我最好避开手术刀的直接攻击范围,想办法趁他不注意,从侧面进攻他。
张丰毅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他面朝手中不停把玩手术刀、笑容邪异的西服男人,神情高度紧张,暗自防备起那个人。
他缓慢地跟那个人绕起了圈子。
而他跟那个人周旋的时候,那个人居然也跟着他的脚步旋转身体,握刀、露出奇异微笑的那一面始终朝向张丰毅的方向。
张丰毅只能稍微加快速度,以更加急促的脚步继续和当中的那个人周旋…不能再磨蹭了,跟他这样周旋纯粹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抓住时机就扑上去…张丰毅突然身形一动,脚步一变,以与原来运动方向相反的旋转方向,退后几步,抄到了那个人的侧面。
张丰毅一看到那个人黑色、刚硬的肩头,就意识到决胜的时机来了。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开始大步助跑,眼前的景物于是摇晃着急速退后,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前冲。等到了离那个人仅一步之远的地方,张丰毅的速度已达到大约每小时十五千米,接近他目前体质的极限。
为了克服内心尚存的些许恐惧和犹豫,他索性闭上眼睛,摸黑狂奔起来,毫不停顿,毫不迟疑,任由自己的胸膛砰然撞向那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传导过来的力量比张丰毅预想中的还要弱,他的身体瘦弱得像没有丝毫重量似的。又由于其本身没有作必要的防备,竟然一下子就被仅是身为新人杀手的张丰毅撞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干瘦得只剩骨头的脊背如弓般弯曲。黑色的西服紧绷,后面分明地显露出一节一节的椎骨。
他并没有立刻起来,也许是已经放弃挣扎,也许是张丰毅两次攻击带来的疼痛导致。
…他根本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怕,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或者督察就能单独干倒他。他只是在用面具所带来的神秘感和自身的超高智商,维持着那种令人畏惧的形象。
张丰毅霍然睁开眼睛,看着身体仍在扭动、挣扎的西装男人。他果断地抬腿,挥腿甩出,用鞋尖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刀片。
手术刀被抛飞到三米外的地方。
但张丰毅仍旧不放心,他上前又甩出一脚,把轻巧的刀片彻底抛飞到战场之外,踢到那个人绝对捡不到的位置去。
那个人伸出枯瘦、简直如木柴般的手掌,试图支撑着地面起身。他脸上满是深深的恨意,阴郁到略显黯然、难以看清的眼眶中投射出不甘心的光亮。
张丰毅不知道他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该如何杀掉面前的男人。要知道,光靠踢、踹这样简单的攻击是造不成足以致死的伤害的。
他思索了片刻后,旋即半跪身姿,竖着的腿就立在那个人的脖子边缘。
…如果他死不悔改,不,不是死不悔改,他今天必须死。他杀了这么多人,我本就该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他的命,我需要他活着,因为他身上的谜团尚未全部解开。我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一个能够判断他到底属不属于人类范畴的问题。
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答案,那也并无大碍。我大可跪下另一只小腿,用小腿的胫骨重重地压迫他的气管,直到他窒息而亡为止。我估计,用这种方式是能够杀掉他的。
张丰毅有时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如此无情地杀死一个人。现在的他,还是当初那个连出租屋里的老鼠都打不过的宅男吗。
可人就是这样,第一第二次杀人他还会感到恐慌或是自责,然而第三次杀人就会习以为常,他将不再对死者的脸产生任何情感。
更何况,张丰毅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人性。他一心只为实现他完全错误的梦想,他想让这座城市的数百万市民为他的梦想殉葬。
张丰毅沉淀下思绪,尽量用平静得听不出他心中激动情绪的声音说:
“你在徐医生的精神病院时,是女研究生主动解开你的拘束衣,并且给你医院大门钥匙的。”
“我想我没有说错,这是我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
“你不必说话,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表示我的说法对或错就行了。如果你想反抗,不愿意服从,虽然我的确行动受阻,但杀掉你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张丰毅顿了几秒,提醒他道:
“另外,你迟早会死,我们谁都不会原谅你的,你的死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那个人忽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注视着张丰毅年轻而不失坚定的脸庞,恍然间竟有些失神。
他并没有顾及扔在远处的手术刀,也没有顾及身体的疼痛。
他只是猛然觉得这个长相平凡的普通人有些像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
不管是侦探,还是督察,其实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人就该是那种除暴安良、坚持正义的英雄。他们面对无可救药的坏蛋就该是这样,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地道破他们的阴谋,然后代表正义消灭他们。
那个人显得颇为狼狈,他费力地抬起头,他的另一侧脸颊被地面的尘埃弄得脏兮兮的。
他朝着张丰毅呵呵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程度上的自嘲。
但不得不说,他抬起的脸确实耐看,尤其是那对眸子,幽暗而深邃的黑中,透着疯狂、邪异的闪光,令人不自觉地就想沉迷进去。
“若不提成败得失,你实在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猜出答案的人,看来我看走眼了。”
“你说的很对,就是那个疯女人解开了我的拘束衣,是她亲手放了我。我自己都要招认,她等于是把恶魔从地狱里释放了出来。”
“我最初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心里抱着的打算确实是好好养病、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
“我想着,康复以后,我就能重新回归人群,回到原来平淡的日子中,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
“特别是,我心里仍然惦记着我那没什么希望的研究项目。虽然我的博士生导师很早就教训过我,说我的研究目标纯粹是痴人说梦。”
“而我,也是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被同事发觉我有幻听的。”
“一般的心理咨询对我没什么用,就干脆被送到那里了。
“其实我知道进了精神病院以后会是什么情况,说自己是精神病的会被留下来治疗,说自己没病的会被强制留下,接受更高级别的治疗,比如电击什么的。”
“可我仍旧不肯放弃,我的愿望是,我安心吃药,医生就会放我出去,让我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我的研究项目是涉及能源方面的,清洁能源。我参加研究那几年刚好是全市煤炭、石油产业最兴盛的时期,所以我简直是生不逢时。
“那时候,全市的学术专家要么忙着勘探新的大型油田、煤田,要么就在研发新一代的石油钻机和采煤机。谁会相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博士生提出的设想,而且他的设想还可能在一夜之间砸了全市所有矿主、矿工和技术员的饭碗。”
“我可以给你讲一点,几年来我研究得出的结果。”
“我发现,学术界之所以称之为学术界,就是因为它把持在一群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中的老年人手里。他们冥顽不化,只相信数据和纯收入,同时掌握大量的人脉。”
“为了维护他们在学术界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排斥异己,仅允许自己的学生获得荣誉。像我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进去,唯有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换句话说,。”